北方的雨,就像北方的汉子,刚烈、暴躁,来得迅猛,去得也快捷。
走着这条熟悉的道上,呼吸着略带潮湿的空气,偶尔踩着一小汪积水,湿了鞋帮,也不烦不恼,享受着自己与这条道的秘密。
迎面走路一双手牵手的小情侣,不知道男生说了句什么,女生止步,咯咯笑着,依靠着男生的肩膀,身子一抖一抖的,恰似路边晚风中徐徐摇摆的柳枝儿。
好像,好像我也有过这般年华吧?一定的。
同样是初夏雨后的傍晚,那个白衣少年从村头走来,走过池塘埂,当时我站正在池塘边那棵壮实的水杉树下,弯腰系好水牛的绳子,起身一抬头,四目相对,万道霞光中,他朗声一笑,温暖了我灰暗的少年时期。
“这是三十块钱,你明天去报名,最后一天了。”少年递给我一卷毛票。
他从镇上来,我初中的同学。走了三十里山路,穿过一条隧道,一路走一路问,才找到我的村子。
在八十年代末,三十块钱不亚于今天的三万。
少年并不帅气,却做了这辈子我觉得最帅的事——原来,礼拜五那天我在学校操场边偷偷哭泣,撕碎了报名表,在我回宿舍后,他拼接好表格,知道了我哭的缘由。
那是来自于央视和几家报社的联合邀请,(类似全国小记者暑假集中培训),报名费三十块钱,当时我的家庭,三块钱都拿不出来。
我拒绝那笔于我来讲是巨款的钱,少年脸一冷,塞进我手里,转身就走。
我蹲在池塘边,哭得天昏地暗。少年不知道,除了报名费外,我去北京还需要168块钱的车旅费。
北京,我终未成行,那三十块钱,随着我的辍学,也未归还。
后来,我有能力还钱,但我存心要当老赖,赖账,赖上他一辈子。
他依旧是笑,从未要我归还。
那年,我离开三尺讲台,决意去北京。他去更南的南方。
在武汉车站,我说“要成为大腕衣锦还乡”,他说要“成为大款”再荣归故里。
我们各自追梦,唯独不要爱情。
与小情侣擦肩而过时,男生蹲下背起穿着白色帆布鞋的女生,我一笑,回到现实中,白衣的少年也曾背过我,在那个比花儿还美的年龄。
十年之约,期满,少年实现了他的诺言成为了大款,我依旧是普通人。
山在、水在、他在、我在,惟有时光回不去。
我们哭着笑着,再次各奔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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