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原创
光明在太阳升起的地方燃烧。
烈士永垂不朽!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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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了学生们的下课时间,穿着修身旗袍的贵妇小姐们和西装打领的公子哥儿们都会在百乐门跳起奢靡的舞蹈。
昨天,谭家大小姐谭西杭向顾家大少爷顾川景表白了,但是被他拒绝了。
他的原话是:“小杭,我有喜欢的人了。”那时谭西杭看着顾川景那张让她心动的容颜,心里却被他这句话打击地万分痛。
“她是谁?”谭西杭不大度问。
“你不需要知道。”顾川景此话很淡,丝毫不在乎她的感情。
谭西杭气死了,便在顾川景转身后一改温柔的表情。她心里很想知道,到底是哪位姑娘捷足先登?直到今天下午,她看见顾川景向百乐门走去的身影。
要真是百乐门的姑娘?谭西杭想自己真的要被气死。
打扮妖艳贵气精致的舞女在金光闪闪的舞台上唱歌,她身姿扭动如柳枝,柳叶眉下的眼睛灵动婉转,一瞥一转间都是妩媚和多情。大厅中央最顶上的莲花金灯璀璨闪耀,悬吊在空中,地上的光圈还有转动的、各色各样的花朵,男女舞蹈的脚步踩在上面就会有花在上面绽放,既幻影,既迷彩,既玄幻。
谭西杭无心欣赏歌曲,她一直在找顾川景。终于,谭西杭看见了顾川景,他穿着纯黑色的西装,中间的领带也是纯黑的,内衬是白的,他坐在最前方,右手搭在桌上正饶有兴致地看台上的舞女。
谭西杭冲出人围来到顾川景身边。她说:“景哥哥你怎么能来这儿?快跟我回家。”
顾川景没想到她会来,他站起来,道:“小杭是怎么来的?这你不该来。”
谭西杭却不理他,她扁嘴小气小气,说:“要走一块走。”
“别闹,你赶紧回去。”
“说了一块走!”她才不想让他待在这纸醉金迷的地方。
顾川景听着这话,想起她倔强的性子,又看了眼台上的舞女,话语开始费心绕圈子:“那你先出去,我办点事去去就来。”
谭西杭信了,她道:“那你快点。”话罢她转身出去,站在百乐门门口。
等时间过了好久,谭西杭也没看见顾川景出来。她急了,又走进去看,里面还是一派热闹和奢靡。当她走到最深处的舞台前方,那舞女已经换了人样,身边的坐客也不再是顾川景。她被骗了。
“可恶的景哥哥。”谭西杭骂。
她转身走,但是撞上一个上了年纪的酒鬼,酒鬼的脸红透,出口对她就是调戏:“小姐很漂亮啊。”
西杭不想理他,她擦他身走,居然被他抓住了右手腕。“小姐别走啊,留下来喝杯酒,跳个舞如何?”
西杭是个正经姑娘,她甩开他的手,“我才不!我要走了!”
“真有个性。”西杭没理,她继续走,但是酒鬼却抓住她的头发使劲拉扯。她头皮都要被撕裂了,转身拉住被他拉扯的头发缓解疼痛。她清澈的眼睛疾恨满满,烫弯的头发在金色的连衣裙上散着,西杭道:“你好可恶,我又不认识你!”
“过了今夜不就认识了。”
这话对谭西杭侮辱至极,她抬起脚就把高跟鞋取下来砸他的脸庞,鲜血直流,痛苦让他抚摸脸庞,摸到了鲜血。他道:“该死!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我管你是谁!”谭西杭再丢一只高跟鞋砸过去,然后转身就跑出了百乐门。
谭西杭双脚光秃秃得并不觉得疼痛和冰凉,但是她却看见了顾川景骑着自行车带着一个女人过来。那女人,好像是刚才的舞女。
“景哥哥,她是谁?”
“你还没走?”顾川景道。末了又看见她双脚,一贯的温柔问她:“你鞋呢?”
他和别的姑娘在一起,谭西杭不想理他,她甚至都转头不看他。只是他不知顾川景现在对她的关心不过想想而已,她又不语,他索性就不管了。他道:“你在这儿等我,我把青青送到家再来找你。”
“凭什么先送她不送我?”
“不一样嘛。”
哪里不一样?谭西杭想着,顾川景已经踩自行车踏板离去。望着他们两人的背影,谭西杭的心脏凉呼呼的,她想不明白,为什么顾川景要对一个舞女好。
她不爽地踢了踢空气,小嘴扁扁的,“不就一个舞女。”
夜色越来越深,谭西杭等了好久,但就是没看见顾川景回来的影子,漫长的时间导致她想起那个舞女就越来越气,心头直骂她狐狸精。她蹲在地上,光秃秃的脚被月光照耀,显得她如初生的精灵。
第二天看见顾川景是在顾家大宅。
谭西杭坐在院里,对面是顾夫人,和顾川景一般生得夺人眼恨。谭西杭用戴着翡翠玉镯的手腕拿起一只青花瓷小杯子,将咖啡的味道尝完后她便看见了顾川景从大门进来。
顾家大宅院种了很多绿色植物,大部分都开了花,五颜六色得,顾川景还是昨晚的西装打扮,一身纯黑高贵走在这片世俗的海洋中。
谭西杭向他跑去,边喊:“景哥哥。”
等她走近,顾川景说:“小杭又来了,昨晚对不起啊。”他昨晚忍不住在青青那儿多待了好长一段时间。
说起来西杭就不舒服,她做撒娇气火状对顾川景说:“你也知道啊?你打算怎么补偿?”说着她抱起双手交握在胸前,继续:“离那个女人远点。”
“这恐怕做不到。”让他离她远点,死都不可能。
“你拒绝我是因为她吗?她就是个唱歌跳舞的!”没有哪个女孩子比自己还高贵,谭西杭想。
“你懂什么?我和她在一起很快乐。”
“和我在一起就不快乐了?”
“你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这个问题,她昨晚就想问。
“就是不一样。”顾川景无法拿谭西杭和青青做比较,此话便说得很实在、很轻松。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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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念完书后,谭西杭坐在回家的车上。隔着玻璃看见了一位戴帽子的卖报小郎君攥着报纸在叫:“号外,号外!”
谭西杭一点都不喜欢读报,但念着关爱小孩子的心情她还是让前面的司机管家去买了份报纸回来,但就如心里所厌,她在接过来后直接就给丢在了旁边,随即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外面变换的景色。
景哥哥一天到底在想什么?谭西杭深深想,如果能让顾川景回心转意,那她便是死也愿意。
车辆穿行,前面上海大剧场的牌子高高挂起,它底下有电车驰过。电车启程的声音让谭西杭双眼皮一跳,对顾川景的所思所想就留在了过去。
“什么时候到顾家?”谭西杭问。近几天,她都往顾家大宅跑,比之前勤了很多。
“没多少时间了,小姐可以赶上和顾大少吃午饭。”
那就好,吃午饭的时候她一定要给景哥哥夹好吃的糖醋鱼。谭西杭把那个场景想得很美,但是等真的到了那里并不如她所愿。只因为,顾川景带了一个女人回来。
谭西杭记得很清楚,就是那天晚上唱歌跳舞的舞女。她叫什么来着?好像叫……叫……叫青青!对了!就是青青,这名字要是在前面加个胡姓,那就是一只狐狸精。一只讨人厌的狐狸精!
谭西杭翻了翻白眼,穿着修身纯白的短旗袍,扭着屁股走过去对顾川景撒娇:“景哥哥怎么把她带回来?”
“介绍一下,她叫青青,以后会是我的妻子。”
“什么!你居然要娶她!她可是一个舞女,你也不想想你是谁!”谭西杭似是扯破了嗓子,她想不明白,她认为顾川景在发疯。静了静心又继续道:“景哥哥,是不是她对你说了什么?”百乐门的姑娘,多半没有好心思。
“没有。”顾川景话完转头看着已经站起来的母亲顾夫人,她后面是一张绣着飞翔白鹤的纯黑精致沙发,而她也穿着纯黑色的长旗袍,烫弯的头发盖在额头上,一双和顾川景相似的眼睛柔情看着顾川景。
顾川景继续说道:“母亲,我要青青做顾家大少奶奶,您不能有意见,您知道我的脾气。”
“小杭说的对,她是一名舞女。”
“我知道,但我就是要娶她!”他斩钉截铁。
谭西杭见不得顾川景为青青一副反抗到底的样子,她疯了似的抓住青青的胳膊,然后狠狠扇了她一巴掌。顾川景听见声响转过来将她们之间的距离拉远,看了眼青青后才对谭西杭说:“你什么时候成这么个脾气了?”
“你不能娶她,她只是一名舞女,她的身份根本配不上你!”谭西杭大吼,仿佛这样能把顾川景的心思吼回来。
“我说得很清楚,我不在乎她的身份,到是你,谭西杭,你现在还哪里有一丝大家闺秀的样子?”
“我没有样子?你怎么能这样说?你明明知道我对你的心,却还要娶她!她到底什么地方比我好?!”谭西杭不受控制地发言,她不想再管大家闺秀的身份。
“我之前和你说得很明白,你难道认为我应该喜欢你?”
此话一出,谭西杭的右脚麻痹似的退步,她看着他的脸有眼泪流下来,泪痕清楚地刺激她的感官,胸腔胀满的难受裹挟着,太想喷出来对顾川景诉苦。顾川景心里当然也痛,但是他下定决心做事绝不回头,他只好在心里认为这件事正义凛然,痛苦地无视谭西杭的眼泪。
“好,景哥哥,我让你娶她,我以后再也不来见你了!”话完她跑出门,纯白高跟鞋在地上踢踢踏踏,才到腿窝的纯白旗袍两边一回一回叉开。
顾川景从屋里追出来,男子的步伐很快追上女子的步伐。他拉着她的胳膊,说:“去哪儿?”
“不用你管!”谭西杭甩开他的手。
“我送你回家。”
“不用,我家车在这里!”
“那好,我看着你上车。”此话完,谭西杭才愿意看顾川景一眼,心里将他的样子记了无数遍,唯有这一次让她痛彻心扉。她气极,道:“假仁假义。”
她向车走。大铁门处的司机管家站在右前车镜前。
谭西杭上车坐好,压抑很久的哭泣彻底释放。她双手掌盖住脸颊,那带着撕裂般的、存有和心上人无法结合在一起的遗憾以及对某位狐狸精满满妒恨的哭声歇斯底里传出来,直听得主驾上的司机管家为她难过和心痛。
“小姐,你是要回家还是去散散心?”他宁愿她去散散心。
谭西杭没回他,她哭得很心痛,等有精力回他的时候又止不住想起顾川景。想他是只大野狼!酸涩的鼻头又开始令她不舒服了,她抽噎着,没忍住倒在座椅上。她的旗袍没有袖子,压陷下去的前臂触到了什么东西,刺激地她痒痒的。
真是分毫都不让她畅快!
谭西杭撑着臂膀坐起来,湿润的眼睛看见了早上她丢在旁边的报纸。
“老子不喜欢看报纸!”说着她狠狠抓起来,恨不得报纸就是狐狸精只能在她手里任她揉搓捏碎毫无反抗之力。揉搓完,她头也不抬的扔出了车窗。
“走,回家!”谭西杭说。
顾川景看着报纸团被丢出来,接着又见车远走才想回去,心里记着待会儿给司机管家打个电话。但是当他走了两三步后却又回来,今天的报纸会讲日本军官死于非命吗?
他捡起来,展开看。
洋鬼子横田一郎昨晚死于非命一事,顾川景是知道的。他初听时心情大好,因为这代表着从此有很多人不再受他的折磨。
“小杭看见了吧。”顾川景自言。他说着把报纸对折叠好,揣进兜里转身向自家宅院走去。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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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西杭回到家进门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哭。惨兮兮的,把她家的二奶奶招惹过来。二奶奶摇着小金扇,穿着大红旗袍对她说:“这是谁欺负了谭家的宝贝?”
谭西杭知她是在嘲讽,抬起头就怼她:“关你什么事!”
“你个小贱蹄子!”
“你个水蛇精!”谭西杭想可不是嘛,她当初就靠着水蛇腰爬上了父亲的床。
“我不和你说了,我要去看花了。”二奶奶摇着扇子对谭西杭翻了个白眼,接着扭着屁股走出了门。殊不知她在后面恨扁了嘴,一个劲儿嘀咕:“不要脸的妖精!”
晚上谭西杭因为老想起狐狸精睡不着出了卧室门看月亮。她坐在阳台处的摇椅上,天空的月亮弯弯。
“该死!你凭什么跟我抢景哥哥!”
不远处的楼梯传来声音,谭西杭转头看,黑暗中的薄弱月光还是让她看见了丫头小翠。她鬼鬼祟祟的,这大晚上也不知道去了哪儿?
“喂!小翠,你这大晚上又出门了?”谭西杭此声吓得小翠立马跪在地上磕头。
谭西杭也不看月亮了,她走过去。小翠的主子是二奶奶,二奶奶心术不正,她自然认为小翠也不正经,况且她还听说最近自己那风流老父亲带回来一个美人,宠溺到西杭总感觉家里要多一个三奶奶。
“你是不是去害人了?”
“小姐饶命,奴婢只是奉命行事,是二奶奶她见不得那新人好,要奴婢在她的饭菜里加春药。”
“这种事她干了多少次了,本小姐已经司空见惯了。只是你鬼鬼祟祟多了,就不怕招报应?”显然,谭西杭对二奶奶的所作所为不想多管,毕竟能给她死去的母亲一点安慰。
“药还有吗?”谭西杭问。她突然觉着,这种法子最适合折磨勾引人的狐狸精。
“有,但是二奶奶那儿……”小翠欲言又止。
“你给我,本小姐罩着你。”
谭西杭拿药又去了顾家大宅。她和顾家上下的关系好,很快摸到了那狐狸精的房间。
中午吃饭的时候,青青迟迟没能上桌。顾夫人一反常态地放下碗筷说:“小景你去把青青叫出来。”她话语中的温柔让谭西杭很惊讶,怎么?她真的接受那样的儿媳妇吗?谭西杭想罢,赶紧摆脑袋,认定自己在无中生有。
她执行着计划,装好心道:“景哥哥你快点去把她叫下来,我想给她道歉。”哼哼!心里想是屁!
顾川景没多想,放下碗筷就去了。他殊不知谭西杭有多期待接下来的好戏。
差不多等过了半个小时左右,一位衣衫不整的男子从楼梯口踉踉跄跄跑下来,等看见了顾夫人和谭西杭很识趣得跪在了地上。顾夫人正疑惑他是谁,没想就看见顾川景走下楼梯。他旁边跟着青青那名舞女。
看着他们纷纷衣衫不整的样子,谭西杭很高兴地大叫:“你们怎么这个样子?”
“这样子如何,不好看?”顾川景此话对谭西杭道,但是谭西杭没听出他话中有话。
“当然不好看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你是何人?”顾夫人终于想起来问。
“我是青青姑娘的相好,她这次进了顾家大宅,我就跟着进来了。”他深知,这不过是谭西杭为他安排好的剧本。
“我就说她是个狐狸精吧,你们看。”谭西杭说道,她很希望顾夫人和顾川景能够相信她。
“你走吧,别再让我看见你。”顾川景对那男人说,接着又对谭西杭道:“小杭你这次过了。”
谭西杭故作不知,她道:“景哥哥你在说什么?”
“哎呀好了,让他走,饭能吃的就吃,不想吃的就走。”顾夫人此话说的不重不轻,好似也对此事毫不在意。
作为顾家的女主人,谭西杭对顾夫人的态度表示很不理解。她问:“伯母你在说什么?这个女人做了这样的事啊。”
“小杭,你别再说了!”她显然对她也有点气。
“为什么?!”谭西杭问,在顾家这样一个庞大的家族,居然能给一个舞女容身之处。顾夫人也不知道该对她说什么,她转身,轻叹了口气,心里那个秘密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那事,那人,那是向着光生长的方向。
从顾家出来后,谭西杭走在街上如行尸走肉。她想的太多,脚上踩着的高跟的声音都静得听不见。
卖报小郎君的小身板依旧晃荡在大街上,谭西杭记得他戴的帽子和上次那个一模一样。她静静看着,企图用这小家伙的可爱淘气赶走刚才在顾家大宅发生的不如意。
一辆黑色汽车驰过来,卖报小郎君没来得及走开,身子擦着汽车门向后打滑,倾斜度太大站不稳倒在了地上。报纸也散在了地上。
谭西杭上去扶他,她道:“没事吧?”
小郎君红扑扑的脸蛋,大大的眼睛,他说:“没事,谢谢姐姐。”这声音很好听,听得谭西杭帮他捡报纸的手都很舒服。
“你还卖昨天的报纸啊?”
“是啊,昨天这新闻热度高,印了很多张呢。哼!那该死的日本鬼子谁不盼望他死?”
横田一郎在谭西杭这里也讨不到好,她还伤心昨天自己没有第一时间看见这个新闻。她道:“小孩子出来养家糊口也是不容易啊。”
谭西杭站起来走了,卖报小郎君记住了她美丽的样子。
“谁杀死了横田一郎?”谭西杭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忘记看了还是报纸上根本没写,但她心里挺开心,因为她是中国人。她虽然是个娇蛮的大小姐,但也有中国人的骨气。
她走着。天上晴空万里。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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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谭西杭又去了顾家大宅,和往日一样,她从来不觉得自己会犯错。她殊不知,对于她这种性子,顾夫人和顾川景常常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因此,昨日她的心机事就如云烟在顾家消散。
众人一起围着桌子吃了点瓜子水果,谈到英雄岳飞抗击倭寇的英勇事迹时顾川景惊呼拍手,站起来就慷慨激扬:“所谓国家大事乃民族大事,我就喜欢这种为国奋斗的英雄!”
顾夫人提醒他:“知道了知道了,你用不着这么激动。”
“就是!”谭西杭打趣,“景哥哥你喜欢的我也喜欢。”
众人笑了,桌上的瓜子水果吃得更带劲儿了。一股子新生的气息在散发,即将点燃心中的信仰。热热闹闹的。大铁门口有车子的鸣笛声传来,几个日本兵走进来,一对襟盘口的中分男人腰挎着枪,脚穿皮靴虎头虎脑跟进来。
谭西杭认识,这中分男人就是那晚调戏自己的酒鬼。要不说胆子那么大呢,原来是个汉奸走狗!
顾家人一眼见那日本兵的领头就心里发寒,但是,面上得不动声色。顾川景道:“左田太君好!”
这军官叫左田一郎,和横田一郎是同事,他们都有个爱折磨中国人的嗜血共性。顾川景早就为此不耻,但在这个混乱多血的年代,任何人都需要韬光养晦。
“听说顾大少爷要娶亲了,左田来贺喜了。”左田一郎为了霸业早年在中国话方面花了很多时间和精力。
“同喜同喜,到时请太君喝酒。”
大厅已经收拾干净,左田一郎很享受被顾家人拥进家门的感觉。他坐好,黄色军帽下一嘴的胡须,皮肤挺白。他道:“听说未来顾大少奶奶是个百乐门舞女。”他打探消息的本领自来不弱。
“是,我很爱她,必将用余生来保护她。”顾川景说道,在实力这方面顾家当然不敌皇军,但是顾家在上海的声望很高,皇军不敢轻易动作。
“能否请她出来一见?”左田一郎道,横田的死他查了很久,侵犯帝国的威严他绝对不会姑息。
“去把少奶奶叫下来。”顾川景吩咐旁边的下人。
青青早知道了楼底下的动静,她心脏跳得很快,只将头上的金雀发簪插好,再理理深褐色旗袍领口便踩着高跟鞋踢踢踏踏走出来。楼梯口处的窗台是镂空的,阳光从那里射进来照在她的脸上,红唇明艳,双眼自信张扬,是祖国带来的荣耀。
她走下来。谭西杭看着,居然发现这回她很是不同,似乎,似乎,比之前更豪放了。她心底的不爽又上涨了一层,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顾川景去接青青,在楼梯口握住了她的手。
“少奶奶真是明艳动人,顾盼生辉。”顾川景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中国词,生生觉得说中国话他根本不配!
“谢太君夸赞,青青唱歌坏了嗓子,没法给太君拜礼了。”
“那真是可惜。”
“对不住太君了。”顾川景道。
左田一郎的眼睛从不想离开青青身上,这回他越走越近,“新华饭店有客,青青小姐可否去跳支舞?”
明眼人能听明白,根本不是跳舞。顾川景脸色不好,他极力转圜:“青青择日要和我举行婚礼,没时间给太君跳舞了。”
可笑!他拿婚姻作战,谁敢与他为敌?
“没时间。”左田一郎轻轻话罢转身,心底的愤怒和被踩践的尊严驱使他掏出了腰间的枪迅速抵在了顾川景的脑门,“左田一郎不是不敢杀你,更可以杀害顾家任何一个人!”
“杀吧!顾家人不怕死!但是太君要想清楚后果!”论顾家在上海的根基和能力,左田一郎愤怒的表情收敛了,四通八达的利益和权力交错,还真就不能动任何人的性命。
左田一郎抬头,深吸了口气,最终收了枪。他道:“顾家是大户人家,左田今日给这个面子,但是这片土地有天绝对是皇军的天下!”
顾川景听着,心里鄙夷至极,强盗从来都是理直气壮。
下午谭西杭还没离开顾家大宅。她坐在秋千上对早上顾川景誓死保护狐狸精的场景回想不断。可想而知,如果那日本鬼子没有那么多顾虑,他可能就真的死了。
“就那么喜欢她?”她真的好气。
正想什么法子折磨狐狸精,没想那只狐狸精就向她走过来。身上还是做早上的装扮,可谭西杭就是不喜欢。她站起来向她走去,期间青青后面的顾家大宅越来越近,洋溢着古色古香的精贵和华丽。
“就是你个狐狸精!”谭西杭骂,青青不在意,她手里握着一个东西想送给谭西杭,但还没伸出手就被谭西杭扇了一巴掌。
可惜了,她嗓子不能说话。
“你为什么要出现?你为什么不在百乐门继续唱歌跳舞?”
青青只看着她,但在谭西杭眼里却变成了不屑和孤傲。这导致她更讨厌这个狐狸精了。谭西杭道:“等着!总有一天,我会赢的!”
回家晚了。谭西杭今天提前让司机管家走了,也没有告诉顾家人,所以晚上她独自走在街上,很舒心得享受吹来的晚风。
不知在何处的百乐门总能在她耳边唱起那一派奢靡浮华的歌曲,便忍不住想象那里面男子拥着女子跳舞的场景。她如同处在表面大多数人一样很难体会压迫下的艰辛,但就在大多数人看不见的地方,忍辱负重的英雄们用每一滴眼泪和汗水,甚至生命一步步点亮光明。
谭西杭越走越慢,街边的路灯已经歇了大半。她还慢悠悠得,一步一步任由痛苦和愤懑在心里作战。她无声般:“景哥哥。”
等她再走进一个拐角,思绪还处在刚才的她面前突然就黑得不成样,接着呼吸也困难了,感觉闷热闷热,有人在她肩膀上重重一击,她晕了。
醒过来是在一间很精致的房子里。她被绑在铺着大红垫子的床上,挣扎摆动期间,听见了外面的声音。是谁?!
等那人推门进来,谭西杭看进眼里,一颗心怕极了,那人就是早前想调戏自己的汉奸。当时她勇极了,现在该怎么勇呢?
“谭小姐,又见面了。”他笑得猥琐又难看。
“你别过来,不然我爹不会放过你!”
“老子天不怕地不怕,还怕你爹吗?那晚你伤了我鼻子,现在遭报应也是理所应当!”他话罢向她扑去。
谭西杭摆头不断大喊,庆幸他的呼吸转瞬即逝,因为有人在他的背上插了把刀子。
那人颈子上围着黑布,谭西杭看见她的样子,没想居然是那个狐狸精!她不敢信,坐起来问:“你是谁?!”天,可千万别是她!
青青不能说话,抓起她的胳膊把她带出去。终于跑出了那汉奸的地界,追兵们也没追上来,青青才敢任由谭西杭放肆。
“你到底是谁?!”
青青转头不看她,谭西杭记得这幅样子,那只狐狸精就是这样很不喜欢理人。讲真,她真的很讨厌!
“不答别人的话是很没有礼貌的,你的家教真的很不好。”谭西杭想,舞女就是舞女,骨子里就很俗气。
青青不可能知道她的心里话,只看她一眼就飞身一跃不见。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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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全回到家的谭西杭在换今天脏衣服的时候掉下来一个东西,砸在地上咚咚咚得。她捡起来看,那是一个中国结,不大也不小,能够被她一只手完全包裹。
“不会是那狐狸精送的吧?”她晚上就接触过她一个人,但她想怎么可能呢?
第二天谭西杭除了如往常般去找顾川景,另外还记着中国结,那只狐狸精到底想干什么?所以当青青还在屋里梳妆打扮的时候,对于谭西杭的突然造访表示不可思议。
她之前从来不会主动找她。
“你到底想干什么?!”知道她不会说话,谭西杭说着就开始推她,把她推坐在床上。谭西杭又问:“你就不怕我告诉左田一郎是你杀死了那个汉奸!”
青青怎么会怕?她现在是顾家大少奶奶谁敢动,再者,她不信谭西杭会告密。不然怎么会送她中国结呢?
青青看着谭西杭,温柔的眼睛如水,她心里在想,每一条生命都是热血的,而谭西杭注定不简单!
又在青青那儿碰了一鼻子灰,谭西杭快气死了。她抓着中国结在顾家魂不守舍地晃荡,好几次都想丢掉,但是架不住中国结真的很漂亮啊。
顾川景早发现了谭西杭的不同,他问她:“你在想什么?从来没见过你这个样子。”
哼!谭西杭是抓住机会就向顾川景告密:“景哥哥,那个青青会武功,一跃就消失不见了。”
“哦”
“你不觉得她可怕吗?会武功的女人。”
“小杭,你昨晚看见了什么,我便知道什么,我想问你,你心里真的觉得她可怕吗?”这话把谭西杭问住了,她真的觉得她可怕吗?或许……或许……应该是的吧。
谭西杭不想承认。
“你抓着的中国结代表幸福美满,它是中华的宝贵文化,每一个中国人都知道它的意义。”
谭西杭当然知道,只是听着最爱的景哥哥告诉她,又加此刻对青青的不解竟让她很感动万分,她恍然间觉得自己真的好小气。
晚上回去的时候谭西杭还是一个人,不过和昨晚的心境完全不同。她把中国结稳稳地放在皮包里,心里对青青回想不断。
“她救了我,我要不要治好她的嗓子呢?”知恩图报她还是很明白的,“应该要的。”她心里想的很坚定,但是该怎么对青青说她不知道,毕竟她拉不下面子明眼里对她好。
她提着皮包轻轻撞大腿,很调皮无奈道:“好烦啊。”
继续走着。突然一声爆响惊天动地,空气中夹杂着火药的味道吹来,不远处的房屋顶端有明亮的红色火光冲天燃烧起来。
谭西杭扇鼻子,闷恨恨道:“干什么事啊,都把环境污染了。”
想了一晚上,谭西杭对能否拉下面子和青青对话这件事始终在原地踏步,但是她第二天还是抱着知恩图报的想法去了顾家。
还是没本事找青青,她去找了顾川景,她道:“景哥哥,你知道上海最有名的大夫是谁吗?”
“你想干吗?”谭西杭才不想说,她不想丢掉面子。
“你告诉我就好了,别问那么多。”
“姓许,有个药馆叫妙手回春。”
谭西杭记住了,她没在顾家吃午饭就走了,到妙手回春药馆把许大夫带了过来。
她最终对顾川景道:“快把青青请出来,让许大夫看看她的嗓子。”谭西杭这话说的很是急促,生怕顾川景看明白了她的心思。
但是她不知顾川景根本无心在意她,他的悲伤溢于言表,“她死了,再也看不见了。”
“怎么可能?我昨天还看见她呢。”
“那是白日,到晚上就不在了。”顾川景悲哀地说着,忽又想起今天卖的报纸,问她:“你没看今天的报纸,左田一郎那洋鬼子死在了炮火堆里。”完罢又很可惜地想起,她从来不喜欢看报纸。
谭西杭听着,心里很高兴,但是和横田一郎的死一样让她疑心凶手是谁。
本文纯属虚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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