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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世七日》第一日午后:形象之累(第八章)

《入世七日》第一日午后:形象之累(第八章)

作者: 香农弥望 | 来源:发表于2020-03-20 08:45 被阅读0次
形象之累

文|香农弥望

陶泥从虎子口里露出头来,看其他泥塑一动不动地站着,问道,“为什么你们不动?”

“我们被赋予了形象,失去了原来的自由。”方格说。

“还是一团泥巴好,什么都不是却是完整的自己。”波币说。

“我不是告诉过你们,不要和它说的吗?”陌索不满地嘟囔道。

“你被星琦的负面情绪影响得太深了,陌索。”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

这是谁在说话,难道是……陶泥侧耳倾听。

“你不是装聋作哑吗?还说什么话。”陌索鄙夷道。

“生命充满法则,要想获得什么,必付代价。不想被情绪束缚,必要自省。”长吉说。

陶泥朝长吉望去,猛然想起曾经在山中邂逅的那个“他”。

“说白了,我们为了一副皮囊,让自己成了摆设。”波币说。“我倒觉得挺好的,反正我也不喜欢动,我很喜欢星琦,因为他把我做成了最符合我心意的形象。他真是很聪明。”宅仔唱着反调。

“我可不这么认为,我不喜欢自己是一只卑微的蚂蚁,我梦想是……是……”

“大象吗?”陌索哈哈大笑,只是表面看不出来。

“那又怎样,总比蚂蚁好,我觉得星琦可没有那么聪明,至少他没有猜中我的心思。”

“你这样一点泥,做成大象,不也一样卑微吗?”陌索一句话说得田田无话可说了。

因为不能移动,漫长的日子变成了煎熬,除了聆听星琦的心声,它们喜欢这样相互揶揄,但是更多的时候它们百无聊赖。它们中只要谁挑起了话题,就会七嘴八舌唧唧咋咋议论不停,而且从不认同对方的意见,只是表达自己的观点,听久了,这些议论就变得跟每天清晨的鸟叫差不多,只是比鸟叫更杂乱些。

陶泥默不作声,瞧着长吉,仔仔细细地将第一次见到的影子回忆了一遍,“我觉得你们说的不对。”它大着胆子说。

“我真受够了这样的日子。”田田根本不听它说话,开始发牢骚。

“那又怎样呢,已成事实。”波币语气低沉。

“那又怎样,那又怎样!”宅仔唱歌般重复着。

“你为什么觉得我们说得不对?”终于有人注意到陶泥的话,是方格。

“因为,我见过一个人影,他说想要获得生命,必先寻找生命,再失去生命,才能重得生命,而且他说我们是同类,就是,我跟他是同类。” 

  “什么乱七八糟的?”

“你跟人是同类?”陌索和波币几乎同时出口。一个没好气,一个充满疑惑。 

“其实我也不懂,那时我的意识比现在模糊多了,他还给我念了一首诗。” 

  “什么诗?”方格快速问道。

“这个我记得,容我想想,”陶泥想了想,又想了想,差点让陌索不耐烦的爆粗口。

“对了,是雨过,雨过天青云破处,峰回水白烟消时。”

“什么?”波币问。陶泥又念了一遍,大家还是不懂。

方格问长吉,“你是代表古代士人的,你懂吗?”阳光照耀进来,原本藏在角落的长吉的身躯也变得明亮起来,陶泥更加笃定,这个宽衣博带的少年隐士与它在山中所见的人影,是同一种类型。

长吉娓娓道来:“看似描述风景,实际上均有所指。表面意思是雨过之后,云消雨霁,一瞬间天色清明,峰回路转,于千峰翠色突见山涧瀑布,正于烟消雾散之际显现。颇有瞬间即永恒的味道。”

“那实际上指什么?”陶泥好学地问。“实际上……指的是一种瓷器釉色,即天青色釉。”

“哇呀,更不懂了,什么意思?”田田说。

“釉,可以是岩石,也可以是草木,用水调和,涂在陶瓷上,在烧制过程中,因高温窑变,陶瓷表面的这些釉就会变成一层光滑的玻璃质皮肤。”

“是虎子身上这种吗?”陶泥在虎子边蹭了蹭,好光滑。

“对就是这种,只是虎子身上的天青色因岁月之故,泛黄了一些。除此之外,关于上联的出处,还有一个典故,是指宋代皇帝宋徽宗曾对窑工说:雨过天青云破处,者般颜色做将来。于是诞生了千古名窑汝窑。”

“哇,好厉害!长吉什么都懂。”田田惊叹道。

“至于下联,应当是根据上联,时人所补,既可指景,又可为釉色一种。”

“釉有很多种吗?”陶泥问。

“天地有多少色彩,釉便有多少颜色。”

“真的吗!釉这么神奇。”陶泥还想再问,陌索插嘴道,“问题是,同是泥巴造的,同是星琦捏的,为什么你能懂,我们都不懂,还是你不懂装懂?”嘲讽和质疑好像永远出自陌索,田田附和着。

“你们不知道他的形象是什么吗?”方格反问。

“形象是虚的,内里还不一样!”陌索毫不客气。

这是什么啊,陶泥心头愣愣的,既对长吉的话语感到无与伦比的新鲜,又对他们的反应感到疑惑不解。

“你在气什么,”波币说,“不是关心那首诗是什么意思吗,说不定,是改变我们命运的关键。那句生命什么的话语,不正是应验了我们现在正在失去生命吗,现在我们要再次获得生命啊。”

“所以,我们现在要关心的是说这句话的那个人在哪,是谁?”方格说。

“对对,方格说得对。”田田说。

“你们确定它说的是真的,要是人,怎么不把它一脚踩扁,还跟一块泥说这些怪话做什么?”陌索质疑道。

“不,不,”陶泥连忙答道,“他是跟我差不多大,只大了一点而已,嗯……”陶泥又迅速地想了想,生怕被打断,“差不多只有我上面那么高。”

“他能自由活动?”方格问。

“是的,他在我面前跳来跳去,还推我。”

“……”“既是同类,又是人形,还能自由活动,这就意味深长了。”方格说。

“那么那首诗究竟说的是什么呢?”波币再次问道。

“长吉不是说过了吗,表面描述景观,实际上写的是两种釉色。”

“我的意思是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跟我们?陶瓷之烧制,需要釉,也需要火。”方格再次回答,“这个跟我们一样。”

陶瓷之烧制,需要釉,也需要火,这句话令陶泥惊奇。

“每次打雷,我都希望闪电把这小屋给烧着了。原来我内心一直渴望火的原因是这个。”波币低吟道,引得田田大感惊奇,“小屋烧了,可是小屋的木头很难闻呢。”。

“泥,他在哪念的?”方格继续打探。

“在山上,一个……嗯……我不知道那叫啥,像飞鸟的翅膀一样展开的东西的两只脚上。”

“应该是亭子的门柱上。”长吉解释道。

“那人会是谁?会识字,看得清他身上的穿着吗,你?”方格再次问。

“我看不清细节,但是和长吉很像。”

“原来是古代瓷人。”长吉总结道。“古代也有我们这样类型的泥?”陶泥惊诧不已。

“漫漫历史长河,浩浩人类文明,诸多生命奇迹,又怎么会没有可能。”长吉慷慨地叹道。

“好神奇啊。”陶泥情不自禁地赞道。

静谧在房间里弥漫,木头散发出来的腐败气息在阳光下冲淡,山林的味道重新浸润他们,一种希望在遥远的山谷中传来。

那小人影正迅速地从树梢上一跃而下,树影婆娑,小小人儿在坠落中展开双臂,树叶发出活泼的轻响。哗啦一声,水声四溅,惊得鸟儿四散而去,又忍不住飞回。远远地他从水中跳跃而出,光华在阳光下,迸发出耀眼的色彩,他定睛看向一个方向,那斑驳的树影中,有一只山猫正怔怔地望着他。(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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