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二暑假陈朗自己一个人在家中，他爸在工地做工。在外面是个正常人，回到家就是个神志不清的酒鬼。
其实小时候的事儿他不太记得。小学三年级有一次大雨天，同学都被家长接走了。天快黑了陈光明也没来。陈朗自己淌水回家，路上的雨水漫的如同小河，塑料凉鞋的底子不小心被玻璃碴子扎破了。一路上脚疼的厉害，一瘸一拐走回家整个人烫的像炉子。第一次没忍住问他：“你真是我爸吗？那你为什么不管我。”他拿起一瓶二锅头往嘴里灌。白干辣的他眼泪直流，他受不住。把酒瓶猛的摔在地上，玻璃碴子溅到陈朗小腿里，疼的他大叫出声。还没反应过来，一个大耳光迎面而来，甩的他半个脑袋都懵，耳朵里的回声震天响，他觉得自己要聋了。
可酒鬼暴怒的声音却跳进耳朵里：“不如去问你那个婊子妈。”从那时起陈朗就再没问过多余的话。他不记得自己的妈妈，问过隔壁张奶奶，奶奶只是闪烁其词说她也不清楚。
可有一次他路过张奶奶家，听到里面有人说：“隔壁那小孩儿跟着陈光明怪可怜的，你说她妈正当点儿跟谁过不好。非要跟那个地痞流氓私奔。他那么小，摊上的都是什么人啊~”
一般的小孩一定会冲进去质问和反击，可陈朗只是冷漠的向学校走去。那个女人的脸他都记不得，陈光明说她是婊子，别人说她跟地痞无赖私奔，反正她回不来，也和他没有关系。
他偶尔去张奶奶家蹭饭，张奶奶的子女都在市里，一年到头才来看看她，平时都是每月给她打钱。张奶奶可怜他拿他当孙子。
有一次她说：“其实你爹也可怜。”那时候他破天荒的想到一个词儿，同病相怜。可他俩谁都不可怜谁。
自上初中之后，每次过星期陈朗都会骑着自行车去王晓昭家周围逛一圈，可他一次都没有见过王晓昭。
龙岳和他说了平阳中学的日常表之后，他才晓得两个学校特意错开了过星期时间。所以星期天想见到王晓昭压根不可能。
初二的上半学期暑假在家无聊，他骑着破自行车瞎转悠，不知不觉又转到王晓昭家附近。
当时太阳火辣辣的，他躲在阴影下。他没想过王晓昭会出来，慌忙推着车从角落跑出来。旁边有个石墩。他把自行车倚在那儿，自己蹲在上面。
太阳烫的他头皮发麻，可不妨碍王晓昭朝他走过来。在她就要错过他时，陈朗慌忙开口：“王晓昭?”
她停下来，神情惊讶：“陈朗？你怎么会在这儿？”
陈朗脸红了，但这么强烈的太阳光，他整个人像只煮熟的虾子，根本让人分辨不出。他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很随意“我和朋友一起，他去旁边的小卖铺买雪糕去了。我在这等他。你干嘛去？”她编着两根辫子，额头上热出一层薄汗：“钟慧家就在前面，我去找她玩。对了，你有见过张烨吗？他怎么样了？”
张烨小学毕业时在学校偷了很多东西被警察抓走。回到学校后被校方勒令当着学校全体师生的面儿道歉。当时，歉是倒了，但张烨是班长，又闹出这种丑闻，全校茶余饭后上厕所没有一个人不在说他。后来在毕业前几天他消失了，没人知道他去哪儿。校方也不在乎，毕竟他已经是学校的污点。
陈朗神经绷紧：“上初中后再没见过他，你干嘛想起问他？”王晓昭穿着及膝裙子，他目光扫过，看到她白皙的小腿。
她毫不吝惜自己的笑容，露出洁白可爱的小虎牙：“哦，没事儿，他有东西在我这儿，本来想还给他。”
“噢，新学校怎么样？要在那儿直接升高中吗？”
“不一定，我妈说华庆一中不错，她想让我考那所。”
又寒暄了几句，她向朋友家跑去。陈朗盯着她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拐角。心怦怦直跳。
初二下半学期开学，陈朗每天上课认真听讲，下课专心做课后题。
龙岳调侃他疯了。陈朗说：“我想去华庆一中。”
一年到头挂在成绩单低端的人想上天？龙岳让他不要做梦，早醒早快活。
他并没有在意龙岳的话，每天都好好看书，认真听讲。抓住老师就问题。老师们惊的嘴里都能塞俩鸡蛋了。有些问题太基础，老师让他去问赵佳桐。
赵佳桐是全班第一名。陈朗拿着老师的口头“圣谕”给赵佳桐下旨，她也不恼，有问必答，而且思路清晰，做题方法简单易懂，陈朗学的不是很费力。
初二下半学期期末考试陈朗终于不再是倒数，他的成绩位列中等。老师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样了。同学觉得很奇怪，这个学期的陈朗忽然变成了热爱学习的三好学生。
放假时龙岳拍着他的背说：“你还真有一股劲儿，说不定这事儿还真能成。”
赵佳彤对他露出甜美的笑：“进步很大，看来辛苦没白费。”陈朗向她道谢。她摆摆手：“都是同学，不要说这些。”
北方的冬天尤其冷，裹着严实的棉衣还总是四处漏风。地上的雪积了有一寸厚，半月不化都成了冰碴子。
陈朗骑车转悠摔了一跤。一位好心的伯伯开着三轮车把他送回家。伯伯走时陈朗拉住他问道：“你知道王晓昭去哪了吗？”
他是在王晓昭家附近摔倒的，他心想老伯应该知道她吧。
老人是典型的大嗓门，精气神十足。声音很大的说：“那女子一家刚搬走，住楼上去了。”陈朗眼眉低垂，难掩失望。
一个冬天躺在家里不能动弹。看着窗外的日光缩短拉长，北方的冬天还是一样的清冷肃杀，偶尔暖冬让人的心窝子都化了。
他爸骂他啥都做不好，没点出息。隔壁张奶奶偶尔来看看他，跟他聊聊天。老人没人说话，总归有些寂寞。
窗台上的新华字典翻的页边发毛了，周围摆着凌乱的书。七年级的语数英…练习册习题…翻了一遍又一遍。张奶奶夸陈朗爱学习。
初三开学龙岳看到一瘸一拐的陈朗吓了一跳：“不行了？后半生可咋弄呀？”陈朗骂了他一句，两人又开始嘻嘻哈哈。
学习的时候时间过得很快，无聊的时候在本子上一遍又一遍的写着王晓昭的名字。偶尔会去向赵佳桐请教难题，赵佳桐有求必应，从没有不耐烦。后来，陈朗问她题的次数渐渐少了。两个人反倒会坐在一起研究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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