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简介|唐,开元十四年,夜,宵禁。一阵风吹过街道,然后随着风的,一盏盏灯笼从一个个小巷子亮起,飘过……
灯笼在朱雀大街上汇聚成一条光的河。这时,那些提着灯笼,穿着人类衣服的小小生灵,才渐渐露出它们本来的面目。它们,是猫!
这是关于猫的故事,故事的主角叫秋儿。她是一只被人类男孩春儿所救的猫,一只会法术的猫。
因为大闹人类酒馆而被关进了猫的监狱,在监狱里,她发现了一个神秘的洞,洞里住着一只神秘的老猫。
而在另一端,一只母猫和小猫也被关进了猫的监狱,它们是谁,和老猫又有着怎样的关系?一个关于爱与孤独的故事就此展开。

第十七章 乐园
刀疤猫看着小猫,算上今天,小猫已经三天没说话了。
“哎!你怎么了?”无奈下的刀疤猫第一百三十四次问了这句话。而小猫的反应和前一百三十三次相同,就是没有任何反应。
“我很担心你呀......”这句话,刀疤猫说过一百三十五次了。
“......”
“你娘也很担心你!”这倒是第一次。因为话里有‘娘’这个字,娘是刀疤猫现在最不愿意提起的,但它没办法,它知道,现在只有这个字才能起效果。果然,小猫动了,它转过头看看刀疤猫说:“那就让娘跟我说话!”
“......不是告诉你了么,你娘失声了!”刀疤猫回答,它的声音里满是犹豫。谎言就是这样,有时候说得多了能让自己都信;可有的时候,却是连自己也骗不过去。
“......”骗不了自己的话,当然也骗不了小猫。
但小猫并未拆穿,只是看着刀疤猫,良久,才突然问:“叔叔……我娘是不是死了?”
话出口,小猫的眼泪就下来了。只有一滴泪,猫就是这样,它们不能像人类那样痛哭流涕,无论多伤心,它们能流下来的也都只有一滴泪,一滴泪要包裹多少伤心呢?

“胡说!你娘当然......当然还活着!”
“那它为什么不理我?”小猫质问:“别再说什么失声的鬼话,我不信!”
刀疤猫无话可说了,它只是默默低下了头。
“我娘真的死了对不对?!”小猫歇斯底里。
“我不知道。”
“你骗人!”
“我没骗你!我是真的不知道。那天晚上,就是我说你娘失声闹了一夜的那天晚上,一群官兵猫突然来到牢房,把你娘带走了,那之后,它就再也没回来。”
“娘!”小猫哭喊,虽然已经猜到结局,但真的从刀疤猫嘴里听到,小猫还是无法接受。
“但是孩子!叔叔只是看见你娘被带走了,并没有看见它被杀死,只要没亲眼看见就还有希望是不是?你相信叔叔,总有一天你会再见到你娘的,会再见到的......”
“真的么?“
“当然是真的!叔叔保证!“刀疤猫说着,很认真地伸出三根手指:”要是叔叔再骗你,就让叔叔不得好死!“
这当然还是骗人的,因为刀疤猫无从保证。但它并不害怕,不害怕不是因为它不相信誓言,只是它不在乎。对于一只没多少日子就要行刑的猫来说,好死坏死都是死,又何必在乎呢......
刀疤猫成功了,它用生死誓言换来了小猫的信。那之后的事儿也就简单了,就是让小猫学会在这监狱独自活下去。监狱里的活下去和外面的活下去不同,外面的活下去要学是觅食,可监狱里,尤其在这城北监狱,最重要的则是学会如何对抗孤独。
刀疤猫知道这城北监狱关的都是重犯,而猫族的重犯是极少的,所以,如果自己被拖出去杀了,那小猫可能会独自被留在这空荡荡的监狱里很久很久,就像当年的自己;而以小猫的心智,这样的孤独是它无法承受的。
不过,刀疤猫有办法,那是它自己被独自关在这儿时,生生磨出来的办法。
“哎!你看见那墙上的裂纹了么?”仰面躺在地上,翘着二郎腿的刀疤猫突然扭过头对小猫说。
小猫听了,看看自己牢房侧面的墙:“看到了,怎么了?”
“你觉得那像是什么?”刀疤猫问。
“嗯......像是水,一条弯弯延延的小溪流。”
“还有呢!”
“还有?”
“还有!接着看!”
“还有......那墙头儿的裂纹有点像我家乡的水车!”
“你家乡还有水车?”刀疤猫满脸好奇,它从没真的见过水车,只是在人类的画里见过。
“嗯,在一个瀑布旁边,听说是人类造的,会把水分到水渠里,然后水就会顺着水渠流到稻田的四处......”小猫努力回想着。
“那有什么意思!我告诉你,要是我建就把水车里装上酒,然后再让它沿着水渠流到我嘴边来!”
“什么是酒呀?”小猫好奇地问。
“酒......就是一种很好喝的水!”刀疤猫说,说着它有些兴奋地坐了起来,一边舔着舌头,一边朝着斜上方撇着眼睛:“然后吧,我就趴在水渠旁边,把嘴往水渠的沿上那么一搭,什么时候想喝了,就伸舌头一舔。哎呀,我告诉你,那日子才叫美呐!”
“嘿嘿!嘿嘿!”小猫听着刀疤猫的形容,似乎也懂了其中的美,它咧着嘴笑起来,同时两只前爪来回地跳。
“还有什么,接着说!”
“还有,我们家乡有一棵大树......”小猫继续。就这样,它跟着刀疤猫,把牢房想象成了自己的家乡,又把家乡点缀成了更加梦幻的乐园。事实上,从那天起,小猫和刀疤猫就把它们的牢房叫做乐园。

乐园里的日子是快乐的,也是快的。快到一切都模模糊糊。快到除了快乐的感觉好像什么也记不清楚。快到有一天,刀疤猫突然说:“我要走了!”
“什么?”小猫像是突然醒了,从快乐里醒了,它惊讶地抬起头看着刀疤猫:“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我要走了,那些官兵猫要把我送到另外一个监狱去......”刀疤猫说,它当然不能告诉小猫,自己就要上刑场了。
“我不要你去!”小猫说,它眼泪又下来了。
“开什么玩笑......这可不是你说了算的。”
“我不!来猫呀!来猫呀!”小猫开始叫喊。
“你叫什么!”刀疤猫吓了一跳,厉声呵斥。
“我叫那些猫来,我要让它们把你留下,留在这个监狱!来猫呀!来猫呀!”小猫继续叫喊。
“别叫了!我叫你别叫了!你听我说,听我说......到了另外的监狱,有可能,我还能见到你娘!”
“我娘?”
“嗯,你娘。”刀疤猫着看了小猫一眼,它笑了:“到时候,我就能告诉它,它儿子有多坚强,过得有多好。告诉它,它儿子生活在一个乐园里。”
小猫低下了头,它似乎在思量什么,良久,才小心翼翼地犹豫着说:“......我......我不要娘了,要你,刀疤猫。”
“......”
“刀疤猫?”小猫看着刀疤猫突然转过了头,背对着自己。
“......”
“说什么傻话呢......”刀疤猫说,它的声音有点儿抖:“说什么傻话呢......”
“刀疤猫?”小猫有些担心轻轻叫了一声。
“你烦不烦!”刀疤猫却突然转过头,声音和脸都坚定且凶狠:“你要我,你要我。你以为我是你娘呀?总是哄着你,照顾你!你问没问过我?我愿不愿你陪着你?”
“......”
“我告诉你,这是监狱,在这儿的每一只猫都必须自己活下去!”刀疤猫继续说着,它看着小猫,看着小猫的眼睛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重了。于是,又软了下来:“孩子,你一定要学会自己活下去,不要放弃自己,也不要放弃你娘,总有一天,相信我,总有一天,你们会见面的......”
刀疤猫的话说完了,它回过身,不再理会小猫......
傍晚时分,脚步声从牢房远处响起。刀疤猫听着那声音,就仿佛听到了自己的死亡。死亡正很清脆,很坚定,很平稳地向它走来。
死亡近了,刀疤猫突然想哭,它害怕,怕到用爪子蒙住了头,它想让自己听不见,它以为听不见了,死亡就不会来。可是,牢房的门还是被打开了,官兵猫还是进来了,进来架住刀疤猫的胳膊,就把它拉了起来。刀疤猫已经不能走了,眼泪终究是流了:“我冤枉!大人,我冤枉!”
刀疤猫用极小极悲哀的声音又一次喊冤,这距离上一次已经不知道有多少年了。可官兵猫哪管那些,拉着刀疤猫就往牢房外走,没走了,刀疤猫的爪子死死嵌在了牢门上。它还想做最后的挣扎,最后的挣扎往往是最顽强的挣扎。所以,几只官兵猫费了半天劲都没能把刀疤猫拖动。
不知道是不是这动静,吵醒了对面的小猫。

“刀疤猫?”小猫叫了一声。官兵猫和刀疤猫都转过了头。它们看着对面,看着小猫投来的诧异而惶恐的目光。就是那个瞬间,刀疤猫松开了它那死死嵌在牢门的爪子。同时的,也收了挣扎的表情。
“它们是来送我去新监狱的!”刀疤猫说:“可好的监狱呢!你们还不赶快带我走!”
官兵猫莫名其妙,但能拉走,当然是好事,没有多问,就推着刀疤猫往外走。
“刀疤猫!”小猫叫了一句,突然伸出爪子:“这是我身上的毛,你带着,到了新监狱一定别忘了我!”
刀疤猫看着小猫的爪子,看着爪子上的毛,它是想哭的,可刚才它已经流出了猫的一滴眼泪,一时半刻是哭不出来了。它只是接过了毛,官兵猫当然不会给它们时间,又在刀疤猫背后推着。
这次,刀疤猫也不反抗,只是小心翼翼地把前爪合十。然后转过头朝着小猫说:“记住!活下去!把这里当成乐园,开开心心地活下去,就算只有你一只猫也要活下去!等着,总有一天,你会见到你娘的!我走啦,去个快活的地方!”刀疤猫说着,放声大笑,很开心的那种......放声大笑。
作者|溜爸,一个拉小提琴的习武之人,一个舞文弄墨的计算机工程师,一个被山东大妞泡上的北京爷们儿。最大的理想是老婆孩子热炕头上写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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