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母亲是个很有趣的人。她的脑子里似乎装着很多故事,只要她愿意,随时随地都能来上那么一段。
小时候闹觉不听话,母亲便给我们讲“山洪咩”的故事。这是一个有点“恐怖”的故事。我听一遍就被吓住了。
“山洪咩”是一只住在山上的会吃人的怪兽,长着血盆大口、满嘴獠牙,尤其喜欢吃不听话的小孩子。晚上只要听到小孩子的哭闹声,就会化装成家里的大人,出来吃人。
用“山洪咩”来哄孩子,比棒棒糖管用得多。在家乡,谁家孩子晚上哭闹不睡觉,只要大人一说:“还不睡,再不睡,山洪咩就会出来吃了你。”孩子立马止住哭声躺床上,还怯生生地要求父母陪着睡。连说话都是细声细气的,生怕把“山洪咩”吵醒了。
碰到特定的节日,母亲也会讲一讲神话故事。有年中秋节,一家人在楼顶上赏月。躺在席子上,母亲指着月亮对我们说,月亮上面的黑影是一棵仙树。每年中秋,仙树上会有一片仙叶落下来,掉到人间。
从前,有一个穷人捡到了仙叶。他把仙叶放到米缸里,米缸立刻满了;放到水缸里,水缸也满了。后来他把米缸掏空放了一锭银子,便得了一缸的银子。从此以后,那个穷人就成了富人。
那个中秋节的晚上我做了个梦,梦见我捡到了那片仙叶,我们家的米缸、水缸都是满的,屋后鸭棚里的鸭蛋怎么捡也捡不完。
母亲有时候也讲历史故事。小时跟母亲下地里干活,小孩子没长性,一会儿就烦了,连动作也跟着慢吞吞的。母亲看见我们“消极怠工”便招呼我们停下:“来,我给你们讲个故事。”
抗日战争时期,日本人进村抓劳工。被日本人抓去的劳工,没有钱拿,生病了没人管,吃不饱饭,偷懒还被鞭打,很多人被活活累死了。
母亲说,现在是干自家的活,不是给日本人干活。自家的活多劳多得,早干完早回家。
听完故事再干活,效率明显就上来了。“早干完早回家”,翻译成“儿语”,不就是“早干完早去玩”嘛,想想都带着劲呢。
母亲还会讲笑话故事。有一回在路上,不知道是谁放了个屁。大家捂着鼻子喊道:“谁放的屁?真臭!”这时,母亲又开腔了。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对父子正在屋里面烤火。过了一会儿,听见儿子嚷嚷:“哪个王八蛋放的屁,臭死了!”话音刚落,父亲瞪眼劈头就骂:“屋子里就你和我,不是你放的,就是我放的。有这么骂老子的吗?”
哈哈哈,大家都乐了。回过神来,臭屁早就散得无影无踪喽。
这些故事,我并不知道母亲什么时候从哪儿学的。她只是一个寻常的农村妇人,知道的故事却有很多。我很好奇:是不是每个当母亲的,都是天生的故事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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