柿子

柿子树耐旱易活，不需像其他果树那样精心打理，照样能结出许多果实。所以在广西老家我所在的小村子里，几乎每座山上都种有很多柿子树。

秋风一起，树上的柿子就开始陆陆续续地熟了。红亮亮的柿子挂在树梢上，像极了灯笼，喜庆得很。

南方柿子和北方柿子是不同的，这是我到北京之后的新发现之一。

北方的柿子根据外形可分为两种，一种个头偏小、外形圆润，另一种外形略方、个头较大。南方柿子的外形跟第一种相似，但个头更小，外形也更圆润些。概括起来就是，北方柿子粗犷，南方柿子精致。嘿，原来柿子也是有脾性的。

秋天柿子下来的时候，我到附近的市场里逛了几回，柿子的售价每斤均在两元以上，高的时候是四元一斤。我不禁咋舌：这东西卖得真贵！在我们南方，最贵也就五毛钱一斤。要是愿意自己上树摘，随便摘去，不要钱。

小时随母亲摘柿子卖，收购价是真便宜。到底是一毛还是两毛一斤，我忘了，就记得把家里所有柿子都摘光拿去卖，能卖得几十块钱。

收购柿子的有自己的标准：表面有黑斑的不要，果皮有划伤、磕伤的不要，奇形怪状的不要，八成熟以上的不要。为什么呢？外观不达标的柿子卖相不好，八成熟以上的柿子熟得快，留不住。瞧吧，生意人真是精明得很呐。

被挑剩的生柿子，人们要么带回家削皮晒成柿子干，要么直接丢掉。八成熟以上的柿子一般都留着，带回家自己吃。所以，在柿子收购站所在街道的对过儿，不远处有个垃圾堆，那里常常堆满了被丢掉的生柿子。

有一年秋天的下午，我和妹妹放学回家，发现那个垃圾堆里有一个流浪汉在捡东西。小镇上从未来过流浪汉，他是我们见过的唯一一个。我们管他叫“乞儿”，就是乞丐的意思。

“快看快看，那边有个乞儿！”有好事的学生高声喊了起来。路过的学生们都好奇地站在街道的另一边看着他，没人敢上前去。胆子小的女生躲在人群后面，胆子大的男生在地上捡小石子朝他扔过去。被石子砸中了，流浪汉也不恼，只是转过头来看了看，又低头继续扒拉着垃圾堆里的东西。

好一会儿，大概是没找着可吃的，才见他捡起了一个生柿子，先在他那件油光锃亮的外衣上来回蹭了两三遍，然后张开嘴便开始吃了起来。未成熟的柿子我尝过，涩得很，根本不能吃。

正看着，身边的妹妹突然跑向柿子收购站，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三个熟柿子。还没来得及问，妹妹就拿着熟柿子径直走到那个流浪汉跟前，把柿子递给了他。他愣了一下，接过柿子就开始吃，眼角分明湿润了。

这个流浪汉只管吃他的柿子，围观的人群也只管看着，有些人觉得无聊走开了。他吃完一个柿子之后，把剩下的两个柿子放进了衣兜里，左边一个，右边一个，然后拎起地上鼓囊囊的蛇皮袋往肩上一搭，拄着一根和他一般高的竹竿，朝县城方向去了。人群彻底散了。

不知道为什么，自那以后，我每次看到柿子，总会想起这个“乞儿”。我想的是什么呢？我常常想啊：在他所经之路上，还会有人给他送柿子吃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