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外婆的合照

我和外婆的合照

中午的时候看到有朋友在朋友圈晒出他外婆的照片，并且祝生日快乐。

梦中挣扎又纠结，我来到一片熟悉却又陌生的地方。梦中的今天是外婆的生日，我从山头上往下看的时候，外婆正在和一群人在旧房子的平地上坐着，可我没有看清那些人的样子，好似认识又似不认识。外婆居然满头飘散的白发过肩，依旧是在那个被山环绕的小瓦房。

外婆看见我的时候，问我怎么这么晚才到，我说路上有事耽搁着。她哦了一声突然回过头来问我，今天我生日，你没有给我带礼物吗？我看了一下两手空空的自己，一下子跳起来说我和妈妈一起来的，礼物在妈妈那里。外婆没有再说话，然后转过头走到那些亲戚那边。

我东张西望，可是却到处看不到外公，我问外公去哪里了。外婆说你傻吗，你外公早就不在了。不在了？模模糊糊的印象中好像外婆比外公走得还早啊，我甩了甩脑袋，对外婆说，外婆我们来拍几张合照吧，我们都没有合照。

卡嚓，我突然在半开着眼睛，半抽泣着醒了过来。外婆在我读小学的时候就去世了，印象中外婆的样子又近又远，可是是真的找不到一张外婆的照片的。我只记得是很黑的长头发，梦中又短又白的头发，满近沧桑。我翻开了外公的照片，外公是在14年暑假的时候走得，拍照时外公的神智都不怎么清楚了。那时候我在外地坐着暑假工。我想象着外公身边站着外婆的样子，可我好像真的不怎么记得起外婆的样子了。我恨我自己，我用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头，希望能够想起更多。

人们都说睹物思人，外婆苦了一辈子了，却没能留下一点念想。到现在留到的就只有一张我出月的时候外婆送的小棉被，因为太旧了太烂了，她被老妈放在老家的某个角落里。我妈妈说我小时候曾经这张棉被而跟弟弟打架然后又哭了，妈妈要拿这张被子给弟弟盖，我不肯，说这是外婆送给我的。她说真是不懂我，当时明明年纪那么小，就那么小心眼了。可我知道当时我就觉得那张被子很珍贵了，所以每次睡觉都不能离身，即使是天气很热，那张小棉袄也要在旁边躺着才能安心入睡。

现在想想看，那张被子真的是外婆留给我的唯一念想了，除此之外每次见到她都只能在梦中。可是很多次梦中的她似乎过得并不好，所以每次做梦我都是哭着睡下去的。因为不想醒来，能多在那个时间里呆一会儿，在梦里面根本不知道是梦，就一直以为是真实的生活。因为很想念外婆，因为又很心疼她，总是在半醒半睡中眼泪就一直顺着脸颊流进耳窝子里，然后缓慢地小声地抽泣。

外婆走的时候是有点突然的，昨天还好好的，第二天就突然走了。跟爷爷一样今天还很精神地去劈柴，晚上就在梦中，然后就一直留在了梦中。妈妈说这样也好，免得痛苦。

这样的一个女人，在她十几岁的时候就离开了家，用她那纤白如玉的手为外公一家洗衣做饭，打理家务，挑水松土，种田下地。没有朋友，娘家是那个泼了水的盆，回不到，也不再需要。守着这个男人的一家，守着这个男人，守着孩子，守着一个家。

当离开的那一刻时，表示和父母兄弟姐妹亲朋好友再无关系，然后慢慢地消失在亲朋好友的口中，离开这个世界时，身边守着的是儿女丈夫，外边围着的是左领右舍。远在天边的亲人从不知晓，甚至他们根本就不知道了还有这样的一个人存在。

人生苦短这样的一句话在外婆那里是不存在的，外婆在离开的时候住的还是那矮小弱不禁风的瓦房子，下田种地，穿着一年年洗磨得发白缝补了一次又一次的粗布衣服。依旧挑水松土，和外公两个人每年种完一亩又一亩的地，依旧抹黑起早挑水浇菜。傍晚时挑着劈好的柴回来，后面牵着两头大水牛。

日复一日，不曾出过远门，最远的地方是赶集到镇上，去看女儿女婿，徒步翻过几个山头。回到家继续抹黑起早，日落而息。

母亲曾跟我说过，现在真的觉得跟了你爸很苦，一点什么事都得亲力亲为，依靠不得，如果不是因为你们几个孩子，我早就跑路了。

她突然问我如果是我，我会怎么做？我问她，有爱情吗？她说当时都是被介绍的，觉得还算合适就一起了。我没有说话，我当时回答不出来，我没有孩子，暂时还体会不到那种感觉，可是我又觉得我是个很自私的人，如果是我的话，我应该还是会跑的。我受不了那种繁重的日复一日的枯燥的生活，总觉得这样子很让人颓废。好像这样子就一辈子成了别人的附属品，都是为了别人而活，我说如果一辈子都这样我应该会疯的。

我一直觉得一个人肯为另外一个人舍弃自己，放下高跟鞋，抹去口红，素脸朝天，围起围裙，收拾纸尿裤。辞掉工作，每天买菜做饭，洗衣拖地，带小孩儿。日复一日的枯燥生活，跟社会慢慢脱节，跟朋友渐渐淡了联系，只为了这么一个男人和一个家，那么这个女人一定非常爱这个人。

因为她舍弃了自己啊，一直认为，每个人最爱的，其实都是自己。所以，爱上一件衣服、一杯饮料、一个人，不过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但是在这里却变得不一样了，她超越了爱自己的范畴。

外婆这一生，失去的美好太多太多，而得到的苦太多太多了，留下的念想却又太少了。她走了以后会难过，会后悔当时怎么不加倍对她好一点，但这些都改变不了什么，懊悔痛苦她也再回不来，而流泪，只是为了让自己好受一点点。

可是我们怀念她，想念她，用文章纪念她却都还不了一辈子为我们付出的她一个美好的年华和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