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味过年（一）

老家有句调侃的话：有心拜年，二月二不嫌晚。起码应证了记忆中的年是不急不缓的、是用心慢慢地去过的，年味儿的浓淡姑且不去讨论。

不知道是因为自己长大变老了，思维反应相应地老化迟钝的缘故，还是这个世界变得让人不可思议，所有的人和事儿似乎都处于流行的“秒杀”状态，来不及细细体会、来不及慢慢咀嚼，只能象那头老牛一样地事后去“反刍”消化。

法定三天的春节假期，加上七拼八凑、靠提前透支和后续补偿的星期天，也不过是一个星期的假期。随着初七各奔东西、各就各位的上班上学，过年也就戛然而止。余下的近360天日子是平凡绵长、波澜不惊的。

年，就是以这样的锣鼓喧天、鞭炮齐鸣、普天同庆、张灯结彩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

1.老人与狗

除夕一大早，带着孩子赶火车到300公里外的老家，和提前回去的孩儿爹汇合，陪八十多岁婆婆过年守岁。这是多年来一成不变的安排，虽然娘俩很是怵头。

已是六九时节，这个城市依然寒冷。即使每年回家时把最保暖的衣服从头到尾地套上，一下火车，还是能强烈地感觉到凌冽的寒风穿透皮肤深入骨髓的冷意。

老人所居住的那栋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老楼群，交通闭塞，进出极不方便。最最不堪忍受的是，由于供暖管路年久老化，热力公司不愿意冒加压引起管道崩裂漏水的风险，维持现状地应付了事。一年年、一冬冬，这些老人们生活在室外零下二十几度、室内零上几度的环境中。

每年的除夕夜，一家三口都是全副武装地蜷缩着挤在一起取暖度过。尽管卧室里点着电暖气，走廊点着烧煤的火炉子。三管齐下，仍然抵御不了大自然的寒冷。

今年更甚，孩子白天夜晚地穿着羽绒服度过。

这也是娘俩怵头所在。

婆婆说，这几天暖和多了，最难熬的日子是三九四九天。

难以想象，一个八十多岁的老人，是怎样一年年在这样的寒冷中捱过去的。儿女们曾劝她搬去同住或租一个暖和的房子住，她固执地坚守她的那个小院、三只鸡、一条十多年的老狗和杂七杂八的物件。

这只小（老）狗已陪伴主人十多年了。按狗龄来说，相当于人类的七八十岁了。儿女们各自忙碌，难得经常回来看看，这只忠实的狗狗一直膝下承欢。一声“小崽儿”呼唤，摇着尾巴、撒着娇跑过来。

那几年，孩子爹经常逗小狗。伸出一只指头左右摇晃问“这是几啊？”  狗狗机灵地“汪”一声回应，再伸出两个手指头，狗狗马上“汪、汪”地回应。

今年，已经年老的“小崽儿”迟钝了不少，懒得回应这个无聊的游戏，只是可怜巴巴地蹲在那儿，等着我们给它扔了花生、瓜子等坚果，那是它的最爱。

自从2004年公公去世后，一位风烛残年的老人和一只行动迟缓的小狗就这样十几年如一日地相依相伴走过，这就是儿女不在身边的孤寡老人的日常。

少年夫妻老来伴。人老了，能有一个老伴相伴左右，即使每天不停地吵嘴、逗闷都是幸运的。明白了那句“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是多么现实而美好的情话啊。

作为儿女，无奈地各自被生活、生计所迫，为了他们自己的儿女和家庭奔波，难达到“常回家看看”的心愿。尤其像先生这样常年在外施工的工程人，家庭、父母、单位分隔不同的三地，每个月短暂的休息日，即使心有余而力不足，常常顾此失彼。

古有“忠孝不能两全”，今人何尝不是如此？

2.故居新貌

离开这座城市已有十多年，虽然每年回一两趟，都是匆匆而来、匆匆而去，很少逛逛这座城市的街道，看看她的变化。

初一晚饭过后到姨姨家拜年后，慢慢地从自建楼走到中心广场。路过曾经租住了近五年的红楼区。曾经的苏联人援建的红砖房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高高矗立的新楼群。

结婚最初的三四年，每年在租房和搬家中度过。一直奇怪，无论我们租住多远多烂的房子，房东总是能不到一年就卖掉。

孩子出生那年的腊月天，月子地里住在婆婆家，自己借住单位领导的房子人家卖了，数九天地七问八问租了红楼加盖出来的一间平房，没烧暖和被迫搬了出来。整个冬天，襁褓中的孩子在寒夜倒烟的火炉烟气和敞开门走烟气的冷风嗖嗖中度过。

盼到单位分了房子，红楼平房继续由父母租住帮着带孩子。

和孩子说起这些，忍不住地满眼泪水。那些艰难的岁月，咬着牙独自支撑了过来。苦尽甘来，往事不能随风而去，永远留在心底。

红楼新苑气派繁华，成了旧城区的一景和留在这个城市的同事们值得炫耀的骄傲。

3.逛花灯

中心广场这个曾经的最繁华地段，因为近年新区的开发日渐暗淡。不过，时至今日它仍然是生活在旧城区人们的休闲去处。

装饰一新的广场熙熙攘攘，难得的一个还算不错的新年第一天，人们成群结队地在此拍照留念。

那些年，孩子尚小，父母未老。每一个节日一家人其乐融融地逛逛，旁边烧烤店里的几根羊肉串、一块钱的音乐碰碰车，都能让老人孩子乐一整天。

一年年，看似波澜不惊的日子，其实改变了许多。喜看孩子那似见风就长般不觉长大的同时，无奈地看到父母也日渐老去。消瘦的身体、蹒跚的步履、满头的白发、囫囵吞枣的牙齿。她们长大了，他们变老了。光阴的故事，就这样一代代地传承。

想着回去要把所见所闻讲给父母，也想着今年抽出时间，带他们回来看看。毕竟这也是他们生活了七八年的地方。

匆匆而来，我又匆匆而归。我不是游子，我只是一个过客，一个多愁善感的过客。

时光留不住的，最终都留在了记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