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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打开电脑开始写这篇文章之前,我花了大约半个多小时的时间去控制自己的呼吸,竭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我的失控源自我的愤怒,我的愤怒源自我又一次被赤裸裸的不公平击中,差点倒地不起。
鄙视链是这个社会普遍存在的,教育行业当然不可能跳出三界,它有着泾渭分明的阶级划分,而我就是处于教育行业鄙视链最底层的一个人。
我不是自我贬损,我这么说自然有我的依据。容我慢慢道来。
身份:教师。
坐标:中国中部欠发达省份某市级贫困村的村小。
事件回放:中心小学领导公布上个学年全镇老师各项奖惩明细,查看之后,我发现我获得的荣誉,还有学生获得的荣誉都没有列入表内。奖项虽然不多,但是含金量都不低,而且这几枚果子都是在村小这样贫瘠的土地上结出来的,来之不易,于是联系领导,询问。
领导回复:只有中心小学的老师有资格参与奖励。即,村小老师哪怕获了奖也不会纳入考量,不会有任何形式的鼓励。
问:为什么?
答:没有为什么,一向如此。
你,是被流放的老师。
你们,都是一群自生自灭的老师。
你们,说你们是祖国的花朵,你们信吗?
想起北京皮村同心学校的标语——城市流动儿童也是祖国的未来。
那么村小的孩子呢?
和城市流动儿童一样,是这个社会的弃儿罢了。
下面来说说硬件,负责任地讲,比北京皮村同心学校条件好多了,虽说是平房,但是窗明几净,还有电子白板。
接下来说说软件,软件也就是人,也就是教师,官方一点的说法就是是师资力量。
除我之外,全是年龄偏大的男老师。这也是年轻老师不愿意来村小教书的重大原因之一,有年轻老师一听说自己被分到了村小,立刻卷铺盖走人。
我没有这个勇气,而且作为一个从村小走出来的人,我对村小并不那么排斥,也有一定的情怀在里面。
那么我来到村小,就都是客观不可抗的原因造成的吗?
不是。这里面要说到教师行业的末位淘汰制,我不是倒数第一名,但是我被下放到了村小,这是另一个话题,展开来讲,就又成了另一篇文章了。此处略去。
说回村小教师,如何客观地讲这个部分而不会一讲起来就像人身攻击呢?
以我一个小小的老师身份,在几乎无法窥探到学校行政集团内部工作的情况下,如何说得清这里面的是非曲折而不陷入个人的情绪黑洞呢?
这让我有点犯难。
想来想去,就事论事,就从我今天遇到的事情说起吧。
我得奖了,中心学校领导说我没资格参与分奖金,因为这个方案只针对中心小学的老师学生,奖金也是从中心小学的经费中产生,中心小学没有从村小抽取经费,理所当然不会奖励村小的老师。
言外之意,中心小学和村小表面上是从属关系,实际上并没有多大联系,都是关起门来各自为政。
那么问题就从中心小学转到了村小。
村小没有任何奖罚方案,这个现象折射出两个事实:1、村小领导完全不作为。2、村小老师几乎没有努力争取过任何奖励。
先来讲讲事实之一——村小领导完全不作为。
村小领导怎么产生的?
中心小学领导决定的。
什么选拔标准?
不清楚。
我唯一清楚的就是,一旦被任命为村小领导,除非极其特殊的情况,比如疾病、村小被撤并、发生重大意外等等,一般都是从任命之日起干到退休。而这就意味着,在这个学校里,你就是国王。涉及到所有老师的经费奖金之类的,都是首先打到学校账户,再由学校领导分发给各位老师,这其中会产生什么猫腻?我说不好。我只知道,村小老师没有从校长那里得到任何比如班主任补贴,车费补贴之类的钱,而我的奖金就更加指望不上了。
那么这样的情况会催生出什么现状呢?
村小老师完全不作为。
课,看心情决定上不上,对待学生,按照心情来,总而言之一切看心情。而村小的老教师基本上都是早早评上了小学高级教师,在教师职业生涯里,这算是封顶了。所以虽然领导一人独大,但手下也没有可以指挥得动的兵将,学校里新设备添置了一样又一样,都是无人理会,放在一边蒙灰,等着报废。
在这样的校园生态之下生活着怎样的一群学生呢?
以我所任教的两个班级孩子来说,三十多个孩子,百分之八十的留守儿童,一个孤儿,七八个单亲家庭的孩子,欺凌、偷盗都是高发事件,骂人吵架更是家常便饭,行为异常者不再少数。
这些孩子,也许面临的是最为不堪的家庭,最为混乱的学校,需要的是最专业的帮助,但现实却是背道而驰,这不得不说是天大的讽刺。
抱怨是容易,我们应该怎么办?
作为一名仍想追求点什么的小老师,我曾无数次想象过,如果我是校长就好了。可是又觉得悲哀,我所有的设想都只能在想象中去完成,而我们整个儿的教育生态难道不是已然病态了吗?所以我们经常看到,一个教育局部的春天,都仅仅只是个别有良知有智慧有勇气的教育同行在苦苦支撑,他们未必能得到教育之外力量的理解与支持,却必然承受着来自教育内部的种种压力,甚至是责难。
尽管如此,虽然也许我们无法开天辟地,最起码我们可以选择做自己,聚沙成塔,集腋成裘,一起努力,让局部的春天逐渐连成片,去重构教育的生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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