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仲器量太小,生活奢靡,还有多个违纪问题
孔子说:“管仲的胸襟和度量太小了!”有人问:“管仲节俭吗?”孔子说:“管仲有三处豪宅,手下官员办事都不兼职,怎么算得上节俭呢?”这人又问:“那么管仲知礼吗?”孔子说:“国君在宫室的大门前立一道照壁屏墙,管仲在家门口也立一道照壁屏墙。国君宴请友好邻邦的君主,在大堂上设有放置酒杯的土台,管仲宴请客人也设了同样的土台。要是说管仲知礼,那还有谁不知礼呢?”
子曰:“管仲之器小哉!”或曰:“管仲俭乎?”曰:“管氏有三归,官事不摄,焉得俭?”“然则管仲知礼乎?”曰:“邦君树塞门,管氏亦树塞门。邦君为两君之好,有反坫,管氏亦有反坫。管氏而知礼,孰不知礼?”——《论语》八佾篇之二十二
器量狭小,作风奢靡,僭越礼制,孔老夫子毫不留情地直指管仲软肋,揭了他的老底,历数他的种种不是,把管仲从神台上拉了下来。
管仲(约公元前723年-公元前645年),姬姓,管氏,名夷吾,字仲。他做了齐国宰相,打着尊王攘夷的旗号,辅佐齐桓公成为春秋初期的霸主,劳苦功高,被誉为“法家先驱”、“圣人之师”、“华夏第一相”。据说他是周穆王的后代,其籍贯有不同说法,一说是安徽颍上人,也有说是在郑州、登封一带的颍河上游。
“管仲之器小哉”。“器”即器量,原指器物的容量,引申为人的胸襟和度量。孔子认为,管仲的胸襟和度量真是太小了,后面的种种举证,都是围绕对管仲的这一基本判断展开的。
“管氏有三归”。“归”是归宅,即府第,管仲的府第称得上是豪宅,不但豪华,还有三处之多。不过“三归”究竟指什么,历来众说纷纭,分歧还是很大的。一说古代女子嫁人叫“归”,“三归”是指控管仲娶了三个不同姓氏的女人做老婆,而古礼只有诸侯才可以娶三姓女,另外也有说他娶了三个不同国家的女人,如果真是这样的跨国婚姻,那就更离谱了,恐怕有将财产转移到国外的嫌疑。二说“归”有馈赠的意思,指管仲家里祭祀用三牲之献,古礼只有诸侯才能这样做,而管仲虽经桓公特批准许,显然也不合于礼。三说为窝藏货币财富之所,即藏钱币的府库,也有说是藏美女的地方。四是认为“三归”为地名,指管仲的多处封地。五是说“归”为征收的市租,“三归”即市租取三成,管仲家收括了老百姓大量的市租。
以上种种说法,尽管很难去考证究竟孰对孰错,但所有解释都是举证管仲的贪婪奢侈和僭礼违规,看来真是无法为他开脱了。接下来还有一个问题,“官事不摄”。“摄”指兼职。管仲手下官员办事都不兼职,冗官多,排场大,说明他在人力资源和行政开支上大手大脚,铺张浪费。“官事不摄”的“官”字,也有人解释为馆舍,“官事不摄”指各个房舍的功能都不兼用,为专室专用,极其奢华。
接下来又举了两个例子来坐实管仲的“不知礼”。
一是“邦君树塞门,管氏亦树塞门。”“树塞门”的“树”,不是一棵树的“树”,而是动词,建立、竖立。“塞”,阻塞、堵塞。“塞门”是建在大门口的一堵屏墙,其作用除了用来阻挡内外视线,以防止人们的窥探外,据说还可以断了鬼的来路,因为鬼只走会直线,不会转弯。塞门的样子,跟现有中国传统建筑的照壁、屏风墙之类差不多,这些都是源于塞门。古代礼制规定天子和诸侯可以在大门外树塞门,而管仲在家门口也树立这样的东西,可见他的傲慢与僭礼,也是他小器的一个例证。
二是“邦君为两君之好,有反坫,管氏亦有反坫。”“反坫”其实就是一个土墩,类似茶几。古人屋里放置餐饮用具的土台子叫“坫”,“反”即返回。“反坫”,就是设在宴会厅大堂前部,东西两根柱子之间的一个土台,宴饮时专门用来放置喝过的酒杯。“邦君”指齐国的君主。“为两君之好”,“为”是动词,指招待。“好”,友好。“邦君为两君之好”,意思就是本国君主设宴招待外国元首。依照周礼,国君在接待友好邻邦举行国宴时,才能设反坫。如果是国君宴请大臣,只需把酒杯放在堂下的两只竹筐里即可。
管仲是大夫,居然像模像样地模仿国君举行国宴的派头,也要设个反坫,这样做明显是违礼。所以孔子说,“管氏而知礼,孰不知礼?”要是管仲知礼,那还有谁不知礼呢?“而”是假设连词,假如、倘若。
孔子与管仲生活的年代,相隔晚了一百多年,不知孔子是否能有机会考察管仲当年的三处大宅院,如果真的考察过,那么孔子的观察实在够深入细致了,不仅对各个房舍的功用,甚至连一堵照壁、一个放空酒杯的土墩子都没有放过。
孔子把管仲狠批了一通,不过这也不算盖棺定论。在《论语》中,孔子评价管仲,赞扬的有三处,批评的就此一处。总体上还是充分肯定了管仲造福于民的大仁大功。在孔子眼里,功是功,过是过,功过是非必须要分辨清楚,一切都要依礼而行,容不得半点含糊,赞也赞得高,批也批得狠。
话说回来,其实孔子还是给管仲留有面子的,有些事情也没去进一步深究。比如管仲在发展齐国经济时,为了吸引外商投资和各国人才,一口气设立了七百处“女闾”,也就是妓院,提供歌舞表演与性服务。这种官方妓院,比梭伦创立雅典国家妓院(公元前594年)至少还要早50年。因此管仲还有“世界官妓之父”的美称,被奉为娼妓业的祖师爷和保护神。不过,孔子也知道管仲这位大政治家的苦衷,他创设妓院的目的,并不是为了淫乐,也不是异想天开,而是为了要给国家增加财政收入。
拓展阅读:
【先贤精义】
《论语注疏》:此章言管仲僭礼也。
郑康成:反坫,反爵之坫,在两楹之间。人君别内外于门,树屏以蔽之。若与邻国为好会,其献酢之礼更酌,酌毕则各反爵于坫上。今管仲皆僭为之如是,是不知礼。
《求古录》:坫有四,一曰“堂隅之坫”,一曰“反爵之坫”,一曰“康圭之坫”,一曰“庋食之坫”。总而论之,康圭之坫惟天子有之,庋食之坫惟士有之,反爵之坫诸侯以上斯有之,堂隅之坫则通于上下皆有之。
《论语正义》:此皆以管仲骄矜失礼为器小,无与于桓公称霸之是非也。
惠栋:盖当时有以管仲为大器者,故夫子辨之。
程子:奢而犯礼,其器之小可知。盖器大,则自知礼而无此失矣。
苏轼:自修身正家以及于国,则其本深,其及者远,是谓“大器”。扬雄所谓“大器犹规矩准绳”,先自治而后治人者是也。管仲三归反坫,桓公内嬖六人,而霸天下,其本固已浅矣。管仲死,桓公薨,天下不复宗齐。
杨氏:夫子大管仲之功而小其器。盖非王佐之才,虽能合诸侯、正天下,其器不足称也。道学不明,而王霸之略混为一途。……盖世方以诡遇为功,而不知为之范,则不悟其小宜矣。
钱穆:管仲相桓公,霸诸侯,孔子盛称其功业,但又讥其器小,盖指管仲即以功业自满。若以管仲比之周公,高下显见矣。然孔子固非轻视功业。读者以此章与宪问篇孔子评管仲章参读可见。
李炳南:孔子之论管仲,此处谓其器小,他处又有称许之辞,皆是就事而论。
《新序》:桓公用管仲则小也,故至于伯(霸)而不能以王。故孔子曰:“小哉,管仲之器。”盖善其遇桓公而惜其不能以王也。
程瑶田:事功大者,必有容事功之量。尧则天而民无能名,盖尧德如天,而即以天为其器。夫器小者,未有不有功而伐者也。其功大者,其伐益骄……享富贵者,必有容富贵之量。舜禹之有天下而不与,盖舜禹之德亦如天,亦即以天下为其器。夫器小者,未有不富贵而淫者也。其富贵愈显者,其淫益张。
孙绰:功有馀而德不足,以道观之,得不曰小乎?
云门隐者按:于管仲,夫子许其功、称其仁,且曰“微管仲,吾其披发左衽矣”;然于管仲之器小,亦直言不讳,是所谓“求全于贤者”也,亦示后学当知圣贤大道,勿泥于小道也。器小,由于不明乎圣贤大道、大学之道。善哉苏子之言也!
【学习参考书目】
《论语集解》 《论语义疏》 《论语集注》 《论语注疏》 《论语正义》 《论语新解》 《论语集注考证》 《论语讲要》《读四书大全说》 《求古录》 《群经平议》 《新序》 《论学小记》 《九经古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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