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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在爱情的孤岛上等你离婚(风萧蓝黛短篇小说)

我站在爱情的孤岛上等你离婚(风萧蓝黛短篇小说)

作者: 风萧蓝黛 | 来源:发表于2017-04-19 11:16 被阅读0次

    1、

    我现在身处的位置特别难受。

    昏暗、逼仄,还带着樟脑丸和衣料纤维的混合味道。

    我从来没想过我会在这里,至少在这之前我没这么想过。

    可现在我窝囊地缩在这个角落,我能感受帆布衣服冷硬的触感,能听见自己因屏住呼吸而越来越快的心跳。

    我很无力,什么都不能干,只能想点别的。比如我在大学就喜欢的柳娅,美丽的柳娅,三十岁的柳娅。她还会像个孩子一样,牵着我的手蹦蹦跳跳,像一头大眼睛的瘦削的毛驴。我喜欢看她开心,爱一个人,就是见不得她难过。

    所以我才会在这里,躲在一个狭窄的衣柜里,大气都不敢出。

    刚才她出差的老公突然在清晨回来了,我们都惊慌失措,好在我有应对突发状况的能力,我抓起衣服拎着鞋子就钻进了这里。

    我听见柳娅的老公在玄关换鞋的声音,门钥匙放在柜子上,发出咔嗒的声响。然后他在客厅里走动、喝水,脚步声离我越来越近。

    他推门进来,朝床上喊:“还没起床?”

    我听见柳娅故作睡眼惺松的声音:“嗯......”

    “我想你了。”他说。

    然后床咯吱一响,传来细微的啃咬皮肤的声响,以及两个人暧昧的呼吸,虽然很轻,但我听见了。

    我的心跳得厉害,我尽量克制住自己,不让自己因愤怒和嫉妒而从衣柜里跳出来。

    “我好饿,想吃富春街的牛肉面。”柳娅说。

    “我也饿,这里饿。”

    这个像种马一样的男人边说边笑。太不要脸了!

    “吃了再回来嘛。” 柳娅还在哄他,我知道她想让衣柜里的我赶快脱身。

    然后她开始穿衣服,那男人说:“最近练的瑜伽看来效果不错,蝴蝶骨迷死人了。”

    “你才知道啊。”柳娅的声音好嗲,让我发疯。

    我知道她的后背,两片薄骨在光亮的皮肤下面滑动,常常让我有触摸的欲望。我不允许除我之外的男人赞美它,可我对此无能为力。

    他们走了,卧室里只留下一片残酒般的寂静,我从漆黑的衣柜里走出来,突至的光亮让我晕眩。

    我穿戴整齐,迅速走出她的家,我不想被那个男人发现,我还不想死。但千丝万缕的草蛇灰线笼住了我,柳娅不是说她的婚姻千疮百孔吗?她不是说她水深火热渴望被拯救吗?

    看起来一点也不像。

    02

    我是在半年前与柳娅重逢的。

    她是我曾经的女朋友,大学校友。

    当年为了追求她,我跟一个男同学打架,他用一把铁脚的凳子砸在我的背上,戳破了我的肩膀,至今留有一个椭圆的疤。

    那场架我输了,但赢得了柳娅的心。当时我甩甩额前的头发,带伤还装酷泡妞,请柳娅吃了三十串烤串。我的发型在晚风中凌乱,柳娅一直看着我笑,像一朵明媚的桅子花。

    后来我们坚持逃课,坚持恋爱,坚持去小旅馆开房,也坚持吵着地动山摇的架。毕业后,我们开始彷徨不安,终于有一天在电话里哭着说了分手,为了现在看来不是理由的理由,就那样走散了我们的青春。

    毕业已经八年,可柳娅像一枝未开的花,总是撑着一个花苞在我心里飘飘摇摇。

    那天我刚结束我糟糕的婚姻,我前妻奔赴美国,一股子洋味儿地跟我说拜拜,坚定又洒脱,我在机场跟她做了最后的拥抱。

    我痛恨我现在的冷漠,婚姻流离失所却没有太多的痛感。这个世界太宏大了,糟心的事变得微小且让人迟钝,我站在长水机场,望着灰蒙的天空里飞机像大鹏一样起落,顿觉一片虚空。

    然后我就看到了刚下飞机的柳娅,从灰色的人群里穿着吊带长裙鲜艳地走出来。

    八年了,她像一个梦在空气里流淌,突然因失重而坠落在我的面前,撞开了所有爱情的细节和沉默又华丽的青春。

    她的眼圈是红的,应该是在飞机上哭过。我喊她的名字,一出口就用尽了我满腔的热情。她看到我,露出微笑,像一只蝴蝶一样朝我走过来。

    那天我的心就沦陷了。也许是因为刚走的前妻,也许是因为似是而非的八年,也许是因为柳娅的红眼圈。

    坐在机场的咖啡厅里,她的眼泪掉得让我心痛。她说她跟老公出门旅行,却因争吵独自跑了回来。她说她的婚姻形同虚设,她的满腔爱恋已无家可归。

    我坐在她的对面,准确地接住了她的悲伤。

    那天我们聊了很多,本来我想多引导她回忆从前,可她说得更多的是她的现在。她控诉她的老公,从生活习惯一直分析到人格缺陷,直到太阳快落山,夏天的晚霞游荡在天边,我才把车从长水开向市区送她回家。

    到她家门口的时候我们前男女朋友的关系一直没有变化,昆明傍晚的风也一直稳定地吹着,但她忽然说,东平,你不上去坐坐吗?

    她说话的时候红润的嘴唇一张一合,像吐露着魔咒,我无法拒绝。

    我到现在都没想明白,我那天是如何从一个前男友变成她的奸夫的。

    但她后背的蝴蝶骨真的很迷人,为了触摸和欣赏它,我不由自主就把那根讨厌的肩带扒拉了下来。

    03

    我不知道这世上有没有像我们这样的人,清清白白的男女朋友非要分手,等有了婚姻,又来重续前缘顶风作案。

    可如果能说清楚道明白,我想这就不是爱情了。我错过了这八年,我放弃了柳娅八年,这是我一生中巨大的错误,还好我有机会纠正它。

    后来柳娅愤愤地说她要离开他,眼神像远处的青山,恍恍惚惚。

    那天是我们开着车去抚仙湖的时候,她的愤怒像蓬勃的棉花,表面膨胀但内心软弱,可我因她的决定而变得高兴起来。

    昆明的天空蓝得让人心慌,抚仙湖西面的尖山平地拔起,琉璃万顷的湖水妖娆地动荡,对面是形如鸡蛋的孤岛,静寂地望着尘世中所有的人。

    下午阳光变得灼热,我们只得躲在人工沙滩上的太阳伞下面休息。

    柳娅穿着鹅黄色的比基尼,小麦色的皮肤上泛着湖光,她眯着眼睛睡了一会儿,然后站起来扭着腰肢走向湖泊。她的蝴蝶骨在阳光下闪烁,因双臂的摆动而跟湖水一样动荡。

    她穿过岸边的人群,走近水边的时候脚步变得迟疑,我坐起身来看着她的背影,阳光太刺眼,我的眼睛不得不眯起来。

    她半蹲下来,然后大幅度地摆臂,像一只鱼一样跃入了水里,溅起浓白的水花。

    三十岁的柳娅腰上还是有了些赘肉,但这并不影响我对她的热爱。我一直盯着水里的她,那个醒目的黄色像一个无根的浮萍,在湖面上起起落落,直至消失不见。

    我突然觉得不对劲,赶紧爬起来,冲刺、下水,带着腥味的湖水瞬间淹没了我。我游到她沉没的位置,看到那片黄色在湖水里静止,不挣扎不反抗,静默地与这个世界对峙。

    她是故意溺水的!我心下一凉,飞快地把她捞了起来。

    柳娅倒在沙滩上,粗砺的白沙沾满了她光洁的后背,我使劲按压她的背部把呼吸道和胃里的水倒出来,然后对她进行人口呼吸。她的嘴唇湿濡且苍白,我的脸上有水滴下来,但分不清是头发上的水还是眼睛里的水。

    终于,她醒了过来。咳嗽,然后大口地呼吸,最后伏在我身上,惊痛地哭泣。

    围观的人群逐渐散去,我抱着她,突然恐惧这样一种失去。我惯常的冷漠消失了,柳娅让我的心灵有了温度。她对我说,东平,我一定要离开他,我好难受。

    我说,傻瓜,谁也不能剥夺你放弃婚姻的权利。

    她不说话了,在我怀里逐渐安静下来。太阳向西移去,日光被打成碎片落在湖面。抚仙湖的黄昏,像成人的世界,陷落在无边无际的茫然里。

    04

    从那时起我就期待着柳娅离婚。

    这婚姻得有多糟糕啊,才能让这个女人痛不欲生。我必须拯救她,何况,我是那样爱她。

    柳娅的老公经常出差,所以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很多。她说他不同意离婚,他经常在夜里把她叫醒,睁着一双腥红的眸子说他离不开她。

    她说起老公的时候喜欢抽烟,细长的三五被她用颤抖的双指夹紧,她微皱的眉头总是带着一丝焦灼,像因雨困在灰色屋檐下急等回家的人。

    八年的时光,把明媚的女人变成了忧郁的困兽,我眼见这一切鲜明地发生,胸腔灼痛却又无可奈何。于是我们常常装聋作哑,奔腾而燃烧的情欲可以完美地蒙蔽一切的不快乐。

    我们像饥饿的野兽一起去寻找美食,像无知的孩子泡在震耳欲聋的酒吧,我们在夜里做爱,用对方身体的微温捂热荒芜的灵魂。

    柳娅经常躺在我身后抚摸我肩上的伤疤,她的指腹冰凉,像蛇一样滑过那块椭圆的肉,还时不时伸过唇来亲吻它。她说东平,你是个傻缺,当年跟人家打架就看得出来。

    我闭着眼睛笑,那一刻我觉得无比幸福。也难怪柳娅的老公死不撒手,拥有这样一个女人,是男人都不会撒手的。

    我跟柳娅说:“要不我去跟他摊牌吧?”

    柳娅很担忧:“不行!他是一个健身教练,以前学过武术,他会把你打死的。”

    我脑海里浮现出健硕的胸肌和粗壮黑亮的肱三头肌,那个男人猥琐地站在黑暗里,我看不清他的脸,他的皮肤散发着傲慢的光芒。我想了想历史上奸夫的下场,想到西门庆,我的小腿就打了颤,立刻放弃了那个愚蠢的想法。

    我和柳娅就这样相爱了半年,她无数次溺在婚姻的海水里挣扎,我无数次伸长手想救她,可无数次被现实的火炉融化。

    其实我觉得当第三者是可耻的,但如果能够换来一份爱情的新生,可耻便是伟大的。我一直这样认为,直到那天清晨我终于可耻地缩进了衣柜里,经历了奸夫才有的经历之后,我便对自己失了望,我的生活充满龌龊。

    那天清晨我从柳娅家出来,摇摇晃晃地走在路上,心里铺满了灰尘。

    我觉得我有必要冒着生命危险和那个教练谈谈心了,奸夫是一个高风险的职业,我虽不是君子,但还算一个有情怀有底线的人,我实在不能再这样下去,我要拯救自己,也要拯救柳娅。

    05

    我趁柳娅不注意的时候,在她的手机里找到了那个男人的电话,我知道他叫林风。

    那天我站在人行天桥上,看着车辆从我身下钻过,我在城市坚硬的庇护下佯装镇定地把电话打了过去。我说我想健身,我想练胸肌,我想变得强大。

    那个熟悉的声音笑起来:“来我们健身房吧。”

    我在衣柜里听过这样的笑,笑得刺耳又下流,让我恍了神。

    我终于见到了他,在我交了三千块办了健身卡之后。

    心里有点虚,但我知道他不知道我存在于柳娅的生命里,可他痴缠着柳娅,也羁绊了我的新生活。

    我每次去健身房都在打量他,一边流着咸腥的汗,一边揣测着他的一举一动。我在寻找一个合适的机会,然后跟他说,嘿,哥们儿,我爱上了你的妻子,她也爱我,请你给条生路。

    这样的措辞显然不太妥当,会轻易点燃他的愤怒,所以我想了好几天,都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有天晚上健完身,他忽然叫住我:“去喝一杯?”

    我望着他的平头和窄脸,以及T恤下面鼓鼓囊囊的肌肉,我说好啊,不醉不归。

    我们在酒吧边喝酒边瞎聊,聊天聊地就是不聊柳娅,我是心虚不聊,他也闭口不提。我想如果没有柳娅,或许我会和他成为朋友。

    后来大家喝得半醉,他开始聊女人:“虽然这个世界太操蛋,可还好有女人的存在,丰富了整个人生。但女人太麻烦,经常跟你反着干,呼之不来,挥之不去。”

    我心生嫉妒,试探性地问他:“你结婚了吗”?

    “结啦。你呢?”

    “半年前离了。”

    “恭喜啊,老兄,我也想离,可惜......”他耸耸肩无奈地笑了笑。

    我有些吃惊:“为啥?”

    “婚姻建立容易推倒难啊,你懂的,老兄。”他跟我碰杯,酒杯发出清脆的声音,让人烦躁。

    那晚我们请了代驾,车子在凌晨辗过冷清的东风东路,路边有酒鬼把酒瓶砸向地面,在黑夜里满含愤怒。

    司机先送他回了家,却不是我最熟悉的那条路,车子停在一个陌生的小区门口,一个穿着碎花长裙的女人挺着大肚子,她在凉夜里抖抖瑟瑟地等着这个醉酒而归的教练。

    他下了车,喷着酒气跟我挥手,然后被那个女人搀扶着。

    女人用尖锐的声音抱怨:“怎么又喝那么多!你能让我这个孕妇少操点心么?”

    他很不耐烦:“三更半夜的,别挑事!注意胎教。”

    在车子重新启动前我瞥见路灯下女人裸露的小腿,因怀孕而变得又粗又肿。

    06

    我在第二天早晨酒醒之后就去找了柳娅,我因她的欺骗而愤怒,也想像酒鬼一样摔着酒瓶,然后大声地咆哮。

    可我没有这么做,同病相怜的爱多过于恨。原来柳娅也是第三者,她如同我一般,在等待一个人离着并不能离的婚,给予着并不完整的爱情。

    我在她的客厅里抱了抱她,我说傻缺,大家都是傻缺。

    柳娅号啕大哭,她说她一直当他是她的老公,她的唯一,她心尖上的明月。事实上他虽不是老公,却也做了所有老公该做的事。

    愚蠢的柳娅相信他会离婚。他站在情欲的高峰上,把承诺说得言之凿凿,情真意切。可当现实当头棒喝,他心生退缩,左顾右盼。几次三番的争吵与纠缠,又几次三番地和好与沦陷。

    柳娅的家是他躲避麻木生活的避风港。而柳娅像一座孤岛,在风里雨里等待船只的靠近。她在他到来的深夜里经常睁着一双腥红的眸子说她离不开他,她也因他久未离婚而反复争吵狂奔。她在我这里寻求光明和救赎,甚至在湖水里想淹死自己,可一切都是徒劳。

    当爱让黑暗成为了永恒,柳娅积重难返,作茧自缚。而我,终不是那道拯救的光。

    可谁能救得了谁啊。我最终还是愤怒了。

    那天上午我在她家里暴走,把教练的所有东西扔在地上。牙刷、剃须刀、蛋白粉,还有各种各样的衣物,我把它们通通塞进一个大编织袋里准备扔掉。可我塞一件,柳娅捡出来一件。她跪在地上,泪流满面,我继续塞,她继续捡。

    最后我终于放弃了。谁也拯救不了谁,或许,她根本不需要拯救。

    柳娅是一座孤岛,我也是。这世上很多人都是孤岛,屹立在荒芜的水面,四周都没有路,与这个常态的世界隔绝,只能等待着船只三天两头地靠近。他们为爱而活,不屈不挠,就算那是一条永远不会靠岸的破船,他们也同样会在起风的暗夜里对它敝帚自珍,从萧条到毁灭,无怨无悔。

    其实谁也不能剥夺你爱一个人的权利,只有你自己。

    那天中午我离开了柳娅,肩上的伤疤突然隐隐作痛。

    我们再也回不去了。我想起青春时期的柳娅,她看着我笑,像一朵明媚的桅子花。

    人类并不乖啊,上帝给了两个人相爱的机会,可大家都处心积虑打乱了秩序。我爱着她,她又爱着他,他也可能爱着另一个她,在这看似灿烂的生活里打了一个又一个荒凉的死结。

    我走在热烘烘的太阳光下,用双手使劲搓了搓脸,心灵的温度渐渐冷却。我不愿再做孤岛,我不能再装聋作哑,这并不是一个轻率的决定。因为我需要拯救,我需要一个新生活,来忘记与柳娅这段如柳絮般飘浮的时光。

    [作者简介]

    风萧蓝黛 | 原期刊写手,80后,现居彩云之南。文字散见于《爱人》、《爱人时尚》、《恋爱婚姻家庭》、《知音女孩》、《新女性》、《家庭之友暖爱》、《许愿草》等情感杂志。十年旧梦重拾笔,愿思想与文字终能表达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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