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澧之谣
图片来源于网络《资治通鉴》原文:三月,盗杀韩相侠累。侠累与濮阳严仲子有恶。仲子闻轵人聂政之勇,以黄金百镒为政母寿,欲因以报仇。政不受,曰:“老母在,政身未敢以许人也!”及母卒,仲子乃使政刺侠累。侠累方坐府上,兵卫甚众,聂政直入上阶,刺杀侠累,因自皮面抉眼,自屠出肠。韩人暴其尸于市,购问,莫能识。其姊嫈闻而往哭之,曰:“是轵深井里聂政也。以妾尚在之故,重自刑以绝从。妾奈何畏殁身之诛,终灭贤弟之名!”遂死于政尸之旁。
我是聂嫈,战国时期韩国轵县深井里的人,若不是因为我有一个侠客弟弟聂政,也许我永远只是一个湮没于山野闾巷妇人,根本就不可能在这里讲故事了。
我要讲的故事,就是关于我弟弟聂政的故事。
弟弟聂政是一名刺客,据说,后人将他列为春秋战国四大刺客之一,并且给予他“侠肝义胆,忠孝两全”的评价。对于这样的评价,我和我的弟弟都无法表达看法,因为历史的车轮只会隆隆地向前滚动,不可能回到从前。
三月的深井里,春天的气息刚刚从柔弱的柳条上露出头,冰封的河水也才开始汩汩地歌唱,天气很好,我和往常一样捧着一篮子衣衫去小河里浣洗,小河里的水还有些冰凉,不时有一小块一小块的冰从眼前飘过。
我喜欢这样的天气,阳光柔柔的,有带着花香的风轻轻拂过。
我蹲在河边洗衣衫,河水倒映着我的影子,也倒映着湛蓝的天空里多多漂浮的白云。弟弟外出好些天了,也没有一点的音讯,不知他何时能回来。母亲去世后,我姐弟俩相依为命,弟弟不在的日子,我这心里总有些空唠唠的。
“哇——哇——哇!”身后的老槐树上,讨厌的乌鸦叫了三声。
“不好,怕是有什么不吉利的事,这么好的天气,乌鸦叫什么叫!”我心头一紧,愈发担心起外出的弟弟来。
正在我被乌鸦的叫声扰得心烦意乱时,我手中的衣衫一不小心掉到河里,被那汩汩流淌的河水流到了很远的地方。
“嫈,你的衣衫,被水流走了!”蹲在我下游洗衣衫的老阿婆提醒我。
“哦,我的衣衫!”我这才赶快起身,跑向下游,去捞回我的衣衫。
“嫈,你发什么愣啊,想心事?”阿婆关切的问我。
“嗯,没有!”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阿婆。
“嫈,政外出有些时日了,你可曾去找过他?”
“哦,没有,他是大人了,会回来的!”我嘴上安慰着自己的,其实心里还是放不下,尤其是刚才那讨厌的乌鸦,更是让人心神不宁,我是否真的该出去找找他呢?
韩国的都成阳翟城很热闹,春天的气息流淌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聂嫈睁大了眼睛四处张望,想要找到那个熟悉身影。一次又一次,迎接她的仍旧是失望。
前面是集市的中心,人群的密度越来越大,人们将位于广场中心的一座高台围得水泄不通。聂嫈被人群挤得有些胸闷,感觉到心在扑通扑通直跳,汗水也睡着鬓角的发丝滴落下来。
慢慢地蠕动,终于走到了高台前面。聂嫈看到高台上躺着一个人,衣衫褴褛,看不清面容。
“这个人是谁呀,竟敢刺杀当朝相国侠累,难怪会曝尸市朝!”
“谁知道啊,面目前为,开膛破肚,满身血污,谁认得出呀!”
聂嫈听到有人在七嘴八舌地议论。
“刺杀侠累?”聂嫈在心里重重地念道,那不是弟弟吗,几年前,大夫严仲子曾出五百金为母亲祝寿,目的就是想要弟弟聂政替他刺杀相国侠累。
聂嫈的思绪回到了几年前,那时大夫严仲子想要雇佣弟弟聂政行刺侠累,弟弟以母亲尚在人世为由,拒绝了严仲子的要求。事后,弟弟曾对她说:“我们的身体都是由父母给的,不能因为行刺而丧失自己的身体,是父母承受孤苦的惨境!”
“对,台上那个人就是弟弟聂政!”想到这里,聂嫈“啊——!”地哀嚎了一声,挤开人群,冲上高台,扑倒在尸体身旁。
是的,这就是他的弟弟聂政,从褴褛不堪的衣衫上可以辨认,从尚且完好的身形上也可以辨认,这就是他的弟弟聂政!
“你是何人,这台上的尸体又是何人,你为何在这里嚎啕大哭!”台上看守尸体的武士大声呵斥着聂嫈。
聂嫈没有理睬武士的呵斥,只是伏在弟弟的尸体上痛哭。弟弟终于还是行刺了相国侠累,弟弟始终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之前之所以拒绝严仲子,是因为不能放弃赡养母亲的孝义;今天之所以刺杀侠累,是因为不想辜负严仲子的知遇之恩。弟弟虽然是一名刺客,但他不是一个无情无义的冷血之人。
“这个妇人怕是疯了吧!”台下围观的人们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的情况,也开始纷纷议论起来。
“一定是疯了,那死人是刺杀相国的凶手,谁还会主动与这刺客攀亲呀,躲都来不及呢!”
“谁说不是呢,那尸体的惨状,男人看了都害怕,更何况是妇人,若不是疯了,就一定是至亲,这个女人完了!”
台下人们议论的话语,聂嫈听得清清楚楚。是的,弟弟犯的是灭族的大罪,他之所以毁容剖腹,就是不想让人辨认出来,以免牵连我这个孤苦的姐姐,弟弟真是义薄云天啊!
悲伤撕碎了聂嫈的心脏,泪水模糊了聂嫈的眼睛。聂嫈的心里万般疼痛,她想要发出震动天地的呼喊,想要唤回她相依为命的弟弟,可是,可是眼前只有冰冷的尸体和业已凝固的血污。
阳光十分明媚,蓝色的天空,青色的屋瓦,和煦的暖风,招摇的酒旗。春色很美,生活很美,然而在这美丽的春天里,我却失去了我亲爱的弟弟,这是一种怎样锥心的痛,这是一种怎样苦涩的悲!
“快快起来,你这个疯子!”台上的武士身处大手一把抓住聂嫈的头发,将她提起来。
“放开手,我不是疯子,是地上躺着的这个人的姐姐!”聂嫈竭嘶底里地咆哮道。
“姐姐,你是他的姐姐,他是什么人?”聂嫈的咆哮一下子是周围的人全都安静了下来。
“是的,我是他的姐姐!”此时,聂嫈不再想隐瞒什么了,虽然弟弟为了保护她而自毁面容,但她不能因为保全自己而让弟弟的忠勇之名埋没于世。
“刺杀相国侠累的人是深井里的聂政,我是他的姐姐聂嫈!”聂嫈挣脱了武士的大手,转向围观的人们,大声地说道:“我的弟弟聂政,为报他人知遇之恩而刺杀了侠累,又为了保全我的性命而自毁面容,我今天就是要告诉大家,刺客,我的弟弟是一位重情重义的刺客!”
台上的武士,台下的人群,都被这英勇的女子惊呆了,一时间都瞪大着眼睛看着台上咆哮聂嫈。
聂嫈想到,话一说来,今生就已无生的希望了,不如现在就死去,也好让弟弟在九泉之下不会孤独。
乘武士发呆之际,聂嫈一把抽出配在武士腰间的宝剑,刺向了自己的胸膛。
聂嫈倒下了,倒在了弟弟的身旁,那一刻,他仿佛听到了弟弟儿时亲切地呼唤:“姐姐——姐姐——姐姐!”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