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明

【一】

    安明是我的青梅竹马，也是与我相恋了三年的爱人。

    大学毕业后，我进入了一家外企做着一份不温不热的工作；而家境富裕的安明，则被父母送到m国留学深造。

    初到m国的第一个月，安明每天都会给我打一通国际长途电话。我知道，让他适应新生活还需要一些时间。渐渐的，煲电话粥的次数从一天一次变为了三天一次，再是五天一次……我很开心，因为这说明安明已经逐渐适应了异国他乡的生活。

    安明在所读大学的附近和别人合租了一幢小屋。屋子是典型的两层厅室，外带一地绿茵。

    安明说这个社区的居民都格外友好，他刚到的第一天，就收到了接连不断的邀请——好客的居民们邀请他到自家做客。还有他的合租舍友John，总是会在安明目所能及的地方微笑地看着他。

    多亏了这些热情好客的善良人，填补了我的安明在异国的内心空缺。

    今天下班后，我拒绝了同事们无意义的社交邀约，如往常一般回到家打开电脑，同安明聊天。

安明：瑶瑶，今天我在社区找到了一份咖啡厅的兼职，我很喜欢。

我：亲爱的，兼职会不会很累？你的学习怎么办？

安明：你放心好了，我都可以应付的。做这份兼职主要是想和其他人多一点交流吧，因为我现在真的很喜欢这个地方。

我：嗯？怎么突然这么大转变了？

安明：你没亲眼见过，所以就算我描述的再好，你可能也无法理解。你要等这里的暖阳挥洒在你每一寸的肌肤上，等呼吸过这里椰香的空气，等感受过这里咸湿的海风吹湿了你的睫毛，你的心也会和我一样变得湿漉漉。

我：哈哈哈哈哈哈听你这么一说，我还真的蛮期待到时和你在m国的见面的。

安明：对了，还有这里的人们，他们总是让我很心安。他们是那么的贴心。周三是我清洁厨房的日子，我刚把垃圾放到门口，开着垃圾车的大叔就出现了，我也不用浪费时间去多等；前几次夜跑我总能偶遇Mike，你知道吗，他出现的真是时候，我很需要有人陪我聊聊天；还有昨晚，我起夜时看见对街屋内有一个黑影站着一动不动，原来是Emily，她还对我笑了笑。我很开心，因为早就听说过m国的人很注重个人隐私，我还担心我这么盯着她看会不会误认为是个变态。对了，还有……

    看着聊天框里安明不停闪烁的信息，不知为何我感觉心中升腾起一股怪异。这些人好像热情过了头。如果垃圾车不是正好出现，而是一直在等着安明呢？如果和Mike的相遇不是偶遇，而是别人早就安排的呢？如果Emily没有把安明当作视监别人的变态，是因为她自己就是呢？

    今晚的聊天，我和安明不欢而散。

    出于担心他的安危，我还是忍不住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他。听完我的话后，安明很生气：他说我怎么可以随意将别人的好心揣测的如此腌臜。

    三天后我拨通了安明的电话。

    “亲爱的，我很抱歉那天说了一些不好的话。这几天过的怎么样？”

    “没事的。我很好，你呢？”

      ……

      随后，我和安明聊了很多鸡毛蒜皮的小事：今天的晚餐，组长的不近人情，父母的身体，一直下不停的大雨……

    对话的最后，安明突然问了我一个问题，他问我，对x教有什么看法。

    我不解。据我所知，安明家无人信教。再者，从前的安明一直固执地认为信教就是迷信。为此，我还曾和他争论过一番。

【二】

    日夜更迭。很快，离安明出国已经过了半年。再过一个月，就是我飞到远在千里外的m国和安明相聚的日子。

    我很期待和安明的见面，每天入睡时我都会一遍又一遍幻想，我会在什么情形下和他相见。可能那天的天空很蓝，空气中有隐约的椰香；也可能那天瓢泼大雨，我们像偶像剧的主角一样相拥在街头；亦或许那天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周三，我们就这么没有先兆的走到了一起……

    今天是难得的休息日，我早早洗完了澡，端着一杯暖烘烘的花茶坐在电脑前，等待着安明的视频通话。

  “滴滴滴、滴滴滴…”

    对话框上传来一阵清脆的铃响，我飞快摁下接通键，我朝思暮想的脸庞便出现在这17英寸的屏幕上。

    “亲爱的，你怎么了？”看到安明乌青的眼圈、瘦削的脸颊的那一刻起，我的喜悦霎时变为了担忧。

    “瑶瑶，别担心，我很好的。只是……”安明蹙起两条浓眉，阴郁的神色在他脸上久久盘旋不散。

    “都怪我，前段时间一直忙工作，忽略你了。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我在心中唾骂自己，这几个月以来我一直忙于跟进一个新项目，为了职位的提升，我甚至大幅减少了和安明的通话次数。

    “哈，没什么了。只是最近遇上了一件小事。瑶瑶，”安明纠结不定地看着我，“接下来，你可以平心静气地听我说完我最近的遭遇吗？”

    “嗯！”看着眼前人现在的样子，我心焦如焚，迫切想知道他发生了什么。

    安明哆嗦着手点燃了一根烟，深吸一口后缓缓吐出浓浓的烟白色，开口缓缓讲述一段离奇的经历……

【三】

    初到m国的第一个月，我就深刻感受到了社区居民们的热情好客。对于一个在严肃、传统的中国家庭长大的孩子来说，这完全是一种全新的体验。我很快在社区咖啡厅找了一份工作，不是想获得什么社会经验，只是想和居民们更快亲近罢了。

    我记得瑶瑶和我说过，总觉得这里的人热情过了头。让人觉得一切的巧合都是事先安排好的。刚开始我对这个说法抱有很强硬的反对态度，直到我亲身经历了一些事情之后，我开始慢慢转变我的看法。

    我在这里生活了半年，每天都会坚持夜跑。而每天我都会遇到Mike。刚开始我和他很聊的来，但是时间久了，我内心却有一种异样的感觉：他就好像是被派来监视我的一个间谍。

    在第三个月的一个晚上，我因为学习原因，把往常八点的夜跑一直顺延到了九点一刻。当我刚从家里离开时，在街角转弯处看到了正在系鞋带的Mike。我上前和他打招呼：“嘿老兄！”

    “你好，安。准备去跑步吗？”

    “对，你呢？”

    “我也是。太好了，那我们一起吧！”

    真凑巧，今天晚点了我以为不会遇到Mike，可是他竟然出现在了我家附近的街角。而他也很巧的还未开始今天的夜跑。

    一路上气氛都很怪异。我心里有事，不想开口讲话，而Mike也一言不发地跟在我身边。我加快了脚步，而Mike依旧不疾不徐地迈着平稳的步子。

      过不了多长时间，Mike已经被我甩在了身后。而我好像不知疲倦一般，停不下脚步。我跑到了一幢旧屋旁，我们之间距离可能三条街远。远远的，我看到褐色的破旧房屋散发出幽幽绿光，在黑夜下显得格外诡异。

  “咯咯咯咯咯咯…”四周静谧的空气仿佛炸开了锅。不知从哪儿传来一阵诡异的笑声。

    我四处张望，可是这片街区安静的没有任何活物存在的迹象。

    “咯咯咯咯咯咯！”笑声逐渐变大了，我侧耳细听，就仿佛有人从远处那幢破屋边笑边往外走。

    “有人吗？”我大喊一声。

      没有回应，连笑声也消失了。我开始怀疑会不会是顽皮小孩的恶作剧，他们现在指不定躲在灌木丛后面偷乐呢。

    “咯咯咯咯咯咯咯…”在我放松戒备时，笑声突然又出现了。它给人的感觉就好像是有人从一个铁桶里面往外扔石子，它在向我紧逼。

    倏地，笑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歇斯底里的嚎叫声。

    这…这根本不像人的声音，就好像牲畜被屠杀时发出的绝望嚎叫！

    说来不怕你笑话，我开始撒腿往来时方向狂奔，一路上，却再也没看到Mike的影子。回到家后，我气喘吁吁，长久不能平复。

    室友John见状，连忙问我发生了什么。我缓了缓，便和他说了那幢破屋的事，只不过我没和他说我听到的诡声，只问了他那幢屋子是谁的居所。

    “哈，你是说那幢鬼屋吗？那曾是强尼的。”

    “鬼屋？为什么说它是鬼屋？还有，强尼是谁？”

    “老兄，这儿的人们都知道强尼。他是三年前搬来这里做生意。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突然生起了一场怪病，经常会在夜里怪笑、哭嚎，再后来他病逝了。这幢屋子一直没人打理，也就成了孩子们口中的鬼屋。”

    “你是说，他已经不在世上了？”

    “对啊，那都是一年多前的事了。怎么了老兄，我看你脸色不太好啊！”

    听完John的话，我额上不禁泛起一层冷汗，如果强尼已经不在了，那今晚我听到的又是谁的声音？

【四】   

    随后的几周内，我的睡眠质量急剧下降。我总是会在半夜里无故惊醒，然后看见Emily的身影定在窗前一动不动；亦或是被诡异的笑声、凄惨的嚎叫惊扰……最细思极恐的一次，是我在半夜惊醒，却发现一个黑影伏在我的书桌前一动不动。我不敢出声，就在黑夜里静静看着他。

    “安，我知道你醒了。”黑影开口了。

    他怎么知道我醒了，他是不是一直在暗中观察着我的一举一动。我感觉身上鸡皮疙瘩掉了一地，猛地从床上弹起来冲到门边。

    “嘿，不用那么大反应啊！是我，John！”黑影追了过来，“我刚刚从派对回来，我很难受，想问问你有没有醒酒药。”

    John给了我一个看似合理但是并不合理的解释。我不知道他是真的需要醒酒药，还是借此一直在监视我的一举一动。

    之后的夜晚，我都会锁上门才能安心入睡。不过半夜我依然会被诡声吵醒。

    就这样一直过了两个月，我再也忍受不住了。我不能让这个诡声一直干扰我的生活。我决定揪出那个背后作乱的人，不管他是人，或是鬼。

    下定决心之后，我开始着手准备一切：充满电的照明工具，防身刀，电击棒……

    到了行动那晚，我找了个借口支开Mike，只身前往那座破屋。

    随着我步步逼近，笑声越来越大。

    我一脚踹开摇摇欲坠的木门，一阵灰尘“飒飒”落下。

  “咳…咳，有人吗？”

    回应我的只有愈发诡异的笑声。

    循着笑声，我来到了破屋的第二层。

    “呵…呵！”我听到一阵沉重的喘息声，这是之前我没听到过的。

    “强尼？”我试着大喊一声壮壮胆。

    “呵…咳咳！”听起来，这个人似乎患上了某种呼吸道疾病。

      我往二楼的内间走去，它是一切声音的源头。

    “别…别杀我。”推开门的一瞬间，我耳畔响起了一阵微弱的求饶声。这声音很快便被木门的吱呀声遮盖了。

    屋内只有一张破旧的木板床，和应景的白纱帘。纱帘被海风吹得飘飘摇摇，月光透过窗户洒落在地板上。

    没有人，连一个鬼影也没有。我大失所望。正当我不知所措时，发现了一本掉落在角落的褪色笔记本。

    我捡起本子塞进包里，准备离开这个地方在慢慢研究。

    感谢夜色的掩护，最终我平安无事的回到了家中。

    因为笔记本历经风雨冲刷，日光暴晒，很多字迹已难辩识。剩下的几天，我全身心钻进了笔记本的研究中。冥冥之中，我有一种预感：我所寻找的真相，都潜藏在这本褪色的皮本上。

   

【五】

    聊至此，安明点燃了第四根烟。他从一旁拿过一本破旧的笔记本，举在摄像头面前向我说道：“瑶瑶，正是这本笔记本。你知道吗，一切真相就在里面。我花了很多时间研究这本书的奥秘，然后我发现了一个令人惊愕的真相——强尼并没有得什么怪病，他只是中暑罢了。我是说，他是被人杀死的！”

    我无条件相信安明所说的一切，不可思议地看着他，早已忘了大脑该如何运转。

    “可是，是什么人想杀他？”

    “我不知道，”安明面色凝重的摇了摇头，“我打算把这件事告诉警察，我想，后续的事情应由他们来接手。”

    那晚，我们一直聊到深夜。安明主张向警方检举此事，可是我不同意。我认为他这样做可能会惹火上身，如果杀死强尼的仇家报复他怎么办？

    通话结束后，我觉得我应该提早启程了。我想去见安明，发生了这样的事，我总是不放心他的。

      我订了四天后的票，好说歹说才请了两周的假，便开始着手了解m国的民风民俗，准备去见我的爱人。

    在不断的了解中，我发现m国是一个宗教大国。他的人民普遍信仰某个宗教。并且存在着极为严重的宗教鄙视链。难怪安明曾问我对宗教的看法。对了，在一个社区中，居民还会排挤那些不属于自己宗教下的人们……

    在启程的前一晚，我拨通了安明的电话。

    “瑶瑶，你知道吗，我好像一直以来都搞错了一个问题。”

    “啊？”听着安明那边的声音，我莫名开始心慌意乱。

    “强尼或许不是被什么人谋杀的。啊这样说也不对，他就是被谋杀的。”

    “亲爱的，你在说什么啊？”

    “我的意思是，强尼是被这里的居民们一起杀死的。”

    “你知道吗，前几天我去报案，可是警察为那个不知名的凶手百般辩护。我开始察觉到异样，回到家中查阅大量资料，继续研究笔记。我发现在笔记本的封皮上有一个悬倒的十字架。”

    是的，我记得这个十字架，安明曾给我看过这本书。

    “m国多数崇信什么宗教你知道的吧？而悬倒的十字架对于他们来说就是恶魔来了。他们认为强尼是异教徒，所以他们一起杀…”

    “嘭！”一声巨响取代了安明的话。

    “安明！安明！你没事吧？”

    “嘿，小姐你好。”是一个陌生人的声音。“安很聪明。不过我们很失望，我们都以为能和他相处的很好。真是太可惜了。”

    “你是谁！？我警告你别碰安明！”

    “你知道我们曾经是怎么对强尼的吗？我是说，你知道我们要如何对付异教徒吗？”

    “咯咯咯咯咯咯咯…”倏地，电话那头响起了一阵诡异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