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孤魂
那只猫突然钻进了马晓白的怀里，身子一蜷缩就卷在了马晓白的胳肢窝里，马晓白本想轻轻抚弄一下黑猫柔软的羽毛，神龛里香灰一闪，黑猫突然张开了眼睛，一只蓝眼睛，一只红眼睛正直勾勾的看着马晓白，马晓白本能的立马将手缩了回来。
老婆婆就说：孩子你不要怕，那是我们家掌柜的。
马晓白的下巴立马冻住，身子也动弹不了了，一双手僵在半空里。
老婆婆继续说：人过去到那边之后会转世，却并不做人而是做猪，做牛，做猫。变了猪，牛的都是活着的时候做了坏事，死了让阎王爷惩罚的，而有些好人死了以后就会变猫了，因为猫安安静静的，总是会躺在前炕的热头上睡觉，还会吃好的。
马晓白努力想让自己颤动的心冷静下来就问说：那怎么才能知道人死了以后变成了什么？
老婆婆继续说：给我们家掌柜的过头七的时候，我就在这里上了香，然后招了魂，然后再灶台上撒上香灰，第二天早上起来看香灰上是什么脚踪，死了的人就变成什么了。
马晓白就说：所以叔叔过头七的时候，香灰上的脚踪是猫的。
老婆婆说：嗯，那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就发现灶台上有很多猫的脚踪，这只黑猫也是在那天晚上突然就出现我们家的，也不知道它是怎么钻进来的，所以我说这只猫就是我们家掌柜的变的，在招魂的时候就进到我们家了，而且这只黑猫一到家里的时候就往我身上扑，好像认识我一样，而且也能找见我们家藏起来的肉和吃的。这些东西都是我们家掌柜的亲自放的，有些东西我都不知道放在哪里了，那只黑猫都能翻出来。”
马晓白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说：那大黄呢？是谁变的？
老婆婆说：大黄本来是王寡妇家养的狗，后来王寡妇的女子死了后，王寡妇就疯了整天胡言乱语，也就不再管那只狗了，那只狗无家可归了就一直在我们家的坟头上游荡，有一天我去上坟，就看见大黄正趴在我小儿子晓白的坟前，正用爪子刨着我前一天放在坟前的洋火枪，所以我就觉得大黄是我小儿子变的就把他带回了家。”
马晓白一脸愧疚的说：可是现在大黄的眼睛却有一只看不见了。
老婆婆说：没事，狗的眼睛本来就不好，不像猫一样，但是它们有鼻子，自从大黄回来后对我很亲却对晓白理也不理有时候还会朝着晓白叫唤，估计是嫌晓白住在家里，占了他的位置。”
马晓白说：你一共有几个儿子和女儿？
老婆婆说：我一共有过四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可是他们现在都随着掌柜的去了，现在就剩我一个了，说完又忍不住哭了起来。
山坡上，黄土地里，有着她的丈夫和儿女，而她却在人生饱受岁月的蹉跎和忍受着失去亲人的痛苦。
马晓白极力想让老婆婆变的不再悲伤就岔开话题问说：那您和叔叔一定很恩爱吧？
老婆婆止住了哭泣，眼里开始流动着一丝丝的满足，就说：农村人过日子还谈什么恩爱，只是这么多年一直都是这么过来了，也没有吵过架，都晓得这个家离了谁都不行。
马晓白笑了一下说：那还不算恩爱啊，你看我妈和我爸就整天吵。
老婆婆说：农村人过着穷日子，一天光活儿都够做了，哪里还有时间吵架，再说吵架又不能当饭吃，城里人还是生活过好了却还是不满足，自然就会吵架了，我们很知足，孩子们过的好，有吃有喝，过年给孩子们有新衣服穿就足够了。
马晓白的又心颤抖了一下。
随即又问说：那你们年轻的时候是怎么过来的？
老婆婆想了一下然后说：年轻的时候啊！农业社的那会儿我刚好有十五六岁了，那个时候家里穷啊，我们家兄弟姊妹八个，我大姐和大哥都已经结婚了，剩下的几个小的都还在念书，我却连一天书都没念过，我妈妈身子也不好，所以每天都是我和我爸爸去干农活挣工分，我那个时候也能吃的下苦，一天下来比男的挣得工分都多。有一天我爸爸突然让我到刘家仡佬去，我姐姐就嫁到那里了，我也去过几次，我就向农业社请了假，那个时候日子过的苦，家里也穷，我就跟邻家假了一条蓝裤子和一个蓝袄袄，扎了个红头绳就去了。
马晓白说：后来呢？
老婆婆说：后来我才知道我爸爸是给我寻人家去了，那时候我还什么都不知道呢，就傻乎乎的跟着我爸爸走了三十里山路到了刘家仡佬，结果并没有去我姐姐家里而是直接去了我们掌柜的家里。掌柜的家里还是算是刘家仡佬有钱的人家了，那天吃了白面和玉米面和起来的饺子，现在想起来那是我吃过最好的一顿了，掌柜的家里坐着掌柜的爸爸、妈妈还有我爸和我姐夫，我姐夫算是介绍人，掌柜的比我还胆子小，躲在后窑掌里不敢出来，他爸嗓门也高就骂起来了，你个憨怂，给你寻婆姨了还怕的不敢见。
老婆婆想起来笑了一下继续说：那会我根本就连晓白他爸见都没见过，到后来我们走的时候，晓白爸爸都没有从后窑掌里出来，那会晓白爸爸的鼻子大，村里的都叫他“鼻疙瘩”，晓白爷爷的鼻子比晓白爸爸的还大，村里的就都叫他“老鼻疙瘩”，晓白他爸爸家里给了我爸爸三尺红格格布和一些好吃的就算是把我给问了，晚上晓白爷爷的让住了，我就不住，死活要回了，我当时就说想我妈了。我就和我爸爸提了那些东西又走了三十里山路回家了，我爸爸一进门我妈就日噘上了，你把娃娃又给问了？还这么小了就问给刘家仡佬的老鼻疙瘩了？老大老二问了就算了，现在老三也问了！当时我还一点都不晓得我已经让我爸爸给问蓝，还瓷愣愣的给我妈说，那家儿家里的扁食可好吃了。我妈妈就突然哭了起来，憨娃娃，你爸爸都把你给问了，你还憨的害不哈。
马晓白淡淡的笑了一下就问说：那后来呢。
老婆婆就说：我十五岁就问了，一直到了我二十五岁才结的婚，那个时候计划生育查得严，晓白爸爸的和我同岁，就一直等到了二十五，二十六的时候我的第一个儿子就出生了，现在想起来那孩子真是让我受害结实了，光生他就花了两天，生他的时候还是冬天，天特别冷，外面还下雪着了，我还记得那个时候我爸妈和晓白爷爷奶奶都来到我们家了，那会我就是生不下来，大家心里都很着急，那时候我都疼的快晕过去了，晓白他爷爷就说，要不把孩子弄了算了，不要伤了大人。大家也都同意了，我那时已经疼的没感觉，那孩子也争气，第二天晚上终于生下来了，当时村里一样的孩子都叫“龙龙”，所以我们的第一个儿子也干脆就叫了龙龙，这个名字一取就出问题了，王跳神来看了一眼龙龙就说，这娃娃命相这么硬，名字也硬了，怕缚不住反而还会还会克其他的人。我现在后悔为什么当时没有给娃娃换个名字，要不然成成和卫成也就不会死了。说完老婆婆又忍不住哭了起来。
马晓白说：王跳神真得就那么神，那么厉害？
老婆婆就说：王跳神的法力可高了，也是一个阴阳，村里有埋人的和迁坟的都要找王跳神，晓白他爷爷没的时候就是请的王跳神，坟的位置也是王跳神选的，墓口正对着正北方对面的山头，说是早上的第一束阳光刚好能照在坟上，这样可以震阴灵，把晓白他爷爷的束身抬到棺材口后，王跳神就拿一个铃铛，唱了一会，然后伸手将铃铛往墓口一指，大家就开始将束身抬到了墓窑里，抬到墓窑里以后，位置摆成东西朝向，然后王跳神就跳进了墓穴，拿了一些木楔子在棺材的四周都插上，底下放上甘草，然后出来合上墓窑，并墓窑口撒上热油，王跳神就站在墓窑的上方把引魂幡插到正中间然后一声呼喝就开始填土了，填完土后，王跳神就拿出风水仪，把祭桌和棺材弄成同一个朝向，这才算是完了。”
有人说世界上有阴阳两界，活着的人在阳界，死了的人在阴界，而阴阳就是能够在阴阳界自由来回并且可以让阳界和阴界可以沟通的人，因为阴阳白天活在阳界，晚上活在阴界。
老婆婆又继续说：我还听人说，因为王跳神是阴阳而且法力很强，所以就有阴界的朋友想要把王跳神带走，因为他已经让阴界的人开始不安了，王跳神也测算出有阴灵来索他的命，所以他在下午吃完饭后就给他的老婆说，今天晚上你在后窑掌睡，睡觉的时候把头蒙住，晚上不管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把头露出来，不然出了事我也救不了你。他老婆也知道王跳神的手段就答应了，晚上王跳神把衣服全脱了，然后坐在炕沿上，屁股底下坐了一把大刀子，晚上阴灵就来了，王跳神的老婆后来给我说，当时她正蒙着头睡觉了，心里也怕得睡不着，就偷偷的把头钻出来看了，就看见有个阴灵贴在窗子上，窗纸都烂了，阴灵凑进来往窑里看，我当时一怕就把头又缩回了被子里，阴灵好像看见我了，立马窗子开始晃了起来，风呜呜的刮。王跳神就喊说，有本事就给老子进来。门本来是关着的，哗的一声就被闯开了，然后风就刮了进来，王跳神突然就跳了起来拿着大刀，一刀子就砍了过去，估计是砍到了，那个阴灵就跑了。王跳神下了炕，走到他婆姨面前，把他婆姨狠狠的打了一顿就说：谁让你露头来的，那个阴灵的法比我高可多了，老子差点死在它手里。
神龛里的香突然晃了一眼，马晓白的心咯噔的跳了一下。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