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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父母他们那一代人生活的年代，衣裳全部为手工缝制，在服饰样式上还保留着一些民国遗风。祖母那个年纪的老奶奶们，冬衣一般为右偏襟盘扣缎面棉袄，外罩蓝色或黑色大褂，着宽腰厚棉裤，打绑腿，小脚。头上梳髻，用发网绾住，再别以银簪。夏衣为月白色或姜黄色右襟大褂，着阔腿裤，仍旧在裤脚打绑腿，着小脚黑布鞋。老爷爷们冬夏皆为对襟土布的大袄或大褂，腰间束以宽一尺、长约三尺的宽带子，着黑布裤、黑布鞋。也有冬穿长棉袍、戴礼帽的，但已极少见。
旧时衣衫若云霞（二）
到了我们父母这一辈，不管是冬装还是夏衣，上辈人穿的家织老土布已经不穿了，基本上都是从街上商店里扯好布，送到裁缝店里做。男装多为蓝哔呢中山装，配涤卡裤子。妇女衣装也不再穿偏襟袄褂，而是穿对襟褂子，色彩上也渐渐多样起来。
不过也有例外。在我们街上有一户人家，妯娌两个，比我妈年岁大一些，我们称作大娘的。据说他们家里以前老太爷规矩大，两个孙子媳妇的衣装、发式一直都是严格的传统的老样式。她们虽然没缠过足，但是穿了一辈子的偏襟大褂，头发在脑后绾髻，并且刘海都齐齐剪去一截儿，一律挂在右耳后边。那时候在一个队里干活，只有她们俩的穿戴几乎一模一样，而与别人迥异。后来我在民国的电视剧里才见到类似的一种发式。这可能也是一种遗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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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革开放以后，也许没有哪一种服饰，像八十年代的喇叭裤那样，成为一个时代最鲜明的记忆。
第一次注意到喇叭裤，是在裁缝刘大娘儿子的婚礼上。婚礼上集中了整个街上最时髦的男女小青年。最出眼的当然是新娘子。我的这个新嫂子，人长得漂亮，也很洋气，和刘家哥哥十分般配。
旧时衣衫若云霞（二）
那天她一头短发，颇显英气。上身着浅色紧身小花衫，下穿一条纯白色的喇叭裤。看那喇叭裤，低腰短裆，紧裹着臀部，裤腿上窄下宽，从膝盖以下逐渐张开，形成喇叭状，裤口尺寸刚好盖住脚上的细高跟鞋。走起路来像扫帚一样扫过地面。她和刘家哥哥一起大大方方、笑意盈盈地向客人们敬酒，而不管一旁他们那些年轻的朋友们的善意的哄笑，或是向他们俩吹口哨。
我们这里离城并不远。他们的那些个朋友们也个个都是衣着光鲜时髦，穿得像城里人一样。活泼一些的姑娘穿着宽宽大大的黑色蝙蝠衫，配牛仔裤，文静一些的或穿粉色带泡泡袖的连衣裙，或者穿带垫肩的小西服、小西裤。小伙子们多是花格子衬衫，配长风衣、喇叭裤，戴一副大蛤蟆镜，再配个爆炸式的“鸡窝”头。窗台上的双卡录音机里，播放着流行的港台歌曲。这样的派头，可是当年最时髦的。老年人大多看不惯这样的打扮，说流里流气的，像个啥样子。这样着装的小青年往往成为老辈人眼中的“不良青年”。
那样的衣装，有着鲜明的时代的烙印。用当时老辈人的话说，穿这样的衣裳的，都不是下地干活的。是的，他们本来就不准备再下地干活。对待服饰的态度，从某种程度上说，就是对待土地的态度。他们的衣装，包含着太多背离土地的倾向。也许，从衣装上，他们已开始同脚下祖祖辈辈耕耘了几千年的土地疏离，同传承了几千年的传统生活方式开始决裂了，虽然是不自觉的 。但那才只是一个开始。如同刚睡醒一样，睁开眼睛就发现一切全在改变。
这些年每次回家，只要在街上遇见兰英嫂子，她都会很热情地招呼我去家里坐坐。80年代的时尚小青年，已是人到中年，我的新嫂子已经变成了老嫂子。不知现在已经抱孙子的他们，是否还记得自己曾经穿喇叭裤的青春？那是他们成长过程中不可磨灭的风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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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衣裳是做的还是买的？”
“我买的成品衣。”
成品衣，是相对于大量手工制作的衣服而言的，指衣服是大厂子的机器做出来的。成品衣不仅有着更好的做工，而且代表着时尚与洋气。现在已经没“成品衣”这个词了。在服装已经完全工业化社会化的今天，穿纯手工制作的衣服反而是一种奢侈，是身份与财富的象征。
旧时衣衫若云霞（二）
服饰是国民心态的一个重要载体，它的变化直接体现着社会与习俗的变迁。通过一系列的生活细节，我们可以看到大时代背景下的社会整体状况 。我们这一代人，亲眼见证了作为工业社会的前奏，成品衣是如何逐渐取代农业社会里手工制作的衣服的。
旧衣衫，是一种旧时光，旧情怀。我们可能很少再有机会穿上手工缝制的棉质衣衫了。
【目录】最后的农业社会的生活，不能忘却的时代记忆（童年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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