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爱与美食不可辜负｜一碗方便面

印象里学习好的人，做饭都很一般，比如说我。时间都用来背书、写作业和女同学讲题了，那顾得上油盐酱醋葱姜蒜，我也只认得它们拼装上桌以后的模样。

印象里学习好的人，都非常爱吃，比如说我。学习是很耗费精力的，上完晚自习考完试，尤其是给女同学补完习，是不是食欲大增，食指大动，必须热热闹闹红红火火地饕餮一番，才对得起短暂的人生。

印象里学习好的人，洗锅技术都一流，比如说我。物理化学时间统筹，那要学以致用才行。节水怎么洗：按尺寸码好，浸泡少顷，抹洗洁精，细流水冲刷洗净；省时怎么洗：热水浸没，去油去渍，再换水，再流水冲洗；如何做到碗光槽亮台净地干，如何常年洗碗不伤手，哪些工具是洗碗专业人士的最爱。（熟能生巧，全是泪啊！）

印象里老妈就是这样的人，我只是毫无悬念遗传了这些特质罢了。

老妈早年从农村考到城市，学习不错，却厨艺不精。蒸包子蒸馒头永远是放碱只多不少，白面的材料做出了玉米面焦黄的效果；切土豆红薯，不管多大个，都是一生二，二生四，恨不得每块有半拉砖头大小；凉菜一向是糖拌西红柿最拿手，热菜最好不过炒鸡蛋。

真佩服我自己在这样伙食条件下，还长得肥头大耳，体重超标。更佩服的是我老爸，这几十年的光景，是如何一步一步坚持下来，依然涵养极好相敬如宾的。当然最佩服的还是老妈，周边爷爷奶奶姑姑舅舅，个顶个煎炒烹炸无一不精，她依然能泰然自若不思进取常年做饭的本事原地踏步自成一派。

不过，我记忆里仍然有几样饭菜是老妈做的最好吃。先说说TOP 3吧。

排名第三的是白糖大米饭。那时我们刚从父母下乡的农村调回城市，还住在妈妈单位的办公室里。初中离家很远，中午回来，经常这边煤油炉已经烧干了水，那边妈妈的会还没结束。所以大人们早早焖好饭，我们只要用热水一泡，抓一把白糖，齐活。哪天表现不错，就多抓一把糖，还能多吃一碗饭呢，真是甜到心里，记到今天。（老婆是东北的，他们有异曲同工之妙的搭配，居然是猪油拌饭，有些心塞。）

排名第二的是大烩菜。常规搭配少不了白菜、豆腐、粉条、豆角这几样，可以变换的是画龙点睛的部分-肉肉！可以是薄如蝉翼拇指盖大小的五花肉片，也可以是鹌鹑蛋一样的丸子，条件好的可以是排骨，条件一般的放棒骨腔骨也可，有放午餐肉的，再差也会放些油渣。这样的大菜只有节假日才有功夫准备，连菜带汁浇到米饭上，或者盛一大碗菜放上两个馒头，想想都幸福呢！

排名第一的却是方便面。

那时候常见的只有挂面，白色一尺见方软塌塌的圆纸筒，里面满满当当佛香一般细细长长的干面条，极易碎断，小心翼翼扔到开水锅里，直挺挺地坚持好一会儿才服软认怂。关键没什么味儿，还要再折腾大人想着配些酸咸辣油。

方便面却省事儿的多（印象里是华龙牌的）。独立包装五六年后上大学才见到过，而在家里吃的全是十个二十个量贩式散装的一大包。调料袋只有一个，和现在洗发水旅行包装一样，连成排用一袋剪一袋。因为味精咸盐胡椒粉什么的都配好了，只要一撒一搅合，perfect！

可老妈做方便面却是难得的复杂和精致。

没记错的话，方便面比挂面要贵些。要做成方方正正的样子，还曲曲绕绕和弹簧床垫一般，酥脆咸香，即可生吃也可煮食，还送浑然天成的调料包，当然要贵了。所以，只有我这样有中考和高考任务的家庭成员，才有资格享用。补充一点，有机会考出好成绩的家庭成员，嘿嘿。

我吃方便面，面可以没有，荷包蛋不能少。一般是小锅，一半的水烧到大开，顺锅沿磕开鸡蛋，从中间巧劲掰开，让蛋黄混着蛋清滚入沸水，会过日子的，还要用手指扣扣两边蛋壳里残留的蛋液。

期间不能搅拌，只能轻晃，避免粘锅。看鸡蛋基本凝固成形，用漏勺捞出备用。然后是放面饼，需要用勺子筷子顶住，摁到水底，直到软化。

为了营养均衡，还要洗几苗青菜的，不着急就剁几刀，着急就临空撕把几下扔到锅里。看面条慵懒翻滚，菜叶妖娆缠绵，是时候让一边观战未冷的荷包蛋重新加入战团。黄的，绿的，白的，再加上弥散在空气中味精胡椒的香味，口水早就不争气地淌出嘴角。

可老妈依然不交卷，要到窗台高高低低被油烟熏得黢黑的那些瓶瓶罐罐中，翻找出香油滴上几滴，还会加点儿醋，舀一勺汤出来尝尝咸淡，或许会再捻上少许的盐粒进去。

“别着急，小心烫，吹吹再吃！”妈妈隐没在蒸汽中，这些话，我都是背对着听的。

我有个习惯，吃烩菜会把肉留到最后再吃，吃方便面也是荷包蛋压阵。一口蛋黄，一口面汤，仿佛时间停滞，仿佛此物只能天上有。

老妈每次都会说：“那么爱吃，妈妈下次给你窝两个吧！”可我知道，她那碗里连菜都没有。

现在，方便面已经成了众矢之的，垃圾食品里物美价廉的坏分子。除了出差救急，一两年内没碰过它了，更不用说高胆固醇高热量的荷包蛋。奇怪的是，儿子也酷爱方便面，总是叫嚷着要吃，还选中了什么老坛酸菜牛肉面。拗不过，没买5连包的优惠装，只买了一包。

偌大的厨房，眼前鸡蛋、火腿肠、蟹足棒、面饼包、调味粉包、调味酱包、酸菜风味包、青菜一字排开，一时不知该如何下手，也记不起该先下面还是先打蛋了。摸出手机，翻了很久，找到那个熟悉的号码，拨出。

“儿子，今天怎么想起给老妈打电话？”

“妈，想吃您做的方便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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