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哀是日本传统美学的源流,而物哀精神本身,又源自大和民族与生俱来的敏锐的“季节感”与纤细的洞察力;物哀是日本文学文化中的一种独特现象,主体的哀感往往投射在客体的呈现之上,于是人和景物的宿命也就透过这种既纤细又颓废的描述层层交叠,紧密交织。
小说《千纸鹤》主要讲述了主人公菊治深陷太田夫人(父亲的情人)的温柔乡中,而后将情感转移到太田夫人的女儿文子的身上,情感纠葛,纷纷扰扰,剪不断理还乱的情丝,菊治该做何抉择?最后,文子选择了离开,而菊治与雪子共度余生。
一、越过道德的边界
所有的悲剧以死亡结束,所有的喜剧以结婚告终——拜伦
似乎川端康成笔下的主人公,都具有这样的特质,其身上笼罩着淡淡的忧伤,解不开的惆怅,而《千纸鹤》中菊治同样如此,他是一个优柔寡断、懦弱脆弱的人物,时常使自己陷入忧郁与罪恶,一种自身营造的虚无缥缈的境地中去。
父母一直以来都是平淡如水的情感,而太田夫人插足父母之间,成了第三者。小说中最开始菊治对太田夫人是持着厌恶的态度,然而,直到父亲去世后,太田夫人把对菊治父亲的爱,转移到菊治的身上,而菊治也莫名沉沦在这柔情中。文中写道:
太田遗孀至少也有四十五开外,比菊治年长近二十岁,可她却使菊治忘却了她的年长的感觉。菊治仿佛搂抱着一个比自己还年轻的女人。
诱惑总是那般致命,明知是不道德的行为,连自己都会唾弃自己,但是,情感又是不理智,不受控制的,就让自己苟且偷欢,沉醉其中吧!对于这种不伦之情,他似乎也分不清现实还是幻境,莫名将自己置于这境地,退路在何处,无从得知。文中写道:
很多时候,独身者菊治在事情过后,不知为什么总觉得有一种厌恶感。然而,在理应最可憎的此时此刻,他却又觉得甜美而安详。
菊治在这波浪中歇息,宛如一个征服者一边瞌睡一边让奴隶给洗脚,感到心满意足。另外,还有一种母爱的感觉。
按照弗洛伊德精神分析法,他认为每个男子都有俄狄浦斯情结,只是道德的原因将其压抑在内心深处。然而,菊治遇上了太田夫人,他们越过道德的边界,跨进爱的禁区,一边享受爱的错觉,一边内心煎熬着,爱与伦理难以抉择,一切都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夫人是被罪恶感逼得走投无路才自杀的呢?还是被爱穷追而无法控制才寻死的?使夫人寻短见的究竟是爱还是罪?
似乎当一切都成了死局时,总有人要站出来打破局面,而太田夫人以她的死划上了句点,拒绝一切的理解与原谅,但是菊治和文子却都被死纠缠住,无法背逆的伤感,渗透骨子的哀伤。
夫人的去世就像一场诅咒,久久缠绕在菊治的心头,时常错觉曾经的美好还在指尖,时常内心倍受煎熬。他常常思索太田夫人寻死的原因,终不得其解,直到文子的一番话语,“死了的人是不会强迫活着的人接受道德。”他渐渐释怀……
二、得不到的美好
整部小说中,文子一直对母亲的行为深感愧疚且耻辱,尤其当母亲把对菊治父亲的爱转移到菊治的身上时,她拼命阻止母亲与菊治的交往,她深知这是错误的开始。文中写道:
在那战败的岁月里,小姐清楚地看到了母亲拼命纠缠,不放过同菊治父亲的爱吧。
小姐(文子)说着脸也绯红了。她反而抬起头望着菊治,像是要战胜那种羞耻似的。她噙着泪水,睁着黑溜溜的大眼睛,毫无恶意,像是在拼命地哀求。
情不知何起,一往而深。来回翻阅小说,我始终感受不到文子对菊治的爱,殊不知,那份情竟会那么地深。还好,她始终是理智的,深知他们之间有太对的纠葛与阻拦,摔了志野陶,摔了与菊治有关联的一切,狠狠切断这份情,那个不该爱上的人。文中写道:
昨天晚上,菊治劝阻不久,文子久将茶碗摔在庭院的石制洗手盆上,完全粉碎了。……“还会有更好的志野陶啊。”文子喃喃自语。
我平生只爱过两个人,那就是母亲和你。
我思念你,为了同你分手,才来到这高原和父亲的故里。我思念你,就难免纠缠着懊悔和罪恶,这样就无法同你分手,也就不能开始新的人生。
你心虽善感,却从不改变。你灵魂柔顺,却从不妥协——拜伦
善良而理智的文子,在意识到自己坠入受到道德与良心责谴的爱情时,理智地选择离开。她知道,这份爱是生命中不能承受的爱的重量,母亲已经以她的死,换得文子的活,不离开,她将会成为下一个母亲。
文子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男子,她深知他们不能相爱,更没有未来。各种情感交织缠绕杂糅,文子竭力用最后的一丝理智,掐断了这份情,这一段错误的爱情根本就没有开始的必要。或许离开是最好的选择,救赎彼此。
她的离开,让菊治从罪恶中骤然清醒过来,她的离开,既救赎了菊治,也拯救了自己。
远方的她选择祈祷菊治幸福,然后一个人默默无闻地活着,在一个陌生的地方重新开始。虽然我深爱着你,但是我也只能祝福你,放过彼此,各自幸福。
三、原来你在这里等我
文中多次提到稻村雪子小姐衣物上的千纸鹤纹样,而雪子小姐正如千纸鹤那般,代表菊治的情感寄托,以及对于美的终极幻想。
似乎川端康成的小说中,总有一个神化、理想化的人物,那人是纯洁与美好的结合,是不忍亵渎玷污的存在,是主人公菊治的精神净土。文中描写雪子小姐的笔墨不多,但是总给人眼前一亮之感。文中写道:
不过,稻村小姐点茶的姿影又浮现在菊治脑海里。他仿佛又看到缀有千纸鹤的粉红色包袱皮。
翌日星期天,是个雨天。午后,菊治独自进入茶室,收拾昨天用过的茶具。也是为了眷念稻村小姐的余香。
“她(稻村)永远是另一个世界的人啊!”为了使自己成眠,他不禁把稻村小姐想成这样的人。
菊治一生中遇到的这三个女人,太田夫人是他的欲望宣泄,文子是他得不到的美好,而雪子才是他心灵的归宿,深感安心踏实。
人的一生总会遇到无数的人,然而真爱在哪?不断寻找不断迷失,或许爱为何物,我们皆不明了,只是心得以安放便足够了。
庆幸故事的最后,菊治终清醒明白,这份执着且带有罪恶感的爱只会折磨两人,终逃不出道德伦理的圈子,他选择放弃了杳无音讯文子,寻得如雪花般纯洁的雪子,从此,两人相濡以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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