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70后,记者。
上个月,我准备跟分居多年的老公去办离婚手续,竟然发现我们的结婚证是假的,假的,假的。这么多年,我不过是顶着已婚妇女帽子的未婚妈妈。
震惊的不是我一人,还有我的先生。
在这之前,我们也曾跑去离婚几次,但是都因忘带证件等没有办成。
这次我们终于下决定要去做个最后告别时,却发现折腾了这么多年竟然没有一点意义。
我突然想起《我不是潘金莲》中,当女主得知前夫车祸身亡后大哭道:秦玉河,你为啥死了,我还没有告倒你呀?这么多年我活着的意义就是告倒,你死了,我找谁告去呀?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我也一样,我努力了很多次,终于要去结束这一切时,才发现其实一切都不曾开始。
我和先生是小学初中乃至高中同学。真正开始交往是快要高考时。高考前一天晚上他找到我,请我做他女朋友,我左右为难。虽然对他有好感,但是觉得自己还小,不想那么早谈恋爱,家里肯定也不会同意。
他说:你不答应我就不参加高考。我这人心特软,禁不住他的软磨硬泡。为了不影响他考试,无奈地应允了。
那个年代,高考仍是独木桥。我们都落榜了。他回他家,我回我家。
他回家后,他父亲在乡镇给他谋了份职。我则跑到姐姐所在公司上班。
两人离的远了,距离也就产生了美,小感动拉成了长相思。那年夏天的一天,他特意从老家跑来看我,我们一起压马路看电影牵手接吻,趁姐姐不在时噼里啪啦。
自那天开始我成了他真正意义上的女朋友。后来我离开姐姐的公司去了一家酒店收银。再后来的某天我竟然竟然发现自己怀孕了。不敢告诉父母亲人因为那年我才刚刚二十。告诉他时他很无措很无奈更不知如何是好。
单位组织元旦晚会我们排了个劲爆霹雳舞。我拼命地幼稚地期盼跳掉孩子但无济于事。
肚子一天天大了,眼看瞒不住了,我告诉了家人。她们都说打掉。作为两个没有任何事业基础的年轻人,未来都是未知,不能让孩子捆住未知的未来。
于是,在父母的陪同下,我去了妇幼医院,医生说孩子太大了,不能流只能引。医生在我下身鼓捣时,钻心的痛刺激着我敏感的神经。
“好痛啊。我不流了。”
就这样,孩子被保住了。
不流了,孩子总需要一个合法的身份吧。
于是两家安排了会面,并就结婚生孩子达成统一认识,我辞去工作去先生家待产,先生的父亲帮我们去办理结婚证。当然先生的父亲附加了一条,等孩子生出来后再办结婚证。先生是独子,公公希望孙子。
接下来的日子,为了躲避计划生育,我开始了东躲西藏的日子。父母家一个月,小姨家一个月,大姨家两个月,临近预产期时被先生偷偷地接回了家。
香港回归的那个晚上,大家都在看直播盛况,我被先生用一辆板送到一家私人诊所(事先联系好的)。风挟着痛在我的下身乱窜。我的眼泪不停地在眼眶中转来转去。父母都不在身边,守着自己的是眼前这个尚未长大的男人还有他的父母。
到诊所不到两分钟,我就生了。一个男孩。公婆笑开了眼。我从东躲西藏的小妇人一跃而成为他家的贵人。除了带孩子外,我啥事都不需操心,吃喝拉撒均有人伺候。
孩子一天天大了。两岁,三岁。上幼儿园。孩子去了幼儿园,我开始闲了。爱上打牌。
我在家越来越少回家越来越晚,与先生的口角之争也越来越多。一个寒冷的冬夜,战争终于爆发。先生给我甩了一个重重耳光,我哭泣在无人的街头痛不欲生,拼命地跑向冰冷的河水只求一死,公婆后面追着拽着大声地喊道“你莫作啊,两口子吵架还不是床头吵床尾合。”看在在公婆的面子,我回了家。
夫妻裂痕已出现,自然难以愈合。我说我们离婚吧。儿子知道此事,跪在我们面前说,如果你们离婚,我就不活了。公婆儿子,一个是对我最好的人,一个是我十月胎养大的,难以割舍的情难以偿还的债。
家是呆不下了。告别家人,我来到省会城市。从销售做起到办公室文员再到记者,用自己的双脚丈量着这个城市的每一方土地。为了省钱,每天中午只吃一份三两的饺子住最便宜的阁楼从河西走到河东从火车站走到东塘在一个月走坏了三双鞋脚上长了一层厚厚的茧子。省下的钱都寄回了家给儿子。
自从一人出来,我与先生开始了两地分居。为了工作,我经常出差参加各种活动酒会出席各种高端论坛,与先生的距离也越来越远。他怀疑我有外遇,狠狠地揍我两次,然后自己在家里也找了一小三。家人都劝我,与其这样过下去,还不如各走各路,各过各日子。
于是,这么多年来,我们第一次达成一致:离婚。孩子大了自己决定归宿,房产我一分不要净身出户。
约好时间到民政局,工作人员拿着我们的证件左看右看,问了句:“你们是自己办的结婚证?”
我们说:是的。
“你们确定?”反问道。
“不是”先生小声地说,“我爸爸帮忙办的。”
“这就对了。”工作人员叹了口气,“你们这证是假的,你们不用离了。”
“假的?”我惊异道。
20年来我苦苦维持和容忍的婚姻竟然是假的。20年来所有的付出不过是一场空一场梦。彼此生活了二十年仿如初识的陌生人一无所知。无论是谁操控了这一切,我都觉自己像木偶般被人玩弄和戏耍。
回来追问他父亲,才知道当年因为计划生育抓的严,他希望多生几个,所以根本就没有帮我们去办结婚证,见我们催得紧,找人弄了个假的而已。这种情况在农村里很普遍,同村的一女人也是生到第四胎时再办的结婚证,东躲西藏的,从湖南跑到广东,租住在工厂附近的小房子,担心孩子被拐卖,女人带着两孩子只能天天呆在家里看电视,后来女人的第四个孩子被诊断出自闭症。女人又带着孩子四处奔跑,不是为了计划生育而是去康复训练。
我甩手再次离开了家。那年过年,我没有回家。打电话给姐姐,说去她家过年,姐夫说一离婚的女人在他家新房过年不吉利,拒绝了我的请求。一个同学知道我的情况接我到她家过年,这是我唯一一次不在亲人身边过的年。举家团圆,一人孤独。
后来听说他住院了,身边的女人跑了。公婆催我回去。很多人劝我:既然没有结婚,何必守着一个病人,趁着不老再找一个合适的,不要再给自己包袱了。我摇摇了头:不,这是一份责任。然后就这样依然守着这份没有名份的没有一纸婚约的事实婚姻。
他是我的初恋,我一直深深地爱着他,不离不弃。
不曾开始,未曾离开。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