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治长篇第五」16
【原文】
子谓子产:“有君子之道四焉。其行己也恭,其事上也敬,其养民也惠,其使民也义。”
【译文】
孔子评论郑国大夫子产说:“他有四种德行符合君子之道。为人谨慎勤勉,为政慎重其事,为民谋取福利,用民合于道义。”
【注释】
1、“子谓子产”:
“子产”,郑国大夫,春秋时郑国的贤相,周王室族裔、郑穆公之孙。姬姓,公孙氏,名侨,字子产,故又称公孙侨。子产谥号“成”,故又称“公孙成子”。
子产生年不详,卒于公元前522年,彼时孔子年方而立。
子产执政于郑简公、郑定公时代,时间长达二十二年,是春秋时期著名的政治家、思想家。
2、“其行己也恭”:
“其”,作代词或语助词用。可忽略不译。
“行己”,意为立身行事、为人处事。因与后面的“事上”对言,故这里应指公务以外的私务。
“恭”,《说文》曰:“恭,肃也。肃者,持事振敬也”。一般是将“恭”作“谦逊”或“庄重”解,但后面的“事上”、“养民”、“使民”皆言子产所行,故“行己”之“恭”主要还是应当体现在“行”而非“貌”上。故从《说文》的“持事振敬”解,可理解为处事勤勉、谨慎。
3、“其事上也敬”:
“事”,职也。古时亦有假借为“士”字的用法。此处作动词用,意为处理公务。“事上”即“事于上”,意为受上级委派处理公务,故引申为“为政”。
“敬”,《说文》亦释为“肃”,故“恭”“敬”本同义。只不过在某些场合的使用中字义有所不同,如恭主容、敬主事之类。但在本章中,恭敬二字应当俱用其本义,皆主事。“敬”字含“警、慎”之意,指作事慎重、毫不苟且,即孔子所谓的“敬事”。
4、“其养民也惠”:
“养”,供养也。
“惠”,仁也。
“养民也惠”即儒家所谓之“仁民”,对民众行仁道,使民众受益,为民众谋福利。
5、“其使民也义”:
“使”,令也。此处指支使、役使。
“义”,可理解为合乎正义或公益。
【评析】
郑国(公元前806年——公元前375年),是春秋战国时代的诸侯国,国君为姬姓,伯爵。主要的版图位于今天的河南省中部。
见载于《左传》名篇“郑伯克段于鄢”的郑国名君郑庄公,以其雄才大略,使郑国在“春秋五霸”产生之前,便第一个强盛并称霸诸侯,从而有“天下诸侯,莫非郑党”之说,被称为“春秋小霸”。
除了郑庄公,郑国的著名人物还有后来的名相子产和道家学者列子。子产治国有方,使得郑国路不拾遗,夜不闭户。而淡泊名利的列子,则是道家学派介于老子和庄子之间承前启后的重要传承人物。他著有《列子》,今人所熟知的《愚公移山》、《夸父追日》、《杞人忧天》等名篇均出自该书。
郑国虽曾是千乘之国,也一度称霸诸侯,有较强的军事实力,但其周边有楚国和晋国两大强国,一直想灭掉郑国。因此郑国的国际环境相当不利。
子产当政时,正是晋楚争强、战乱不息的年代。郑国地处要冲,不得不周旋于两大国之间。而子产却能不卑不亢,不但使郑国得到尊重和安全,更在强敌环伺中使郑国大治,殊为不易。子产的确堪称中国古代一位杰出的政治家和外交家。
子产在春秋时,事功著见,人尽知之。孔子对子产评价甚高,认为他有四种德行符合君子之道。无论公私事务,子产都能勤勉慎重地处理对待,能以仁义对待百姓,为民众谋取福利。子产为政能敬事仁民,非常符合孔子“为政以德”的主张。据《左传》记载,孔子听闻子产的死讯后,哭着说子产是“古之遗爱也”。
子贡评价子产说:“推贤举能,抑恶扬善;……家给人足,囹圄空虚。子产卒,国人皆叩心流涕,三月不闻竽琴之音。其生也见爱,死也可悲。”从子贡的评价中可以看出,郑国在子产的治理下,人民尊礼守法、生活富足。子产也得到了人民的真心拥护和爱戴。
在子产为政的故事中,最著名的一个当属载于《左传》的“子产不毁乡校”。
“乡校”,是古时地方上的学校。它既是学习场所,又是游乐、议政的场所。当时郑国人常聚集在乡校,议论国政的得失。因此,有一个郑国大夫便建议子产毁掉乡校,以免生事。
子产却认为:对于乡校的议论,应当“其所善者,吾则行之;其所恶者,吾则改之”。乡校如同老师一样,可以让为政者了解掌握民情民意。为什么要毁掉乡校呢?
子产随后又讲出了一番充满政治智慧的精彩言论:“我只听说尽力为善可减少怨恨,却没听说强权专制能防止怨恨。立即禁止言论当然容易,但这就像筑堤防水一样,越是大的堤坝,一旦决口,其伤害也就越大,到时就无法挽救了。因此,不如预先用小的决口来疏导水流。也就是说,不如听取这些民间议论,以作为治疗弊政的良药。”
子产执政后,在郑国进行了自上而下的改革。由于牵涉到既得利益,因而在改革之初,曾得罪了一些人。当时有民谣传诵欲杀子产,民间遂有“子产不仁”的传言。但是当孔子听说子产不毁乡校的事后却说:“以是观之,人谓子产不仁,吾不信也。”
子产的改革后来让郑国“家给人足,囹圄空虚”。由于改革惠及百姓,原先诅咒子产的人也转变了态度,开始拥护子产。民间也开始传诵:“我有子弟,子产诲之;我有田畴,子产殖之。子产而死,谁其嗣之?”
子产不毁乡校,让百姓无所顾忌、畅所欲言地议论国政。这份为政者的气魄和胸襟,即便在2500年后已跨入现代社会的今天,也是不容易有的。因为这需要为政者能够真正地心怀仁道、为政以德,而非“口诵尧舜之言,身为桀纣之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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