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意磬
[51]有孕
【家庭伦理】暗涌（51）
瞿子镇拆迁工作进展异常顺利，所有拆迁款已有明确数额公告，只待明年三月份到账。
鸿运建材发展迅猛，几乎可以与盛世比肩。方氏兄弟已经将整个家搬到了公司。两家都靠近官桥沟，拆迁强度最大，很快就被夷为平地。现在那个地方已经开始打地基，准备盖酒店，修大型度假村。
方志鸿每次去官桥沟，心底总有种负罪感，那个孩子的死，始终在他心中挥之不去。
“哥，我想申请义务修官桥沟的路，这次我要用砂石厂刚开采出来的青石板石块，底层用细碎的砂石稳固，或者直接把石块栽进土里，这样可能就是难度比较高，有的地方路太窄，可能不具备条件。”
“我没意见。但是，这条路终究政府部门会修的，我们可以免费提供建材，具体如何修，咱们不专业，还不如让更专业的人来干。”
“你说的是，我怎么忘了这茬。我直接去找韩冰，不就行了吗？再说，这次我们做的是公益事业，又不会求他什么。”
次日，方志鸿便去找了韩冰，这次他没有像上次那样唯唯诺诺。韩冰也答应他，会极力向上级部门反应他们公司的义举。
周末的夜晚，方玉华打电话来了，跟所有家里人问过好之后，询问美娜的消息。方志鸿已经很久没有接到过美娜的电话，也不知道如何联系她。只告诉他，她在深圳，在一家做手机的电子厂上班。
王丹心里有些难过。女儿出去了两年多，没回过一次家，也没要家里一分钱，给家里打电话的次数也屈指可数。不知道她现在过的怎么样？王丹躺在床上，辗转难眠。
“想美娜了？”
“不知道她好不好？下次她再打电话来，一定要记得今年叫她回家过年。”
“让她买个手机吧，钱我给，要不咱们联系不上她。”
“好！睡吧！”
王丹侧身躺着，眼角流下两行清泪。不久后她也沉沉睡去，而这一夜她睡的并不安稳。她做了一个可怕的梦，梦到她和美娜在一个原始森林里，迷路了。有一个浑身是血的残疾小人，一直追着她和美娜。那个小人眼里流着蓝色的眼泪，他的眼泪居然会飞，飞到人的身体上，身体就会迅速溃烂变浓。
她害怕极了，惊起了一身冷汗。她觉得这不是一个好梦，美娜可能遇到了小人的纠缠，两年来，她第一次感到如此的焦灼难安。
美娜早晨去上班，依旧按照刘思影的要求穿上了一条大红色的连衣裙，纯冰丝面料，摸上去很舒服，穿上也垂感十足。
“美娜，你怎么了？看上去很不舒服的样子？”
“就是呀，这个衣服穿上本该尽显妩媚的，可今天你就像是个霜打茄子，没精神。”同事英子说道。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最近没啥食欲，还犯恶心，没精神，总犯困。”
“妈呀，你不会……”
“英子，住嘴，瞎说什么呢？”刘思影拽着美娜的手，出了店门，去了楼梯口。
“你……有男朋友？”
“没有！”
“你上个月例假什么时候？”
“我忘了，不过好久了感觉……你的意思我……”
刘思影点点头。她是孩子的妈妈，这一点她还是可以确定的。
“姐，不可能，不可能，就一次，我被灌醉了，不可能吧……啊，姐，我要怎么办……怎么办……”
“他人呢？”
“不，我不要去找他，不要……”
“你怀孕了，我的傻妹妹，你才二十岁，未婚先孕是不会被原谅的，你必须去找他，让他负责。”
美娜抱着刘思影哭了。她脚下的路才明朗了两个月，又瞬间被苦难冲到断堤。洪水涨了，淹没了所有的来路和去路，她也被洪水携裹着随波逐流，终将遍体鳞伤。
“姐，他是个骗子，我不喜欢他的，我喝醉了，他强暴了我。我不能去找他啊，你帮帮我，我该怎么办？”
“姐怎么帮你，他是条生命啊，我是孩子的妈妈，我真的没有那么狠的心。”
“那我怎么办？我要生了这个孩子，我一辈子就都毁了，完蛋了。我没有亲人，我以后要是带个孩子怎么活，我活不下去的……”
“听我的，去找他，这是你唯一可以走的路。你放心，你想上班，咱们店里一直欢迎你的。”
“姐，真的只有这一条路吗？”
刘思影点点头，红着眼拍了拍美娜的肩膀。
“走，换了衣服，去找他吧！”
美娜被刘思影牵着往前走，她的脑子似乎还是短路的，没有一点主意。
“来，把眼泪擦干，一会进去，就说你去看病，这种事情还是少一个人知道的好。”
美娜点点头，失魂落魄地跟着刘思影。
“美娜胃不舒服，我让她去医院检查下，今天就咱们几个人，都好好上班，别说什么闲话。”
美娜换好衣服，匆匆离开了。刘思影看着她的背影，眼里心里尽是惋惜。
“哎，多好的姑娘啊，都是命！”刘思影深深叹了口气。
美娜走出商场大门，阳光依旧很暖，可她心里却冷到刺骨。那种无所是从感再次出现，而这一次她真的感到无能为力。生活对她是残忍的，一下就让她入了万丈深渊。
她走去了广场，坐在凳子上，看这座城市的繁华，看这些匆匆的人流里，哪这人是心怀鬼胎的坏人。可她终究看不透，孙明扬那么熟悉的人，她都没有看透，更何况这些过路的行人。
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算起来距离那晚已经三个多月了，难道真的要去找孙明扬吗？找到他之后呢？难道求他娶她，然后和一个恶魔在一起共度余生吗？美娜的人生路已经完全乱了，她看不到未来在哪里？
她再次感到头痛难当。
经过一晚上心理斗争，她还是去找了孙明扬，除过这一条路，她真的不知道再怎么走？
美娜站在火锅店门口，犹豫徘徊，不知该如何走进这家店。
“来了，怎么不进来？”熊莉莉看到了门外的美娜。
“莉莉，我不进去了，你帮我叫一下孙明扬，好吗？”
“好吧！你等等！”
熊莉莉看到美娜的眼睛有些红肿，本来还想讽刺挖苦她一番，看到她这副模样，心里还是不忍心开口。
两分钟后，孙明扬跑了出来。
“美娜，你回来了，都怪我，我对不起你，我都是爱你，才那样的，你原谅我了吗？”他拉着美娜的衣服，激动地说。
“我有事跟你说，去那边说。”美娜指着不远处一棵香樟树。
“怎么了？你遇到什么困难了，只要你愿意，我啥都愿意为你做。”
“我怀孕了，你的孩子。”
孙明扬睁大了眼睛，身体向后踉跄了几步。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今天！”
“那你说怎么办？”
“你还是不是男人，我就是害怕，不知道怎么办才来找你的。”美娜忍不住哭了。
“你先别哭，我带你回家，我们好好商量下，行吗？”
“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你让我以后怎么活？”
“对不起，我一时冲动，我是爱你的，我们结婚好吗？我带你回老家，我们结婚，好不好？”
“不，不应该是这样，还有其他办法吗？”
“你不想要孩子？”
“我才二十岁，我自己还是个孩子，我不要，不要……”
“那我带你去做人流……”
美娜突然眼睛亮了，还有这么一条路可以走，那么为什么不走。孩子可以生下来，也可以不生，把它流掉，不就依旧可以过自己想要的生活了吗？
“好，现在就走！”
“美娜，你……真的要做人流吗？我只是随口说了一下，我其实还是很害怕，这种事万一出人命了，我……我可怎么办？”
“那你说，我怎么办？怎么办？啊……”
“我们先回家，再商量商量好吗？我去上网查查，看看有什么其他办法吗？好吗？你放心，我不会不管你的。”
孙明扬领着美娜回了自己单身公寓。美娜坐在沙发上，孙明扬坐在凳子上，沉思着。
“美娜，我们结婚吧！我是真心爱你的，所以才……我是害怕你不答应，我……我给我爸妈打电话，明天我们就回家准备婚礼，好不好？”
“孙明扬，你说什么呢？我不喜欢你，一点儿都不，我恨你，恨你，不可能跟你结婚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美娜，我知道是我错了，可是你现在怀了我的孩子，不能够这么任性了，你要替孩子想想。”
“不，我不要，我要去把它流掉。”
“孩子是无辜的，你为什么这么狠心。”
“我还是无辜的呢，谁来可怜我，谁？有吗？我五岁我爸就死了，我跟着姥姥生活，我妈不远万里嫁到甘肃，又生了弟弟妹妹，他们已经没有人爱我了。唯一爱我的姥姥也死了，死了……这些有没有人来可怜我？啊……”
“可这些都与孩子无关啊，只要你愿意，我会让你过上好的生活。你要是不想在深圳呆，我可以不经营火锅店，我们回老家，开个川菜馆，一样可以过得很好的。”
“不……不要……”美娜站起来，朝孙明扬大喊，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和决绝，身体不停地颤抖着。
“美娜，你先冷静下，这是钥匙。我一会儿再回来。”
孙明扬从家里出来后，专门去了网吧。他在网页上输入人流，就出来一大堆医院。他顺着往下看，人流的最佳时间是三个月前，四个月的孩子已经初步长成人形，不能够做人流了。然后他继续看，一大堆人流的危害，让他觉得害怕。他决定一定要让美娜熬过四个月再说。
“美娜，我买了鱼，下午做鱼给你吃！”
“我不想吃！”
“你放心，我不会不管你，我刚去打听了，附近的惠仁医院有个医生可以做，但是她现在去北京学习了，得过段时间才回来，我们等等，好不好？”
“真的吗？还要多久？”
“也就半个月吧？你想北京离咱们这多远啊，人家还要学习，来回路上还要耽误时间，急不得的！”
“哦！”
“行了，别想了，过段时间就解决了！没事的！”
“那我先走了，我要回去上班！”
“你上的什么班呀？怀孕不易过累的。”
“我在商场当导购，不累。工资也好！”美娜突然对孙明扬的态度转变了。
“那你等会，鱼我都买了，不吃坏了，吃过饭，再走。”
美娜点点头。她不应该拒绝，因为她还指着他带她去惠仁医院做人流呢！
吃完饭后，她就坐着公交车去了金悦商场。
刘思影看到美娜来了，心里满是疑惑。她又拽着她去了楼梯口。
“怎么样了？”
“我去找他了，没事了！”
“没事是什么意思？”
“就是过几天我们回老家办婚礼。”美娜知道刘姐不可能允许她把孩子做掉的，所以她没有对她说实话。
“傻孩子，那就好！走，去店里歇会！”
刘思影微微笑了一下，随即又长舒一口气。这一切美娜都看在眼里，她觉得没有说实话是正确的。刘姐那么善良，又是一个一岁孩子的妈妈，她身上母亲的柔软太厚重了，让美娜无法再对她敞开心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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