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老家,我至今独独记得三个“匠人”,一个是电焊工,一个是水管工,还有一个是厨师。
电焊工原本是货车司机,后来自学电焊,成了镇子上唯一一个会电焊的“专业人士”,街坊邻居们需要焊个什么东西都找他。多一门手艺多一份赚钱的路,电焊工的小日子慢慢改观,从村子里搬到集镇上开个小店,电焊、货运两不误,再也不像以前那样只靠一门手艺糊口了。
认识水管工是因为老家建新房子,当时他还挺年轻,看起来敦敦实实的一个人,其实还有点小“架子”,说不上令人生厌,但也谈不上好感。不过,有“架子”也是有原因的,这人手艺好、干事实诚,大概也是源于这一点长处,他能从地地道道的庄稼汉变成手艺人,家里有田地,身上有手艺,种地、挣钱两不误,过得蛮潇洒。
厨师是个高高瘦瘦、面皮白净的男人,长得挺帅,见人一脸笑,很有亲和力。他以前在镇机关食堂做饭,后来不给公家干了,自己开食堂,养活一家子人,供出两个大学生,还在镇上建起一大栋楼房。其实,厨师的家在山顶上,交通很不方便,他靠炒菜的手艺改变了自己的人生轨迹,也改善了一家人的生存环境,其实挺好。
小时候调皮不想上学的时候,常被大人教诲:“学上不出来,只能去当学徒,学一门手艺养活自己”,我不明就里。当时,堂哥在邻乡的小棕场当学徒煮棕板儿,周末邀我去厂里玩儿。
第一次见识煮棕,我就被震住了,只见一口硕大的铁锅装上水烧开,再把棕板儿投进滚水里,两个人站在锅台边,连续好几个小时不停用大铁铲使劲儿翻搅,直至硬实的棕板儿完全煮烂散开,才算完成第一道工序。
整个过程中,刺鼻的气味如影随形、越来越浓、令人作呕。比这更难受的是,堂哥和另一个学徒要干最苦的活儿、忍受最恶劣的环境,吃最差的食物,睡最差的大通铺,还要负责伺候煮棕师傅,关键收入还低的可怜。
跟着堂哥混了一个周末回来,我突然认清了一个现实,学一门手艺固然好,但当学徒这事儿我实在难以忍受,想想还是算了,上学再苦,也比当学徒幸福多了,还是好好上学吧。
堂哥早早辍学回家,当煮棕学徒是逼不得已,好在他没干太长时间就转行了,没有对身体造成太大伤害,但我想那段经历对他的影响会是终身的,因为长大后聊起这事儿,他依然感触颇深:“哎呀!当时那日子真不是人过的!”
堂哥不煮棕了,后来又学建筑工,先当小工,后当技工,然后再学驾驶,几十年的光阴,才算慢慢从生活的最底层一步一步走出来。
普通人做事意味着养家糊口,能不能认真做事,能不能认真做好每一件有意义有价值的事,所积累的经验、掌握的技能、锤炼的意志和品行等的,往往极有可能成为改变自身成长轨迹和生活品质的压箱宝。从这个角度来看,我们做好事情的过程其实也是发现自身问题、解决自身问题、历练自身能力的过程,这个磨砺的过程未尝不是解锁面对未知生活新技能的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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