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风筝
１
初夏情不自禁的躺下任由满地的雏菊将自己淹没，她眯着眼睛看着下午两点一刻的天空，心里应该在想着什么。
宫屿突然停下来，看着篮球场外的某个地方，心里在想着一个人，她是初夏好像又是温暖。
龙战靠在天台的栏杆上看着初夏正在看着的天空，然后，在听到蹬蹬蹬的脚步声时努力的让嘴角上扬了一个微妙的弧度。
“你找我有事吗？”杨小淘逆着阳光对他灿烂的笑了笑。你笑起来的样子真好看，龙战在心里偷偷的想，于是忍不住自己也笑了。
“你小时候打防疫针会害怕吗？”龙战问她。
“你问这个干什么？”杨小淘一头雾水的看着无比严肃的龙战，想笑但是没敢。
“先回答我。”
“当然会怕了。”杨小淘淘气的眨了眨眼睛继续说，“可是——每次打防疫针的时候，我都是笑着的，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因为护士告诉我们说，如果谁胆敢在打疫苗的时候哭鼻子，她就考虑给哭鼻子的小朋友每一半儿屁股上都再来一针。”杨小淘有点儿憧憬的笑了笑。
“真的假的？这么恐怖？”龙战被她逗笑了。
“所以那时候每次打防疫针的时候，不管心里有多么害怕，我们都会努力的在眼睁睁的看着针头刺进肌肤的那一刻，灿烂的笑。不过说来也真够神奇的，那些让我们瑟瑟发抖的疼痛，真的会笑着笑着就消失了。”杨小淘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有点儿深情的看着远方说，“龙战，很多时候我都在想，以后的岁月还好长好长啊，谁都不知道前面还有多少笑靥如花的疼痛在等着我们去拥抱，你说，如果所有的疼痛都像是针头刺进肌肤那样，笑着笑着就会消失，该多好啊。”
“傻瓜。”龙战心疼的看着她的侧脸，情不自禁的揉了揉她的头发，说，“如果那样的话，还要哭干什么啊？”
“也对。”杨小淘无奈的吐了口气。
“杨小淘。”
“干嘛？”
“接下来，我可能真的要切入正题了。”龙战认真的看着杨小淘。
“你说吧，我听着。”杨小淘特意挺直了背，摆出一副精神抖擞的样子。
２
“初夏——初夏——”陈决远背着硕大的双肩背包站在不远处朝她招手，他看起来好像赶了很长的路一样。
“你是谁？”初夏使劲儿揉了揉眼睛迷茫的看着陈决远。
“我是陈决远啊，你不认识我了吗？”陈决远笑着说。
“你不是陈决远。”初夏木讷的摇了摇头说，“陈决远早就死了。”
“我没有死，初夏，真的，我没有死，不信你摸摸看看啊。”陈决远慢慢的慢慢的把手伸到初夏面前。
“你确定你准备好了吗？杨小淘。”龙战看了一眼早就闭上双眼准备战斗的杨小淘。
“我准备好了，开始吧。”杨小淘用力的勾了勾嘴角说。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就想起了小时候玩捉迷藏游戏的时候，她一边用双手捂住双眼，一边对小伙伴说，我准备好了，开始吧。
“其实，温暖就是初夏。”龙战平静的说，好像是在讲一个无关紧要的故事一样。
“10，9,，8,，7,，6,，5,，4,，3,，2,，1——”杨小淘把双手从眼睛上拿下来，然后睁开眼睛说，“你们都藏好了吗？我可要开始找你们了。”
“你也许会觉得这是上苍跟你开的一个玩笑吧，其实，这也很正常啊，老天爷本来不就喜欢开玩笑吗？”龙战自顾自的继续说到，“如果你觉得接受这个事实有点儿困难的话，那你就想想你第一次喝牛奶的感觉。我不知道你，反正我九岁那年第一次喝牛奶的时候，觉得它怎么会那么难喝，怎么说呢？你想想苦涩的中药水就知道了，那时候我觉得牛奶比中药水还要难喝。可是，喝不喝牛奶我是无论如何也做不了主的，因为蒋飞从来就是个霸道的妈妈，她要你喝下去的东西，你就是以死相逼也没有用。你知道那时候我说什么吗？我对她说，你要是再逼我和牛奶，我就死给你看。可是，你知道她怎么说吗？她说，好啊，那你在死之前先把牛奶喝了。就这样，我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慢慢的喜欢上喝牛奶了，也就慢慢尝不到那种最初时候让我感觉倒胃口的味道了，剩下的只是它的香味。”
杨小淘最先找到的是那个年龄最小的，那是个很精致的小男孩儿。他捂着眼睛面对着墙角站着，他以为只要把眼睛捂起来，看不到别人，这样别人就不会看到他了。
“杨小淘，其实很多事情都可以像喝牛奶一样，虽然一开始的时候会感觉很难，但是，只要你坚持一下，在坚持一下，它慢慢的慢慢的变的不那么，该怎么说呢，变的不那么——”龙战皱了皱眉头，他在找一个合适的词。
“不那么绝望了，对吗？”杨小淘抿着嘴笑了笑，但是眼睛依然闭着。
“对，就是它，不那么绝望了。”龙战吐了口气，看着旁边的杨小淘，心想，想哭就哭吧，何必把眼睛闭上呢？你以为眼睛闭上眼泪就不会流出来了吗？真是个傻丫头。
最后，她终于在一辆停在路边的卡车下面找到了最后一个小伙伴，她轻松的吐了口气，于是，试着把眼睛慢慢的睁开。
“就像我闭了很久的眼睛，突然睁开的时候，要一点一点去适应这强烈的光线一样，对吗？”杨小淘忧伤的笑了笑。
“好了，我要走了。”杨小淘深呼吸。
“要去哪儿？”龙战心疼的看着她说，“如果是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大哭一场的话，别忘了带纸巾。”
“我有那么脆弱吗？”杨小淘调皮的瞪了他一眼，说，“我要找宫屿。”
“你可以装作不知道。”
“可是我已经知道了啊。”杨小淘眨了眨眼睛说，“他应该知道，这样才公平啊。”
“公平？你什么意思？”
“我决定了，温暖，哦，不，是初夏才对，她现在不仅是我的朋友，还是我的情敌。”杨小淘立刻变成了圣斗士。
“你可真是——”龙战差一点儿被她气的跳楼。
“走了。”杨小淘转身就跑了。当她跑到楼下的时候，龙战极不情愿的朝着她大叫到，“杨小淘——”
“干嘛啊？”
“加——油——”
３
杨小淘不顾楼管拼命的阻拦，终于硬着头皮冲进了男生宿舍楼。几个穿着裤衩在楼道里神游的男生看到杨小淘，像是不知所措的一愣，接着就作鸟兽散。楼管大叔满头大汗的跟在杨小淘的后面，时不时的喊上一句诸如，姑娘，你是不是走错地方了？或者是，姑娘你到底找谁啊？
“宫屿——”杨小淘猛地推开一扇宿舍门，一个男生正在换衣服，刚退下的裤子接着又迅速的提了上去。“宫屿——，你听见没有啊，快给我出来！宫屿——”
“宫屿——，你听是不是有人在叫你？”躺在床上的李锋对正在擦头发的宫屿说。
“没有啊，我怎么没有听到？”宫屿停下来，仔细的听了那么几秒钟，继续用毛巾擦着头发。
“宫屿——宫屿——”杨小淘仍在努力。楼道上站满了人，都是一些喜欢把别人的秘密小心翼翼的捡起来，然后，聊以自慰的无聊的动物。
“你听到了没？”李锋瞬间从床上坐起来，“好像还是女人的声音，不会是你妈来了吧？”
“怎么可能？十分钟前我们刚通过电话。”宫屿说完也愣住了，因为他好像听到了杨小淘的声音。心里不禁咯噔一下。
然后，他和李锋深情的对视一秒钟之后，一起失声惨叫到，“杨小淘！”
杨小淘被宫屿拎到宿舍里的时候，楼道里响起一阵无聊的叫嚣声，而宿舍里的李锋正在紧张兮兮的穿裤子。
“你跑到男生宿舍来干什么啊？”宫屿表情古怪的看着杨小淘。“你不知道男女有别吗？”
“我是来告诉你一个秘密的。”杨小淘不知道是为什么，感到心紧张的要命。
“秘密？好啊，什么秘密？”宫屿有点儿不可思议的看着杨小淘，苦笑着问她。
“我——我——”杨小淘紧紧的攥着拳头，心里不停告诉自己，一会儿就好了，真的，一会儿就好了。
“我渴了。”杨小淘最后说出这么三个字，连她自己都难以置信。
“你你你说什么？”宫屿一副又气又笑的表情看着她。
“我说我渴了，我渴了！”终于，哭出来了。那一刻，她才知道原来哭不单单是用来表现一个人的脆弱的，它还用来解决那些笑不能解决的问题。
宫屿和李锋同时被杨小淘的歇斯底里加上丰富而生动的眼泪吓着了。李锋手的水杯不知道什么时候，安全落地。
杨小淘逃出男生宿舍楼的时候，阳光突然变的很晃眼很明媚。她看到龙战和初夏站在温柔迟钝的光线里，看着她和她的脆弱。
“对不起，我不该骗你。”初夏走到她面前，递给她一包纸巾。
“没关系——”杨小淘看着初夏举在半空中的纸巾，苦笑着说，“可我还是不得不恨你，初夏。”
４
初夏。
宫屿怔怔的站在那里，听着这个仿佛沉睡了很久很久的名字。杨小淘回过头看看呆在那里的宫屿，又看看眼前宁静如水的初夏，拉着龙战走开了。
宫屿和初夏就那么看着，中间隔着的不过是几米的人间。
“原来我们一直都在遇见。”宫屿看着初夏，脑海里闪现出无数个奇妙的片段。
“可也一直都在错过不是吗？”初夏笑了笑。
“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就是初夏？”宫屿慢慢的慢慢的超她走过去。
“因为那时候我不是很确定——”初夏看着他说，“你对我来说，到底是爱情，还是只是我爱情的寄托。”
“那你现在确定了吗？”宫屿好像要看到她的心里去。
初夏看着宫屿，笑了笑。心里说，确定了。
不知道哪里传来的歌声。是否我只是你一种寄托，填满你感情的缺口，心中那片森林何时能让我停留——
初夏听着这歌，突然想起她躺在雏菊地里做的那个梦，心想，原来那真的不是陈决远。
５
苦楝看见米奇的时候，米奇也正好拖着下巴在盯着她看。其实，米奇已经这么看了她很久了，只是苦楝一直都不知道罢了。米奇看到苦楝朝他投过来的目光的时候，第一反应是，把头低下。
“你看我干什么？”苦楝饶有兴趣的走到米奇的坐位旁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说。
“因为你长的好看啊——”米奇像个孩子一样无辜的眨了眨眼睛。不过，他的脸还是红了。
“是吗？”苦楝沿着嘴巴笑了笑，把米奇上下打量了一番后问他，“你多大了？”
“十八。”米奇眨了眨眼睛，接着又说，“不过再过一个星期，我就要十九岁了。”
“这么下就知道泡妞了？小心让你妈知道，吃不了兜着走哦。”苦楝故意摆出一簇严厉的表情，吓唬他说。
“那你多大？”哈，这小子还真不是吓大的，苦楝在心里愉快的想。
“我比你大三岁。”
“女大三，抱金砖。”米奇偷偷的嘟囔了一句。
“你说什么？”苦楝干脆在他旁边坐了下来。
“我妈妈比我爸爸大五岁呢。”米奇鼓着腮帮子说。
“你上高三？”
“对啊，再有几个月就要高考了呢。”米奇自豪的说。
“我猜你在班里学习一定很糟糕吧？”苦楝抿了一小口可乐。
“对了，我叫米奇，你叫什么名字？”这小子说话有点儿不按常理出牌，苦楝在心里想。
“米奇——”苦楝觉得这个名字很有创意，“我叫苦楝。好了，我要工作了，有空再聊啊。”苦楝离开之后，米奇不停的念叨着苦楝的名字，高兴的像个孩子。
６
一起去放风筝这个馊主意是杨小淘提出来的，没错，她已经活过来了，并且做好了跟初夏决斗的准备。龙战当时听到他这个决定时候，相当堪忧的问她，“杨小淘，你不觉得这注定是一场必败无疑的战斗吗？”“那又怎样？”杨小淘一边吃着爆米花一边说。“依我看你还是最好收手吧，否则，你会输的一败涂地。”龙战严肃的说。“我同意。”李锋也跟着帮腔到。
“输？输怎么写？”杨小淘依然执迷不悟。
“杨小淘到时候伤痕累累的被怪我没提醒你！”龙战实在是被她气疯了。
“你们在说什么呢？”宫屿在远处喊到，“快过来放风筝啊——”
“这风筝是我的，你重新去放一只吧。”杨小淘霸道的抢过宫屿手中的线，朝着他做了个鬼脸。
“杨小淘！你不要太过分！”宫屿狠狠的瞪了她一眼，“你这样的女人能出去才怪呢！”
杨小淘朝着他伸了伸舌头，转过头看见了坐在不远处初夏和古留梦。
“夏雨，你还认识我吗？”初夏把额头抵在夏雨的额头上，笑的像个孩子。
“一声不响就走了，真有你的。”古留梦高兴的白了初夏一眼。
“我这不是回来了吗？”初夏攥着夏雨的小拳头，说。
“有时候离开是解决不了人和问题的，宫屿很爱你。”古留梦看着远处正在放风筝的杨小淘，“但是——，但是我不确定你跟杨小淘谁更适合他，毕竟有时候两个人在一起不能是只靠爱情或者感觉的。”古留梦认真的看着初夏。
“我明白。”初夏耸了耸肩，看着正在杨小淘打闹的宫屿。
初夏仰起头看着宫屿和杨小淘手里的风筝，它们在勇敢的飞在天空里，有点儿暧昧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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