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终于，爱
１
初夏回过头透过车后窗玻璃看见着宫屿一个人站在人群里，目光在漫无目的的搜索。一只手里拎着一杯现磨豆浆，胸前抱着几个玲珑剔透的包子。初夏就那么平静而深情的看着他，直到出租车不得不消失在转弯的地方。她回过头，把手里的风车凑到嘴边，轻轻地吹了口气，风车就欢快的转了起来。她看着手里的风车，想起小时候自己用纸和玉米秸做的风车，她那时候用两只小手紧紧的攥着手里的风车，迎着风拼命的奔跑，她觉得自己好像也变成了那随风转动的风车，自由自在。那时候，她相信总一天她会燃烧的，像火焰。
宫屿现在站在初夏答应等她回来的地方，眼睛看着路对面那一堵用风车做成的颤抖的墙。他就执着的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就好像小时候和蒋飞去逛超市，一不小心和蒋飞走散了一样，只要他站在原来的位置，坚决不走开，蒋飞一定会找到他的。而事实也的确是这样的，蒋飞每次都能在来来往往的人群里成功的找到他。所以，他相信只要他站在这里，一定会等到初夏的。他不知道她去了哪里，所以只能等。一个路过他身边的男孩儿不经意的瞥了他一眼，然后，兴高采烈的接起响到第三遍的手机，说，“喂，你好，我是陈决远，你是哪位？”
“陈决远？”宫屿像触电一样重复了一边这个名字。
“等我一下。”男孩儿似乎听到后面有人在叫他的名字，然后一边听着电话一边回过头认真的看着宫屿，问，“你认识我吗？”
“不认识。”宫屿无精打采的摇了摇头。男孩儿失望的转过身，继续打电话。
一个小时就像是躺在阳光下面的那一捧水，一点一点的消失了。宫屿轻轻的甩了甩头，赶走了不小心落在他鼻头上的一只苍蝇，这是一只在秋天里依然意气风发的苍蝇。他把包子和豆浆举到眼前，心想，都凉了吧。公交车陆续的从他身边停下又开走，有人下车，也有人上车。只有他站在原地不动，好像画地为牢。两个小时后的十分钟，也就是上午十一点十七分的时候，他的电话响了，是龙战打过来的。他静静的等到手机铃声响到第二遍的时候，果断挂断了电话，然后把手里的豆浆和包子扔进了垃圾桶。
然后，他拨通了初夏的电话。
初夏买完火车票，径直走向躲在墙角的垃圾桶，就在她手机扔进进垃圾桶的时候，手机响了。她站在垃圾桶的旁边听着她的手机铃声，一直到手机自动挂断，然后，潇洒转身离开。后来，在手机第二十三遍不厌其烦的响起的时候，它被一个十几岁的男孩儿捏着鼻子从垃圾桶里掏了出来，上面显示二十三个未接来电和一条新信息。其中二十个电话是宫屿打的，三个是杨小淘打的，短信是绿茶发给她的，绿茶问她，十月十一号是陈决远的生日，要不要一起庆祝一下。
小男孩只是迅速的扫了一眼手机屏幕，壁纸是一丛尽情绽放的雏菊。他迅速打开手机的肚子，把手机卡取出扔进垃圾桶，然后，把手机在裤子上蹭了蹭，熟练的装进了裤兜里。
２
宫屿没有直接回学校，他去了成哥的菜馆，在角落里找了一张桌子坐下来。
“怎么今天就你一个人？”成哥笑着问他。“他们呢？”
“我饿了。”宫屿看着桌子上的一瓶辣椒油说。
“饿了？那好办呀，想吃什么？我让你嫂子亲自给你做。”
“随便吧。”宫屿依然盯着那瓶辣椒油。
“你怎么了？”成哥走上前来推了他一把。
“没什么？”宫屿努力的笑了笑说，“你还是快给我弄点儿吃的吧，我快饿死了。”
“马上。”
一碗馄炖，一份牛肉，加上一碗紫菜蛋花汤。宫屿狼吞虎咽的吃了个精光，看来他是真的饿了。
宫屿刚走出成哥的菜馆，龙战他们就像雨后春笋一样冒了出来。
“妈的，总算是找到你了，打电话也不接。要是再找不到你，我们就真的以为你被车撞死了！”龙战狠狠地推了他一把。
“是啊，是啊，你去哪里了？吓死了？”李锋关切问。
“说什么呢？被车撞死了！”宫屿突然像死而复生一样，兴高采烈的说，“我有那么倒霉吗？”
“可是，初夏呢？”杨小淘往他身后看了看，“我打她的电话，为什么没有人接？”
“你们不会是吵架了吧？”龙战立刻自作聪明到。
“去你的，我们怎么会吵架啊。”宫屿愉快的瞪了龙战一眼，然后一脚狠狠的踩在不知道谁丢在地上的烟头，好像他跟那烟头仇深似海，接着对大家说，“初夏失踪了。”
“失踪了？！”大家摆出一副不相信自己耳朵的表情，“怎么可能？”
“要不要我打110？”杨小淘掏出手机。
“不必了。”宫屿粗鲁的夺过杨小淘的电话，灿烂的笑着说，“我们去吃烤肉怎么样？”
“那初夏怎么样？”杨小淘傻乎乎的问。
“走吧，我请客。”宫屿野蛮的箍着龙战和杨小淘的脖子，说，“吃完烤肉，我们去K歌怎么样？”
“对了，要不要叫上苦楝，还有古留梦？”李锋兴奋的叫到。
“当然了。”宫屿不怀好意的看了一眼龙战。
就这样，宫屿吃了满满的一肚子烤肉，然后又歇斯底里的唱了整整两个小时零二十三分钟十五秒的《离别》，是的，在这两个小时零二十三分钟十五秒里，他就只唱了这一首歌，然后，成功的把初夏忘了个干干净净。
你可以怀疑，但是他真的忘了，因为这是他唯一可以做的。
３
“我靠！下雪了！”早晨五点十二分的时候，李锋起床撒尿的时候从厕所的窗子发现了冬天的第一场雪，所以禁不住失声大叫。
“弟兄们，真的，下雪了！”李锋回到自己床上，迅速披上被子，只露出半颗脑袋。
“妈的，你要是再叫春的话，信不信我阉了你。”宫屿咬牙切齿的翻了身，想继续被李锋这个混蛋破坏的美梦。在梦里，他是个无敌杀手。
“可是真的下雪了——”李锋嘟囔着准备躺下。
“妈的，你说什么？！下雪了？”就在时候龙战突然猛地坐起来，床猛烈的一动，宫屿彻底清醒了，“我们去打雪仗怎么样？”
“我靠！”宫屿忍无可忍的抓着自己的头发，“我真想把你们两个剁成肉馅儿包成包子，然后，丢到大街上去喂狗。”
“去不去？打雪仗。”龙战已经开始在黑暗里摸索衣服了。
“去！”李锋像打了鸡血一样莫名其妙的热血沸腾。
“啊——”宫屿欲哭无泪，只好开始穿裤子。突然，他好像想到了什么，把头伸出床围对龙战说，“把手机给我。”
“你要手机干嘛？”龙战迷迷糊糊的把手机递给他。
“废话，这样的事不叫上杨小淘，岂不是要遭天谴。”宫屿憧憬的笑了笑。
“你不想活了吧？”龙战一边提裤子一边说，“你难道不知道杨小淘一定要在早上九点钟以后才起床的传统吗？”
“听说女生都有睡美容觉的习惯吧。”李锋狠狠的打了个哈欠。不过，宫屿最后还是一意孤行的给杨小淘打了个电话，遭了一顿史无前例的臭骂后，杨小淘把一颗冰凉的雪球深仇大恨的塞进了龙战的脖子里。
“我靠！杨小淘，你给我等着，我一定会报仇的。”宫屿哆哆嗦嗦的把抖动着衣服，他感觉到雪在他身上融化的感觉。
“看招！”李锋狠狠的甩了甩胳膊，把手里的雪球扔向一只正蹲在树枝上做梦的乌鸦。只不过雪球还没有树的一半就自由落体了。那只乌鸦鄙视的看了一眼李锋，扑打着翅膀飞走了。
宫屿抓起一把雪攥成雪球儿，趁龙战不注意砸到了他的屁股上。龙战笑着也抓起一把雪朝着宫屿扔去。然后，龙战和李锋默契的抬起垂死挣扎的宫屿，狠狠的扔在柔软的雪地里。后来，他们三个人在雪地里胡乱的厮打着，天也慢慢的亮了。三个人打累了，就躺在雪地里，一动也不动。
“时间过的可真快啊，想过毕业以后的事吗？”龙战抓了一把雪朝着天空扬去。有一些雪末儿落在他的脸上，立即化成了水。
“我打算毕业后要个小宝宝，最好是女儿。”躺在中间的李锋无限憧憬的看着天空说。
“难道你就不怕女儿长的像你吗？”宫屿和龙战同时转过头看着他。
“我女儿当然要长的像我了？”李锋不以为然的哼了一声，继续说，“难道你们没听说过‘红颜祸水’吗？不漂亮的女人不见的就比那些漂亮的女人不幸福，上帝是公平的。”
“阿门——”宫屿笑着在胸口胡乱画了一个十字架。
“你们知道我毕业后想干的第一件事情是什么吗？”龙战突然自顾自的笑了出来。
“什么？”宫屿闭着眼睛，“但愿不是跪在地上求古留梦嫁给你。”
“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龙战有点儿丧气的说。
“啊？！”宫屿和李锋同时坐起来，好像破土而出。
“你你你疯了吧？”李锋惊恐的张大了嘴巴。
“怎么了？有什么不妥吗？”龙战不以为然的在雪地里打了个滚，鄙视的扫了一眼大惊小怪的李锋。
“不妥！”宫屿和李锋异口同声。
“理由。”龙战翻了个白眼。
“没理由。”宫屿重新躺下。
“她是不会爱你的。”李锋站起来，低头看着躺在地上的龙战笑着说。
“我知道啊——”龙战故作轻松，“我只是让她嫁给我，没让她一定要爱我啊——”
宫屿不可思议的看着他，李锋直接倒下让自己死在了雪地里。
太阳要出来了，杨小淘看着她的小雪人愉快的想。
宫屿趴在雪地上看着杨小淘和她的雪人，拿出手机给他们两个找了一张合影。
“初夏走了，你有什么感觉吗？”杨小淘看着慢慢走近她的宫屿问。
“没感觉。”宫屿看着偷偷露出额头的太阳笑着说。
“你撒谎。”杨小淘固执的看着他。
“我没有。”宫屿吐了口气，“真的没有，你知道为什么吗？”
“你撒谎。”杨小淘快要哭了。
“因为——从今以后我的心就是铁做的了。”他看着杨小淘，确切的说，他只是在看着她的眼睛，“不知道——”
这时候龙战和李锋跑过来，看着眼前这两个好像凝固了一样的人。
“你们干什么呢？冷战吗？决斗吗？”龙战轻轻的宫屿的胳膊。
“闭嘴！”宫屿突然像一只暴怒的野兽朝着龙战喊到，然后继续看着杨小淘的眼睛。“不知道——”
“不知道——你有没有勇气爱一个——铁石心肠的人？”宫屿刚说完，杨小淘就朝着他扑了过来，然后放声大哭。
站在一边的龙战和李锋无辜的对视了一秒钟，然后，高兴的大叫起来。
４
每当米奇的电话像新闻联播一样准时的在早上七点一刻奔过来的时候，苦楝都会对他大骂一顿，然后，恐吓他说她要飞去北京把他五花大绑，然后，投进油锅里。可是问题是，米奇不但把这恐吓当成了耳旁风，并且，坚持不懈的屡教不改。
“妈的，你起那么早就是为了折磨我吗？”苦楝闭着眼睛半死不活的说。
“不是啊，我就是想告诉你我今天早晨的早餐吃的什么。”米奇委屈的说。
“哈！”苦楝简直是哭笑不得，“那好，宝贝儿，你早餐吃的什么？”
“一杯豆浆，一颗鸡蛋，还有四片全麦面包。”米奇像背课文一样说。
“我知道了，现在能挂了吗？”苦楝深深的打了个哈欠，无精打采的说。
“可是，你不要吃早餐吗？”很显然，米奇没有要挂断的打算。
“我不饿，宝贝儿。”苦楝深呼吸。
“可是，不吃早餐对身体不好，而且还容易长胖。”
“可是，我不饿。”苦楝继续深呼吸。
“早餐真的很重要。”米奇继续说。
“你难道听不懂吗？我——不——饿——”苦楝终于忍无可忍的挂断了电话。愤怒的用被子把头蒙起来，可是睡意已经彻底没有了。是的，她清醒了。
“这个小混蛋！”她一边咒骂一边准备去刷牙。
５
后来，寒假快到了。
６
“要不寒假我们去打工吧。”宫屿突发奇想。
“好，我同意。”杨小淘夫唱妇随的举手同意。
“打工？去哪儿？”龙战不以为然的问。
“随便去哪里，总有一件你特别想去尝试的事情吧。”宫屿说。
“嘿，你们在说什么呢？”李锋牵着他夫人的手，走过来问。他夫人叫李木子，总体来说是个冷美人，但是，心地善良。
“我们在讨论寒假去哪儿打工的事儿，怎么样，你要不要去？”宫屿问他。
“不了，我今年得去我丈母娘家过年。”李锋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儿。
“那我就去花店吧，正好去年我学过一点儿花艺。”杨小淘说。
“好，你花店。那我就去饭店当服务生了。”宫屿说。
“那我跟你一起吧。”龙战看着宫屿。
７
苦楝站在灾难一样的人流里，眼睛搜寻着米奇的身影。然后，她看见有两只胳膊朝着他拼命的挥舞。随后，她看见米奇背着硕大的背包在人群中勇敢的朝着她的方向挣扎。当米奇终于站在她面前的时候，她不无感慨的想，才几个月不见了，竟然褪去了那么多的稚嫩。这是一个慢慢的慢慢的走向成熟的男孩儿。
“怎么样？是不是觉得我边变帅了？”米奇勇敢的把苦楝拦在了怀里，然后，煽情的说，“我真的好想你啊——”
“去你的，少来！”苦楝有点儿不舍的挣脱他的怀抱——这是个逐渐在成熟逐渐变的坚硬的怀抱，说，“快走吧。”
出了车站，他们好不容易才截到了一辆出租车。
“去哪儿？”司机问。
米奇抢在苦楝的前面说，“游乐园，谢谢。”
“去游乐园干什么？大冬天的。”苦楝把眼睛瞪得滚圆。
“我想做摩天轮。”米奇天真的眨了眨眼睛，笑了。
“要去你自己去！”苦楝白了他一眼。
“不要！”米奇鼓着腮帮子，两只手使劲儿摇晃苦楝的胳膊，“你陪我去吧，去吧去吧去吧去吧——求你了——去吧——”
“去！”苦楝忍无可忍的叫到。
“你真好。”米奇胜利的笑了笑。
冬天的游乐园就好像被闲置很久的房子，人少的可怜。米奇把行李寄存好，就拉着苦楝往摩天轮跑去。
“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坐摩天轮吗？”米奇看着眼前孤零零的摩天轮说。
“为什么？”苦楝问。
“我也不知道。”米奇说完自己先哈哈大笑起来。
“妈的，你耍我吗？臭小子。”苦楝伸出手想要捉住早就跑在了前面的米奇。“你给我站住——”
“你追我啊——你追我啊——”米奇得意洋洋的一边跑一边回头看着苦楝。
他们的影子在夕阳的余晖里，闪闪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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