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识萧红,是被她一生跌宕起伏的爱情所吸引。一段段荡气回肠的恋情,塑造了一个风花雪月的文艺女青年形象。
而后接触她的作品,却发现远不如她本人形象来得浪漫,甚至可以说和风花雪月一点边都不沾。
《呼兰河传》是萧红的代表作,她用文字描绘出了一幅鲜活而生动的家乡风土人情画。
读了一系列民国女神的作品后,我发现她们都有很多非同寻常的经历。民国动荡的时代背景自然是共同的基础,但是更重要的是她们的才情。
才情不分家,才华很大一部分根源于丰富细腻的感情,所以她们可以体察到很多常人未注意或习以为常的感受。
而这些借由文字留下来的记录,亦给我们提供了了解她们最鲜活的一手资料。
1 童年的回忆和对祖父的依恋
在《呼兰河传》中,萧红这样描述祖父对她的意义:“我觉得在这世界上,有了祖父就够了,还怕什么呢?虽然父亲的冷淡,母亲的恶言恶色,和祖母用针刺我手指的这些事,都觉得算不了什么。”
萧红的童年中,大部分都与祖父一起度过。他们一起在后园里探险,一起读诗、玩耍,可以说,祖父和后园构成了萧红童年里快乐记忆的全部要素。
她在《呼兰河传》中花了大量的篇幅来回忆这段快乐的时光,小说中大部分文字都是冷静地客观描述,只有关于童年生活的部分温情脉脉。
相比她成年后坎坷的经历,童年时光可以算得上是无忧无虑的了。我相信,在萧红透过《呼兰河传》回忆自己的童年时,心情一定是无比愉悦的。至少在此时,她可以暂时忘却现实中的烦恼。
童年是建立安全感的关键时期,对一个人性格的养成有至关重要的影响。
每个孩子都是先从父母身上找寻安全感的寄托,而一旦父母的角色失位,就会造成孩子安全感的缺失。于是,孩子便会在其他人或事物上寻求弥补。
祖父之于萧红就像义母之于凌淑华,他们都在很大程度上弥补了这份情感的缺憾,化身成了他们内心世界的寄托和引领者。
萧红长大了,祖父走了。终其一生,萧红再也没找到一个能像祖父那样寄托情感的人。
所以,在《呼兰河传》的序中,茅盾评价萧红是寂寞的。
2 对底层劳苦大众复杂的感情
在萧红的笔下,呼兰河畔的百姓们每天都过着循规蹈矩的生活。单调地忙碌,乏味着混沌。
他们的视野里没有“对”与“错”的分别,只论“应该”与“不应该”。
譬如家里老人生病,子女就“该”花钱跳跳大神;因为街坊众口一致地认为媳妇刚到婆家就吃三碗饭毫不知羞,且十四岁就长得过高不合常理,所以婆婆就“该”狠打教训一番。
每个人都循着祖辈传下来的习惯行事生活,没有人愿意跳脱这层传统的束缚。继而这层束缚被不断地强化直到有一天,人们一旦面对哪怕丁点违背“习惯”的事都如临大敌,一门心思只想扼杀掉所有离经叛道之势,缩回“习惯”的框架中方能心安理得。
因循守旧产生思维钝化实在是可怕之势。《呼兰河传》中,萧红详细地描绘了县城道路上泥坑子带来的后果。
乡亲们会因为有人在泥坑子里滑倒而看热闹,会因为马车陷进泥坑子而帮忙施救,会因为这条路不好走而绕行,甚至会因为泥坑子淹死了猪,对集市上出现的便宜猪肉是否是瘟猪肉心有疑虑但讳莫如深,却从没有人想到填补修整这条路以绝后患。
每个人都对现状产生的结果逆来顺受,心安理得,却没有人想到要去改变,哪怕是已经千疮百孔的现状。
小说对俗世百态的充分着墨足见萧红复杂矛盾的心情。
她对于同乡的循规蹈矩是不屑并批判的,所以无比细致和分明地描绘出一件件“应该”但“不合理”的行为。
同时她又是满怀同情的,因为他们实在也都是百分之百的良民,依靠自己的劳动维持生计,勤劳善良,安分守己。
3 接地气的女作家
我在《古韵|凌叔华的童年记忆》中说过:“出身显赫的凌淑华实际并不十分懂得底层人民的疾苦,她所有的烦恼才真正是所谓“奢侈的烦恼”。而她对平民生活的了解,更多的仅是通过旁观而得。”
而萧红恰恰与凌淑华截然相反。
正如张爱玲所说,写作最好的材料是你最深知的材料。所以其实每部文学作品的风格恰是作者本人经历的映射。
萧红不像凌叔华生长于名门望族,在接受良好教育的同时一生都能得其庇护;亦不像林徽因受到爱人的守护直至终老,她一生中的爱人最终又都与之分离;更不像杨绛,寻得一人心,踏实地享受平凡的幸福。
她一生中历经坎坷与波折,看到了太多底层劳苦大众麻木而又辛酸的生活。所以她所描绘的都是寻常百姓琐碎的日常,真实地展现出了动荡时代下那些循规蹈矩的良民。
萧红的写作行文不引经据典,更不刻意修饰,而是最自然和客观地白描。
所以,她的文字一点也不矫情,甚至可以说是最接地气的女作家。在民国如此众多的女神作品中,她的著作绝对可以算得上与众不同。
萧红不是温室中娇弱的花朵。
她迎着骄阳和风雨,在繁华的野外寂寞地摇曳着风姿。
就如同她在浅水湾的墓,在热闹中恣意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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