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阳映红他的身影
什么是江湖，为什么要有江湖。
1
夕阳西下，石门村。
一个老者坐在村口的大石上，眯着眼晒着太阳。
从远处，落日余晖的光芒中，一个落寞的身影向这边走来，他的身影在夕阳映衬下，那么萧索。
他一瘸一拐的走向石门村。
村头的老者还在闭目养神。
“石门村。”
瘸子问。
老者微睁双目点点头。
瘸子拖拉着从他面前走过，很慢。
等那瘸子消失在村中时，老者的眼睛睁得很大。
好重地的杀气。
2
小石头在家门口玩着石头，那些石头都被磨成了椭圆形。他拿起一块朝一棵大树弹去，石头飞入枝繁叶茂的树冠，然后应声而落，随后一片落叶轻轻落下。小石头跑了过去捡起落叶，叶很新鲜，没有摩擦的痕迹，小石头的脸上露出了兴奋的神情。
村口那个老头告诉过他，能把叶儿击落却不伤其形，方可大成。
远处传来阵阵嘻弄声，小石头抬头望去，只见走过来一个漂亮姐姐，他的身后跟着一群小伙伴。
小石头忙把自己那些精挑细选的小石头藏了起来，让那些小伙伴看到会抢走的。
那个小姐姐走近后，他才看清楚是个跛子。
“我借个宿。”
跛女说。
小石头明白了，小姐姐虽然长的漂亮可是是个瘸子，那些小伙伴们嫌弃她才会打发到这里。
小石头有些踌躇，他们孤儿寡母家，多一个人多吃一天粮食，都会带来很多困难的。
“有客人，就带进来吧！”
院里响起了女人的声音。
3
饭是两个白面馍馍，还有一碗香喷喷的稀饭汤。菜只是拌野莱，没有一点荤腥。
跛女没有吃，他把白面馍推到了小石头面前。小石头馋得直流口水，这两个馍是用家里仅剩的白面粉做的，但他不敢动，母亲会怪罪的。
跛女看着小石头的母亲，一个因过渡劳累而满脸皱纹地年轻母亲，但皱纹还是掩不住她那曾经的秀丽。
“吃吧！这也许是你们最后的华丽晚餐。”
这句话很奇怪，小石头琢磨不透。
跛女喝完饭汤后，推开了面前的碗筷。
他慢慢的解开身上的带子，摘下了身后的长条包裹，一层一层的打开。
“知道我来干什么的吗？”
儿子和母亲摇摇头。
包裹的最后一层打开了，里面露出一把银光闪闪的长刀。
“我是来杀人的。”
跛女住在一间很干净的偏房中，进去后就没点过灯，里面一闪一闪地有银色的光顺着窗口闪过。小石头猫在角落中盯着那扇窗，他感觉那个神秘的跛女在舞刀，他会把整个村子里的人都杀光，包括自已和母亲。
小石头告诉母亲，母亲不信，母亲对他说，那个女孩只是吓唬吓唬他们。
小石头相信，那个姐姐会杀掉村子里所有的人，他有直觉。
4
夜，深了。
跛女看着桌上的剑。
对，是剑，一把刀形的剑。
肢离剑，破碎刀。
肢离剑在，破碎刀呢！那把剑形的刀呢！
刀在。
老者看着手中的长剑，那实际上是一把刀。
“老朋友，你馋了吗？”
刀轻颤着。
“时间太久了，也该喂喂你了。”
刀颤动的更厉害了，有些跃跃欲试的意思。
老者看着外面的天空，月儿缺了一角。
“该来的总会来的。”
“什么时候开始呢！我喜欢晚上，可她不喜欢晚上。”
老者轻叹道:“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可惜了。”
5
黎明总是欣喜的，尽管他时常珊珊来迟。
一大早，村子里就闹起来了。
村长儿子的婚礼，这可是大事，欢乐的气氛一直持续到中午才进入到高潮。
小石头的妈妈坐在角落的一个凳子上，心中非常不安，她不是不相信儿子的话。
天还没亮，她就打发儿子离开石门村，离开这个即将发生血光之灾的村子。
几年前，她的丈夫死在了一个很少有人去的山洞中，那是她和丈夫年轻时幽会的地方，那一天她跑到了山洞中，看到了今生中最恐怖的一幕。
丈夫死前交待过，如果他死了，就带着他们的孩子远离这个村子。
她不相信。
可是，昨天晚上，她相信了。
丈夫生前和村头那个白发老者经常接触，她想不明白那个老者为什么会杀掉丈夫。
现在她明白了，有些秘密最好还是不知道的好。
门口出现了一个人，正是瘸女。
她怀中抱着一个包裹，面无表情地看着院中的人。
“你来这做什么，瘸子。”
有人喝道。
“我是来杀人的。”
众人大笑，他们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小石头的妈妈没有笑，她明白这绝对不是一个笑话。
瘸女把包裹放在了地下，然后她单膝跪地，慢慢的解着包裹，很仔细，一丝不苟地解着，象是做着一件很神圣的事情。
“这世上有无缘无故的恨。”
“这世上有无缘无故的爱。”
“这世上还有无缘无故的杀人。”
“你们相信吗？”
“我相信。”
声音有如天籁，一句一顿。
话至，剑现。
血纷飞。
6
满院的血光，还活着的人看着那个如仙子下凡、身法飘逸的女子。
不，是魔神。
活着的只剩下恐惧。
肢离剑一出，就是分离，你身体的分离，不是胳膊就是腿，还有你的头颅。
仿佛江山万朵桃花开，杀人如做画。
瘸女一点也不凶，他的动作很忧雅，所有的人因恐惧而变得象野兽般挣扎，瘸女也不象在杀人，他杀的是野兽。
他们想冲出门去，那些人想冲出门去。
逃是本能。
没有人逃的出去，门近在咫尺，现在却变得遥远，距离远非那么简单。
大人小孩，男人女人，割韭菜般死在瘸女的剑下。
“为什么要杀我们。”
有人喊着。
没有为什么，这个问题很可笑，天下哪来地那么多为什么，瘸女答都不答，一剑一个，就如切白菜大萝卜般，在他的眼中，他们根本就不是人。
滴血的头颅和洒落一地的猪脚鸡头掺和在一起，香气和血腥气弥漫了整个院子。
新娘死了。
新郎死了。
村长站在那完全麻木，他的脚下布满血迹，不久前为了儿子的婚事，还宰了猪羊、杀了鸡鸭，但仅仅几个时辰，角色就变换了，他自己成了待宰羔羊。还没有容他思考人生，剑光闪过，人头落地。他最后的意识中，看到了一个猪头，仿佛面目狰，仿佛闭目养神，但都充满了嘲笑的味道。
人血和动物的血绞合在一起，鲜红刺目，织构出一副未日的美丽图画。
“八十七，为什么是八十七。”
瘸女喃喃自语。
还有一个，一个女人站在那里，无悲无喜。
瘸女没有看她，拖着脚向门口走去。
“为什么不杀我。”
“为什么要杀你。”
“留下我一个有什么意义。”
“那又与我有什么关系。”
瘸女没有停下，她就是不想杀她，没什么理由。
“哈哈哈，杀了她，就八十八个了，八十八多么完美的数字。”
从外面走进来一个人，一个孩子，小石头。
女人面色苍白，顷刻间老了很多。
“外面没有人了，都让我给杀了。”
说话的当然不是小石头。
“看，我都替你想到了，多么完美啊！现在只剩下他们俩个，你可以选择一个，八十八，八十八个人，哈哈哈。”
老者就站在小石头身后，就那样轻轻松松的站在那，是怎么来到的，小石头的母亲都没看清楚。她紧咬着牙关，不让自己崩溃，他还是不会放过自己，放过小石头。
一切都晚了，小石头的母亲甚至连后悔都没有。
为什么那时不领着小石头走。
她走的了吗！
无解。
“你为什么教我丈夫武功。”
为什么，为什么还是为什么。
老者看着天空，天空那么的蓝、那么的干净。
他抬起了手中的刀，刀在不停地抖动。
瘸女手中的剑也在不停的颤动。
肢离破碎终于相见，一刀一剑既是朋友又是对手，相见欢相见也难言。
“破碎刀需要喂血，只有武者的血才是最好的血引。”
老者还是回答了女人的问题，虽然这个问题在他看来根本就没有什么意义。
孩子和母亲，杀谁是个艰难的选择题，但对瘸女来说，这不是个问题，他根本就没想杀这对母子，没有理由，这世上有很多事就不需要理由。
老者皱起了眉，他冷冷的一笑。
破碎刀挥出，女人的头颅飞出。
老者抓着女人的发髻，他的身法很快，看上去根本就没动过位置。
现在没有了选择题，他已经替瘸女做了选择。
女人的头颅滴着血，看上去很安然，她已经绝望了。不论她和儿子，瘸女和老者会放过吗！她和儿子的命都会没的。
“我给你留下了儿子，儿子是我精心培养的血引。”
“我为什么要杀他。”
“杀了他，就是八十八，多么吉利的数字。”
“杀人又哪有什么吉利可讲。”
瘸女还是不容所动，当年老者杀了他全村八十七人，留下了她，只因他是个瘸子吗？
“为什么是我。”
老者望向天空，天还是那么纯净无邪，但人变了。
“刀、剑是杀器，杀器是有魔性的，破碎刀必须见血，也必须留有余地，否则控刀人容易走火入魔。”
“所以你留下了我。”
“我把肢离剑留给了你，肢离剑是靠心养的，纯净的少女之心。”
“我已经杀了人，八十七人。”
老者笑了，阴沉的一笑。
“以心养剑，以血养刀，刀剑合一，天下无敌。”
老者说:“肢离破碎已相见，心血必合一，已经够了。”
老者指着小石头。
“杀了他，只有杀了他，你才有胜过我的可能。”
“胜了你，又如何。”
“胜了我你就报了仇，你就可以可以天下无敌。”
“为什么要天下无敌。”
瘸女根本就不相信什么天下无敌，何为天下无敌，真的有天下无敌吗！
时间刹那静止了。
瘸女、老者、小石头都如雕像般，一动不动的停顿着，只有风儿吹起的血腥气证明着天地还是活的。
小石头完全陷入了无望，除了无望他还能做些什么，连反抗的机会都被剥夺了。
瘸女也没动，她不急，她在等。
老者也不急，一切皆在他的掌控中。
破碎刀动了。
人不急，刀急。
刀挥出，必见血，谁的血。
刀刺入了老者胸膛，他自己的选择。
没有什么为什么。
“以我的血祭刀，以你的剑为引，杀了他，你就是最强的。”
老人用自己的命抛出了最狠的诱惑。
瘸女还是不为所动。
“你可以杀了我。”
老者摇了摇头。
“我老了。”
他望了望天，天真的好蓝。
剑风闪过，瘸女动了，小石头闭上了了眼睛。
7
那等待好漫长啊！完全是一种煎熬。
小石头想，他望向了瘸女的方向。
夕阳西下。
瘸女拖着脚，慢慢地向那红色的落日走去，夕阳映红了他的身影一会高一会低，他的背后有一个长长的包裹。
小石头把女人送进了那个山洞，那个令女人欢喜也恐惧的地方。
他回到了村子，把所有的人都拖进了村长家，一把火都消失了，包括所有的小石头，村里的孩子都叫小石头，现在只剩下一个小石头。
老者也在里面，不管生前是什么人，死后都是一把灰，谁和谁都不重要了。
回想就在那一刻，剑风过，小石头还抬头望向天空，天很蓝，干干净净的。
老者也望向天空。
“这是你的选择。”
瘸女点点头。
“你还没死。”
老者诡异的一笑。
“你还是杀了八十八人。”
老者的人头落下，那一剑割下了他的人头。
8
大火着了两天。
小石头坐在村口的大石头上，看着村子化为灰烬。
那一天，瘸女包好了肢离剑，走出村子坐在这块大石头上，看着太阳。
小石头就站在他身后。
夕阳西下时，他站了起来。
“带着破碎刀，找我。”
他走时，夕阳映红了他的身影。
9
小石头是一个傍晚走的。
这一走，何处是天涯，路漫漫，又岂非有尽头。
他不想去找他。
他走时，太阳大大的、红红的。
夕阳映红了他的身影。
10
世上有无缘无故的恨。
世上有无缘无故的爱。
世上也有无缘无故的杀人。
你信吗！
我信。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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