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十：床戏予告
男人和女人爬上假山，并肩坐在橙色的浅海边。
静谧，有风吹皱海面。这一刻仿佛身处世界中心，又恍如身在无边荒原。
“说吧。”陈小雨半躺下去，极目远眺海与天的连线，“我准备好了。”
“好看么？”陈凉没有顺着他的话头，而是又问出了那个经典问题。
“你别玩我了大姐……”
“我是说这片橙海，好看么？”即便是坐着，陈凉依旧撑着那把黑色大伞，然而现在既没有下雨，头顶也没有灼人的阳光，“它的准确称谓应该是‘LCL之海’，Link Connect Liquid，这是一个出自日本动漫的术语，意为动物体基础形态——生命之水。”
“《新世纪福音战士》……”陈小雨喃喃道，“昨天之前，我还念不全这个名字……”
“你看过？”
“很久以前被一个老友硬拉着一起看过，兴趣不大，印象不深。”陈小雨挺起身子，凝视脚底的橙海，“他如果在这儿的话，一定会兴高采烈地跟你讨论动画里全世界的人都变成橙汁的情节，这是他最喜欢的部分（注①）……”
只不过他应该连做梦都没想到，自己会变成这情节的一部分吧？变成一滩不分你我的恶心橙汁。
陈小雨把这后半句话咽进了肚子里。他心想这真是一个悲伤的笑话。
“‘作者’对于脑科学的知识摄入很少，我仅能从一些电影或者书籍中看到的零星片段，做出一些猜测。”陈凉抬起伞尖，看了一眼陈小雨，“你在视频网站直播的那番言论，触发了一次‘大停摆’。”
“大停摆？”
“准确的说应该是大脑的某种应激机制，我们这个世界既然是由某个大脑构想出来的，那么这个世界的所有规则，包括我们这些‘潜意识投影’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就都必须符合那个大脑的认知和设定。”陈凉缓缓道，“而你的那番言论彻底颠覆了这些规则。如果对一两个人说说也就罢了，偏偏还是直播，导致海量人群同一时间接收到了这个信息。我打一个最简单的比方，如果你听到了一件自己完全不相信的事，你最直接的反应是什么？”
陈小雨认真想了想，说，“否定，然后遗忘。”
“就是这样，现在那个作者的大脑就在做同样的事。你的直播相当于对它的潜意识输入一个影响范围极广的错误讯号，而现在它就在否定，并清除这些错误。”
陈凉站起身来，指着脚下微微翻涌的浅海，“我们所看到的这些，只是这种应激机制的具象化表现。可能作者对于《新世纪福音战士》这部动画确实很感兴趣，所以才会出现人体融化为LCL的表象，象征着所有异常潜意识都还原到了原始汤的形态。”
“这个猜测应该已经很接近真相了。但它不能解释为什么我们没事……仅仅是因为你我认识到了这个世界的本质，就可以不受规则的约束么？”
“这点确实无法解释，理论上来说我们是比那些刚刚听到这番言论的人们更加危险的异常讯号，但这个世界却一直纵容我们存在……”陈凉抬起头来，凝视着漆黑的夜空，声音有些低沉，“这个作者成功的用他的无知锁死了我们的智能上限，还有很多事情我根本想不明白……”
“那就先别想，”陈小雨伸手，扳住陈凉的肩膀，将她扭了过来，“先回答我一个最关键的问题。”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女人避开男人灼热的目光，低头看了眼腕表，“还有21分钟，下一段主线剧情就会开始，而在那之前，世界会恢复原貌，所有人都会变回原来的样子，只不过……他们不会再记得你说过的那些话。”
“仅仅因为我的一通屁话，就把全世界的人都还原了出厂设置……真厉害啊……”陈小雨不无颓丧的说道。就在不到一个小时前，他还洋洋得意的以为自己找到了最为直接有效的办法，可以在短时间内让大量的人觉醒。然而现在他才明白，认识到世界的本质并不意味着你就有了对抗世界的能力，而且更为关键的是……
男人紧盯着女人神情淡然的脸，沉声道，“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吧？”
陈凉始终低着头，没有看陈小雨，也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她显然是在回避什么，为此甚至用上了顾左右而言他的低劣招数。
“马上就要开始新的主线剧情了，你难道不想知道那具体是什么吗？”
陈小雨沉默了。自他遇见这个神秘的女人以来，从未见她如此弱势，他似乎习惯了女人站在舞台中央光艳照人掌控一切的强势模样，而对眼前这个低头逃避甚至有点无助的女人则感到异常陌生。
闹市杀人的匪帮悍妇，预知一切的水晶巫女，对抗世界的屠龙勇士……女人仿佛有千张面孔，而现在的她，恰似一只瑟缩在洞口的，受伤的兔子。
说不清为什么，陈小雨忽然笑了。他甚至涌起了一股冲动，想要摸一摸陈凉的头。
不过他终究还是忍住了。
男人放开扳住女人肩膀的手，带着未散的笑意，低声道。
“是什么啊？说来听听。”
“是你最感兴趣的部分。”忽然间，女人抬起头来，眸光大亮，那只受伤的兔子转眼不见踪影。
她只用了两个字，就让貌似淡定的男人彻底失去了理智。
“床戏。”
注①：陈小雨描述的情节出自日本著名动画《新世纪福音战士》1997年发行的老剧场版《真心为你》。在影片的最后，人类补完计划最终完成，地球上的所有人类都失去了物质形态与绝对领域，化为橙色的LCL液体，融合成一个整体。
To be continu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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