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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疆月
Chapter3
君笑:云胡不喜
我见你便欢喜，不见你便思念。我欢喜的、思念的，是你调侃我的语调，是你爽朗的笑容，是你衣裳的淡淡清香，是你的全部。
(六)江南草长
自小便在中原的我，也曾听说过南方和北方的故事。书中有段话是这样的，“燕赵多慷慨悲歌之士，吴楚多放诞纤丽之文，自古然矣。自唐以前，长城饮马，河梁携手，北人之气概也；江南草长，洞庭始波，南人之情怀也。”
北人的豪气我还没能见着，但和青芸一路往南，却是看到了南方的温柔。花草，行人，街头的叫卖都是轻和的。这是我眼中的南方。
近半个月的奔波，我感觉身体都快散了架。青芸早已经没了青芸的样子，如风才是真正的她。我想如果不是考虑我，她一定可以更快到达的。
“下来歇会吧，小姐。”
“嗯。”我们停在了溪边，溪水潺潺，光散如水中，有些扎眼。
我洗了把脸，甩甩手，左右看看把手放在衣服上擦干了。
“还有多久我们到长清哥哥驻守的蔚城。”
“快了。”
“你我们继续赶路吧，我还可以坚持。”
如风回身看我，莞尔一笑。
“来了。”
“什么……”
我是不知所措的，可没见过她这样笑过。她说罢望着南方，目光是炙热的。
“哒哒哒……”
我也听见了马蹄声，想来是长清哥哥派来接应我们的人。
“你怎么不告诉我?”
如风没搭理我，好吧，装酷。
前方三人的身影越来越近，我看着实在太眼熟，可心中又不敢相信他竟然亲自来了。我还在惊讶呢，他便到眼前了。
他还是一袭白袍，干干净净的，像个白面书生。眼里有着温柔也又着担忧。
“长清……”我还没来得及喊他，我便落入了温暖的怀抱。这是第二次和长清哥哥这样亲近，第一次还是因为被刺客追杀呢。
他手上松了劲，我便慢慢推开他。怎的比我还兴奋呢?我瞧着他，他眼里的光芒渐渐隐去。
“长清哥哥，谢谢你！”
他看了我一眼，又瞥了一旁的如风，我才发现如风跪在地上。
“你啊你，我们得赶在天黑前到蔚城，你也起来吧！”
这后半句话可不是对我说的。我也未见过如风这般模样，男男女女的，谁又知道这中间又有着怎样或荡气回肠或百转柔情的一番故事呢。
我歇了三日，总算恢复了元气。写给母亲的信，长清哥哥也派人捎去了。只是这三日我却没瞧见长清，如风这嘴里啥也问不出来。
一天天的，冷着个脸，我想大概是长清哥哥训了她吧。不过，这就不是我该插手的事情。
这休息也够了，正事我可记着呢。但是，长清哥哥好像挺忙的，毕竟自己领着军队呢，打仗不是容易的事情。想来，长清哥哥这么年轻，日后定然会像爹爹一样成为大将军的。可是，想起爹爹，也不知这当了大将军是好还是不好呢?
入夜。
夏日南方的夜晚也有些热的，偶尔吹起的微风才稍缓一些。
如风不知道哪去了，我从屋里跑出来，自己蹦蹦跳跳和影子打闹。一路上遇见了好几队士兵，他们都客气有礼，让我都怀疑他们是不是见过我。
走到了长清哥哥的房前，轻轻叩门。我喊了两声，门开了。
是竹子。
“咦，长清哥哥不在吗?”
“在的，小姐请进。”
我颔首便走了进去。我左右打量了下，屋里陈设简单，没什么摆件，干干净净的。果然是长清的风格。
“三小姐，您请坐。”
嗯?竹子竟然还在，以为我找长清哥哥竹子都会自动消失的呀。
我闻声坐下，自顾自的吃起了眼前的糕点。
“怎么不见长清哥哥?”
“公子在沐浴。”
“什么?”吓得我噎着了，竹子连忙给我倒了茶。我刚缓过来，又见长清从里屋走出来。
“方才是何人?”
他似乎不知道我在，还自顾自说着话。不，他肯定不知道我在。他只着一身薄薄的里衫，上衣还未系好，是敞开着的。
我一时，不知作何反应，只是楞楞的看着，和长清大眼瞪小眼。
竹子倒是十分冷静，他走上前替长清披了件外袍。
“公子别着凉了。”
此时，长清也反应过来了。他背着过身去，转过来时，已经穿好了衣裳。
我想他也是不自在的，我瞧着，他深深的看了一眼竹子。他轻咳了几声，走过来坐在我眼前。
“君笑，这几日可还习惯。我军务繁忙，还未来得及看望你。”
“嗯，君笑一切都好。”
“嗯。”
一时间两个人都沉默了，不知他心里想着什么，我想着却是图南。
我低着头，放下了手中的糕点，手指间轻轻转动，留在指间的糕点碎粒摩擦着。
“我想就算如风不告诉你，你也一定清楚我为什么来蔚城找你。”
他没说话，那我便继续说
“你自小就聪敏，我以前一直觉着我那点小心思没人知道。可后来却是谁都知道，我才发现我最傻呢。”
“你不傻。”我没想到他会这样说的，我抬头看他，他眼里满是温柔，不是我愿意看到的温柔。
“自小你就纵容我，你事事都帮我。我要去见图南你帮我，我要找个地方藏东西，你就帮我修了暗格。这一回，长清哥哥，你也会帮我对吗?”
他抿着唇，微微皱眉，没回我的话。
我整个人都倾向他。
“我只想知道图南的消息，若是他还在只需告诉我他在哪，我独自去就好。若他已经离开，给我一张船票就好。我走了，你也不用担心我，不用分心在我身上。如风也可以做她喜欢的事情。她不该浪费时间在我身上。好吗？”
“君笑啊……”
他只是这样喊了我一声，便朝门外喊了声竹子。
竹子走到长清身后，似乎在询问什么。长清微微颔首，他便开了口。
“早前如风来信，公子便派手下去查探图南的消息了。这会局势乱，消息也杂的很。奴才打听到时，江公子已经买了船票了。后来也没见任何踪迹，想来这会子是已经在船上了。再过几日，想来若是没什么意外也就到日出国了。”
我听着有些难过，但想想我又可以去找他却又没那么难过。我点点头，便问“那长清哥哥，你可否帮我求张船票，我非得去的。”
长清没回答我，他敲了下桌子，竹子继续道。
“打听江公子下落时，手下还得知那江公子去日出国是要为僧人的。他就是跟着日出国的僧人一块去的。他既要为僧，又如何……”
长清又敲了下桌子，比刚刚重了些。
“我知道他要去读的是经书。僧人也是可以还俗的，他说过会回来找我。只是我等不及了，我只愿日日能见到他。”我想我是无法放下图南的，同时也坚信图南不会放弃我。只不过是世事无常，图南也不会想到如今是这样的局面。
长清摆摆手，竹子就出去了。
“长清哥哥，我得去。”
“非去不可吗?”他目光沉沉。
“这会不是去了更好，而是非去不可！”
我握紧了拳头，望着长清道。
我想我的模样该是，像一定要出征的战士，毅然决然的，不畏艰难的。
他只是轻轻的摇头，目光里满是悲伤。
我是意外的，这样的拒绝我是从来没想到的。我原以为只要找到了长清，一切就会水到渠成了。泪水瞬间就涌来。他答应我的事情他一定会做好，同样他不同意的事情，也不会有转机。此刻的我，是最为难过的。我从未想到的，见图南的愿望会在这里被打碎。
我连原因也不愿意问，只是哭着。长清也没再像小时候那般宽慰我。他沉默着，像那时的娘亲一样，沉默着看着我失落、难过。
哭完了，我便起身要走了。长清似乎和我说着什么，我推开了他，一个字都没听进去。我只知道，只能靠我自己了。在我和他之间，如风不会站在我这边。或者说她从来不是为了帮我。
我难过了好几日。我什么法子也没想出来，甚至连出门都是问题。看着训练场上长清一脸严肃的模样，我开始回想我们之间所发生的一切。
从三岁生辰那夜相识，一直到如今，只要他在府中，我的所有相求他都必有回应。我讶异于，在过往的岁月里，他在我的生命中处处都留下痕迹，都是淡淡的，像背景色。
我不得不多想，但又不相信他的会是那样的用心，毕竟他总是干干净净的。
“三小姐。”
我闻声回头，竟然是竹子。
“何事?”
“请随奴才来。”
我跟着他，走到一僻静处。
“奴才能拿三日后去日出国的船票，这个月仅此一艘穿。南方战事越来越吃紧，三小姐在屋里头不知道是屋外的事情，外头早已经打翻天了。天早就变了。日后还有没有船就说不定了。”
他说着便抬起头看我，我也静静端详他。我心中早已经欣喜若狂，但是却不知道他是什么用心。
“长清哥哥不让我去，你怎么会弄到船票。”
“奴才自有奴才的办法，三小姐大可放心”
他回答的滴水不漏呢。
“为什么，你要违背长清?”
他挑了挑眉，笑道，“还以为三小姐会问奴才为什么帮您呢。奴才自然有奴才的道理。”
“我虽十分想去，但是既然长清哥哥没有点头，我便不会信你的。”我转身就走。
“三小姐。”他拦在我眼前，我静静站着，等着他说服我。
“我只不过，希望同公子在这温暖的南方开一家店。苍穹之上，皆是繁星的景色，那样迷人，又怎能忘。”
我没明白什么意思，他又继续道，“只不过要是有了您在，这些美就不属于竹子了。”
“什么?”我挠了挠后脑勺，一时觉着他这话太过吓人，不知如何接受。
他苦笑了下，“三小姐还不知道吧。老将军早就给公子来过信，让公子一生呵护您呢。一生那么长，公子都会将您留在身旁。您以为为什么二夫人让您来呢?”
这样说来，一切都解释得通了。娘亲知道我定然见不到图南的，原来那时她说让我忘记是这么个理。
那么，对不起了。我自小就这样不懂事，那就继续不懂事吧。
“好，那就多谢了。”他向我行礼，我也回了个礼。无论竹子是出于什么目的，我心中对他是万分感激的。
他走了，我还站在原地。我抬起手臂，撩起袖子，看见了因紧张和兴奋所气的鸡皮疙瘩。我轻轻抚摸着，心中也坚定着。
三日后，天气晴朗。我终于上了船，终于朝图南而去。我看着船上满满当当的人，少女依偎着少男，孩童依偎着母亲，老人皱巴巴的脸也那样亲和。我心里明亮着，看什么都是好的。
海浪拍打着船身，有些轻微的摇晃。我望着前方海面，无边无际仿佛和天空连在了一起。回首身后，岸越来越远，送我来的人早已经没了身影。
原本应该是你送我离开的，这样才能好好告别啊。竹子的话，我不全然信的。听闻这渡海的船时常出事，多少人都葬身在这片海里，无声无息的。所以，长清我怎么会不相信你的。你只不过是，太担心我了。我想你也畏惧这片海洋，可是我也畏惧啊，我怎么能安心等待呢。此时你一定看到信了，你会生气吗?你一定会生气的，我还没见过你生气的模样呢。只希望你不要生气太久，更千万不要影响你领兵作战。那我的罪过，可就大了啊。
你是最好的长清，所以，长清啊，愿你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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