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的人物,平凡的人生。兜兜转转,拼搏挣扎,最后在曾经养育自己的那一片土地上扎了根,坚韧地生长。
阿城是昵称,只因为名字中有“城”,被小伙伴们叫成了习惯。
阿城姓李,木子“李”,李家村人。村子距离镇上不远,自行车骑行约一刻钟的路程。
阿城心性醇厚,待人温和,可惜天生大舌头,说话含糊,让人听来有点费劲,不过脑袋瓜灵活,领悟力强,算是比较聪慧的那种。
阿城的父母是老实巴交的农民,一年到头在田地里辛勤劳作,最大的心愿就是想让儿子念好书,跳出农门,成为一个吃“皇粮”的人。在当时的农村,阿城父母算是卓有远见的意识。那时大多数父母供读子女到初中,之后就让他们南下广东进厂挣钱去了。外面闯荡几年,有能耐的成双成对地回乡,如此父母省了一笔相亲费用,没本事的被拉扯回来相亲,寻一个本地女子结婚。于是,人生就按部就班地成家生子,打工挣钱,建房种田。
阿城很争气,加之学习能力不错,自小学到初中,成绩始终位列年级前茅。中考前,阿城直接被保送至县里最好的高中县一中就读,每学期还有奖学金。村里人虽谈不上羡慕嫉妒恨,但至少觉得李家这小男孩是读书的料,时常地也会夸赞一番,这也足够让阿城父母窃喜一阵子。
县一中的三年,生活于阿城而言,“波澜不惊”是蛮贴切的描述。父母正值壮年,身体康健,幼两岁的妹妹初中毕业后跟着村里熟人去了南方,每月能寄些钱回来补贴家用。阿城对此倒是有些愧疚的。身为兄长,自己用钱,而妹妹却已步入社会,挣钱养家了。不过在当时那个大环境下,这也是平常之事。
那年高考,阿城发挥有些失常,总归是有点紧张,毕竟长年承受着较重的心理负担,不过成绩还是上了重点本科。而难题不在于高考出分,是志愿填报成了阿城的心头石块。详细阅读和了解志愿填报的相关指导与要求后,口齿不清将成为阿城选择专业与学校的最大绊脚石。师范、医卫等需要与人交流的职业几乎不可能成为他的抉择,换言之,他也不可能成为这些专业的选择。
是综合考量也好,是慎重思虑也好(当时可近乎“文盲”的父母是真的给不了什么建议和意见),亦或夹杂着些情绪,如今也无从考究,最后他填报了相关农林和动物医学类的大学,而最终也是被一所农大的动物医学专业录取。
在省城上了四年大学,确切地说,是省城的郊区,不过校园很大,学生数量也破壹万,专业在全省算是出类拔萃的。日复一日上课听讲与实验操作,偶尔参加一些校园活动,结识了一群好朋友,暗恋过同系的一位女士却从未表白。大学毕业时,依然是独自一人。
俗话说,女怕嫁错郎,男怕入错行。大四四处求职,阿城深切体会到了这句话的内涵。因为缺乏自我的认知与规划,从一开始对于大学专业谈不上很感兴趣,更多时候只是亦步亦趋,权当谋生手段而已,而这个专业就业方向也是小而窄的,阿城彼时才意识到高考志愿填报时的随意和匆忙。不过工作是肯定有着落的,只是难以达成内心所愿,更别说兑现父母一直以来“吃皇粮”的承诺了。
意料地,阿城去了偏远的海岛城市,一座农场成为大学毕业后的第一处落脚之地。究其缘由,这其中有脸面与回避的思虑。天涯海角之处,万水千山之遥,没人能确切知晓他的日子,他的状况,一切都可以按照自己所想来讲述与粉饰,然后安了父母的心,遂了家人的意,最重要的,叙述了一个亦真亦幻的美好故事,在方圆十几里的农村里传说着。
但命运却并未青睐于阿城,或者说,虚幻的美好终究有一天会化为虚无。后来,海岛上的农场由于经营不善,几年之后荒芜飘摇,阿城无奈回到了内地,再次走进了就业求职的洪流中。深圳、广州、长沙等城市辗转折腾,但始终没有安稳落地,而逐渐地,有关阿城的真实状况也被家乡的人所知晓并传扬开来。横亘在阿城、父母与乡邻朋友间的那一帘“遮羞布”最后还是被扯了下来,尴尬与伤痛。
三十而立的年华,阿城依然还在流浪蹉跎,成家立业的愿景,犹如“水中月镜中花”般虚无缥缈。年迈的父母竟然早先释怀,电话里安慰着阿城,“如果外面实在不好,那就回到老家,先把家成了,日子以后再慢慢来!”
那天晚上,阿城找了一家小饭馆,独自买醉,彻夜未眠。第二天,买了车票,踏上了回乡的车程。从那一刻起,阿城默默地,与深藏心底的那个梦想挥了挥手,无奈地告别,或者说,阿城卑微地向他的命运臣服,以一种颓败的姿态。
没有“铁饭碗”,没有“皇粮”,没有“退休金”,阿城重新站在了那块生他养他的土地上。不是衣锦还乡,而是流浪回归,不可避免地,他的人生遭遇时常成为了他人的“闲暇谈资”,伴随着“不经意间的同情”。
可怜天下父母心。父母之爱是无私的,是伟大的,是年迈父母的释怀与爱接纳了阿城,但正因如此,从返乡第一天开始,伤感自卑与无形压力始终包裹着阿城。但他明白,这一切自己是必须要承受的,关键是如何在周遭的“嘲笑”中逆流而上,坚韧突围。遵从父母的意愿,阿城娶了一门媳妇,县城东门郊区的,看着挺贤惠持家。早些年在外打工,到了年纪也想回来成家,眼睛里瞥见阿城一副朴实善良的模样,虽表达口齿不清,但毕竟是念过大学的人,女人还是挺中意。
相完亲,订完婚,办好酒,成了家。夫妻俩也算是举案齐眉,恩爱有加。都是农村出身,勤劳肯干,父母再帮衬着点,阿城这日子过得还是有模有样。
第二年生了大女儿。第三年生了小儿子。是生活迫使也好,是自我证明也罢,阿城夫妻俩后来承租了村里的一片山林和水库,自建了房屋和猪场。山坡上种植经济作物,空地上栽培蔬菜,水库里放鱼苗,猪场里饲养群猪,农业牧业立体循环,重要的是大学所学也终于派上用场,为己所用。
万事开头难,但历经时间沉淀,一切都渐渐地欣欣向荣。阿城也有了自己的长远规划与愿景,不仅仅是种植与养殖,以后着力点重在“人”,希望将山林建成一个集“种、养、游、玩、吃、住”多功能于一体的新农业农场范式。
今年,阿城堂客又添了一对双胞胎,两个儿子。闲暇喝点小酒,半醉之余偶尔吐露人多负担重,但心情却喜悦得很。其实,最开心的是阿城父母,虽然儿子未能“跳出农门”,但也总算是闯出了一番小天地,一家人相依而过,其乐融融,孙儿的依次降临更是绽开了老人的笑容,或许这就是“失之桑榆,收之东隅”的快乐吧。
命运是什么,有谁能说得清楚,道得明白?跳出农门是幸福,还是吃上“皇粮”就是幸运?
生逢盛世,于阿城而言,他的那一番小天地或许就是他命中注定的幸福与幸运!
走过风雨,越过荆棘,朝前走,前面有更灿烂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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