优先考虑

01

二十年前夏，我怀着十九岁的美好梦想来到了深圳。一家叫“正明”的建筑工程队收下了我，我成了一名建筑工人。

建筑工程队隶属市政公司，队长张大成是位从黄金水电部队退伍的军人。虽然他文化不高，但活儿硬，为人正，在队里威信高。原来工程队就叫深圳市市政工程队，他当队长后，在工程队前面加上了“正明”二字。他解释说，人们最痛恨工程的是什么，是偷工减料，只要我在，决不干偷工减料的事，要正大光明地做良心工程。

在深圳，做工程的工程队多如牛毛，市政工程队本来名不经传，在张大成质量第一的坚持下，慢慢打出了名气，不再只承揽市政工程，而且还向房地产等项目工程进军了。

张大成看我来自农村，能吃苦，且有高中文化，对我颇为赏识，收我为徒，亲自带我。我除了跟大伙一起上工地做工外，一些文字的工作也兼了，这些文字无非就是写些通知、报告等简单的公文。

转眼三年过去，我不仅掌握了工程技术，跟在队长边上，耳闻目染，在管理上也有了一些积累，队里任命我当班长，带领一班人马，独当一面。队长遇到一些复杂的事，有时候会让我提看法，为他出主意。

二OO三年夏，队里承揽了市里的一个经济适用房工程项目，这种民心工程，当然也是市里的重点工程。这个工程时间紧，有期限，质量要求严，容不得马虎。

工程一开工，队长就身先士卒，整天泡在工地里。盛夏头顶上的太阳火似的，把安全帽烤得快要熔了，热得手都不敢碰，背上的工作服，像一块热铁板粘在肉上，烫得很，又甩不掉，地板上的热气，一阵一阵地往裤管里钻，稍一动，全身就汗涔涔的，像从水里捞出来，好几个工友都中暑了。本来人手就紧缺，在这关键的时候还减员，队长急得团团转，火气内外夹击，先是嗓子哑了，接着嘴巴起了泡。

除了急，队长还采取了一些激励措施，比如发降温补贴，买降暑药等等。但真是太热了，气温最高的时候，超过四十度。在如此高温的烤炙肆虐下，工友们的工作热情真很难提起来。

02

队长急，我也急。我作为班长，在工休的间隙，还要巡查，以防止安全和质量上出纰漏。有一天中午，一点多的时候，天空万里无云，明晃晃的太阳，射出的光白得渗人，空气里没有一丝风，似乎一擦就能迸出火来。这种时候，工友们只能先呆在工棚里休息。

我不敢休息，小心翼翼地在砖块沙石的地上走着。工地上安安静静，工友们都能按照规章制度来操作，没有发现什么隐患。

我正准备离开，到工棚看看，突然传来“哐”的一声，我心提到嗓子眼了，是工具掉地的声音，我循着声音转到工地的转角，看到郑元金在扎着钢筋，估计出汗手滑，手上的钳子不小心落到地上了。他全神贯注，满头大汗也没顾得擦，更没发现我。

郑元金是湖南农村来的小伙子，比我小两岁。他少言寡语，吃苦耐劳。虽然才来三年，技术上已经很熟到了。大伙在休息，他一个人却在这里默默加班，真是太让我感动了。我激动地掏出手机，在他浑然不觉中，将他忘我工作的情形拍了下来。

晚上，加完班回到宿舍都十一点了，我打开手机里的照片，郑元金专心致志、挥汗如雨的画面，令我心潮起伏。刚好床边上有张《深圳特区报》，我灵机一动，何不写篇稿子投一投。于是我拿出纸和笔，写了《烈日烤出的新高度》的稿子，凌晨一点多找一个邮筒朝《深圳特区报》报社投去。

稿子里，我主要写了我们工程队，为了按期保质完成“民心工程”工程任务，顶着高温酷暑，加班加点，楼房在烈日下天天长高。

投完稿后，我其实并不抱希望，上班一忙就忘了这事。下午四点多的时候，有个陌生电话打进来，对方说是《深圳特区报》采编部小吴，问我稿子的事是否属实，有没有照片为证？

我立即赶到报社，把照片拷给她。

《烈日烤出的新高度》就这样在《深圳特区报》上登了出来，郑元金黝黑朴实的脸非常醒目。工友们看到非常激动，队长乐呵呵的。

其实这才是小小的刚刚开始的意外之喜，真正的影响在后面。

03

第三天，市政公司领导的车后面跟着一辆黑色轿车和一辆小货车，小货车上装着满满的一车解暑饮料和水果，朝我们工地开来。

是副市长来慰问我们。副市长对我们说：“看了《烈日烤出的新高度》的文章后，我深受感动，作为这‘民心工程’的总负责人，早就该下来关心大家了，因为分身乏术，拖到现在才来，实在是对不住大家，你们辛苦了。什么是深圳速度，烈日烤出的新高度就是深圳速度之一，所以，深圳速度是你们创造的，你们是这座新兴城市的主人，我为你们自豪。当然，讲速度不能忽略了质量，要在保证质量的前提下再创速度，我在这里拜托大家了，我代表市政府谢谢你们！”

跟大家说完话后，副市长特地走到郑元金面前，握住他的手说：“小伙子，好样的，你为建设特区流汗，我们要向你学习。”郑元金从没见过这种阵势，既激动又紧张，满脸通红，不知如何回答。接着副市长对我说：“《烈日烤出的新高度》写得不错，反映了我们一线工人的精神面貌，你要再接再厉哦。”

工友们大受鼓舞，接下来的日子里，大家顶着炎炎烈日，热火朝天地在工地上劳作，工程进度得到了保证。新闻媒体进行了跟踪报道，我们工程队得到越来越多人的认识。队长非常高兴，说，笔杆子比嘴皮子强十倍百倍，我在部队的时候，首长说过，这个三寸长的枪，打出的哑巴子弹，有时比大炮的威力还大。我在部队就是吃在没文化的亏上，要不然我也能当上团长、师长的。

队里特地奖励了一千块钱给我，大伙闹着要我请客。这一千块钱请大伙吃饭喝酒去了七百多块钱，剩下的两百多块钱，我干脆拿去买了《平凡的世界》《毛泽东传》《水浒传》《三国演义》等书籍，放在工地上，大家消遣着看。

特区日新月异，越来越美，越来越大，越来越强。我们工程队业务也拓展越来越宽，先后兼并了几个小工程队，队伍越来越壮大。工程队的建制已经不适应于发展，改制为“正明”建筑有限公司，队长成了总经理。我在公司的位置也越来越高，到了二ＯＯ七年冬，我走上副总经理的岗位。

狠抓主营业务之外，随着并入人员的增加，我觉得重视抓公司文化，在我的倡导下，公司建起读书角，搞起读书月，鼓励工友们业余时间写作，向媒体报刊投稿受采用的，公司予以适当现金奖励；征文获奖的，予以重赏；在同等条件下，评先评优、晋升提拔，爱好写作者优先考虑。这些举措写入了公司的规章制度里，并得以实现落实。

总经理非常支持我的做法，他说，会写文章的人，脑子善于思考，办法就多，叫事半功倍。

公司逐渐形成读书、写作的氛围，业余时间里，打牌、喝酒、侃大山的工友越来越少了，工作中的闹骚怪话也少了，团结凝聚力越来越强。

就在我们公司蒸蒸日上、欣欣向荣的时候，四川汶川发生了大地震，举国震惊哀伤。

“一方有难，八方支援”，在中央的组织下，各地各部门立即展开对口支援。我们公司也是支援单位，任务是承建部分灾民住宅。为此，公司召开紧急会议，班长以上的员工集中起来开会。总经理情绪很激动，这么多年了，军人的那种担当意识一点也没褪色，他要亲自带队去汶川参加建设，但大家反对，因为他毕竟年纪大了，高血压，那里海拔高，怕他心脏受不了。怎么办？

04

大家推举我去。

为什么是推举？因为我没有主动请缨，我心里矛盾着，我那时正和陈梅珍热恋中，这一去，少得半载，多则一年，我已二十九岁，她也二十七岁了，都老大不小，等不起啊，所以我犹豫了。大家推举了我，说明他们信任我，虽然任务艰巨，但使命光荣。

陈梅珍在飞亚达（集团）当销售，广西外来妹，与我恋爱快一年了。

会议一散，马上就要开拔了。我不仅要整自己的行装，还要指挥和布置公司的工作，忙得团团转，恨不能分身。

在去机场的路上，我才急匆匆地打电话与陈梅珍告别。听到我要去汶川的消息，她在电话里沉默，估计是太突然了，一时反应不过来，过了快一分钟后，陈梅珍气鼓鼓地说：“决定之前不找我说，现在给我说这个干嘛，我又不是你老婆。”啪地把电话挂了。

我知道她生我气了，但又什么办法，这不是十万火急吗？

成都前往汶川的路，越往前越难走，且进去的多，出的少，进去的除了军车、警车外，就是医疗车和参与重建的施工装备车，不同的职业，共同的反向前进，共同的目的地和目标，大家虽然素面不识，没有说过一句话，但彼此心灵相通，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微笑，都是暖融融的。

地震已经把高山移位，江河改道，那些滑坡和塌方随处可见。路上，余震不断，刚抢修好了这段公路，那段又塌或又堵了，一路走走停停着，前进缓慢。越靠近震源中心，越触目惊心，越触目惊心越敬佩军人和医生，为他们舍己忘我的精神深深地感动着，也为自己之前的犹豫而惭愧了。

05

我带着郑元金等先期工程人员到达后，开始投入紧张的筹备工作，为工程装备和人员到位后立即能投入工作做充足的准备。

郑元金已经是土建部经理了，女儿未满周岁，本来是要照顾他留在家里的。但多年以来，我俩配合默契，他若没来，我无异于少了一只胳膊。公司决定由我领队后，他知道我需要他的帮助，二话没说，马上回家打包行李，做好随时出发的准备。

相对于千疮百孔的灾后景象，所有的思想动员语言都是无力的。大家看在眼里，悲在心里，急在手脚上，只有努力干活，尽快让灾区同胞有家可住的思想紧紧地统一在一起。大家有劲一起使，有困难一起上，工地上如火如荼，工程顺利地进行着。

灾区手机信号极其微弱，时有时无，移动通讯成了“飘动”通讯，网络是没有了，与外界联系很不方便。灾区的昼夜温差大，白天短袖挥汗如雨，晚上毛衣还瑟瑟发抖，考验着大家的身体。

这里的白天短，夜里长。下工的时候，恋爱那时的思念便一阵一阵朝我袭来，电话难以打通，就不打了。进川时，公司特地给我配了一台卫星海事电话，以备在紧急情况时使用，即使陈梅珍还在赌气，我也不敢用这台一分钟三十几块钱话费的卫星电话来解释，只能写信，一封一封地写，一封一封地寄，但几个月过去了，没接到她的一封回信。

我写信，文化高些的工友有的写诗，有的写散文，有的看书。写的诗和散文虽然蹩脚，但写出内心思想，充实了他们一个个的漫漫长夜。由于出发的时候匆忙，书只有随身带的，很快就看完，大家交替着看，看完后，又一遍一遍地看，看到最后，那几本书都翻烂了。

五个月后，陈梅珍给我回信了。我拿着她的回信，激动得手都发抖了。

可是陈梅珍来的不是情书，而是一封分手信。她在信里说，我写给她的那些信她都收到了，她很感动，但是感动之后觉得害怕，觉得跟一个泡工地的人在一起没有安全感，长痛不如短痛，趁我俩还没成事实，分了吧。

那一夜我好伤心，跑到厨房，找到一瓶“绵竹大曲”咕噜噜地喝下去，昏沉沉地睡到第二天早上十点多，起来还头昏脑胀的。

其实陈梅珍信里所说的只是个托词，我不在深圳的这段时间里，他的公司同事王志义在追求她。王志义不仅家庭条件比我好，自身素质也好，名牌大学毕业，年纪轻轻就成为他们公司的中层领导了。

王志义的示爱让她也痛苦，在我和他之间艰难地做选择，所以这几个月，她是在纠结摇摆中度过的。

06

痛苦归痛苦，毕竟恋爱一场，爱情不在友情在，我还是给她回了一封信，我在信里对她说，我尊重她的选择，并祝福她。接着，我给她写了亲眼所见的一幕：一位在广州打工的丈夫，得知妻子不幸遇难后，餐风露宿地骑着摩托车从广州赶到老家，把废墟里的遗体刨出来，没有说一句话，也没有流一滴眼泪，默默地把遗体背在身上，然后用一根绳子把他和遗体紧紧地捆在一起，骑上摩托车往大山外跑去，到了县城后，再回头，找个风景秀丽的地方，默默地把她安葬了。丈夫为什么这么做，因为他们在一起生活的时候没有安全感——穷，过日子过得心慌慌的，所以丈夫在外面拼命打工挣钱，而妻子为了照顾家里，没有走出过大山，没有去过县城。入土之前，丈夫是带她去城里耍一趟，让她没有遗憾地走。他们做夫妻的时候，为了安全感，曾经吵过，甚至打过，但不离不弃，直到妻子遇难了，丈夫也没有哭一声，谁能说这个没有安全感的丈夫不爱她？这个不善表达的丈夫，其内心的爱无比真诚，无比忠诚。我就是一个真诚而忠诚的人。王志义比我更早认识你，他在我之前追求过你吗？而今他为什么趁我不在你身边了才追求你，那么他的真诚和忠诚就值得你思考了。

陈梅珍没再给我回信。

爱情不得意，工程这里进展得顺利，十二月底，楼房封顶，转入市内装修，受天气等自然条件的限制就少了，能确保灾区群众在春节前住进我们盖的新房子，我们都松了一口气。但意外总在松懈的时候发生的，郑元金就在工程即将收官时出事了。

我们援建的工程隔壁是湖南省的援建项目，他们机械出了故障，工程进展受到了影响，看到我们进入内部装修，他们很紧张。在这里，工程机械出故障非常麻烦，我们总是先互相借配件，借不到都没有了，就修修补补、敲敲打打，将就着用，这就埋下了安全隐患，隐患是必然要爆发的。

07

出事那天，天气晴好，天空碧蓝碧蓝的，但风却很大，西北风呼啦呼啦地吹着。午饭后，湖南的兄弟跑过来，说，他们水泥沙浆都备好了，却被钢筋工序拖了后腿，能不能过去支援一把。工程队之间一起喝酒，互相帮助再正常不过了，况且又是为灾区出力，还又是老乡呢，郑元金带着徒弟陈优他们几个过去帮忙了。

当吊机吊第二次钢筋的时候，缆绳突然断了，钢筋像一堆散开的柴火，恶狠狠地往工地砸去，其中有一根如同一把标枪，斜斜地插在郑元金的背上，穿过了他的肺。

其他人有惊无险，唯独郑元金倒下了。

我们冲上去的时候，鲜血洒了一地，我抱着郑元金，他的脸色越来越白，气几乎只进不出，我哭喊着：“兄弟，兄弟，是我害了你啊。”

这里无法抢救，必须到成都去，我们向救灾总部求援，总部联系部队派直升机送医。当我们把他抬到直升机的时候，郑元金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我们在工地外找了块空地，搭起一个简易的灵堂，为郑元金开追悼会。天空飘着雪，寒风刮得呼呼响，我们呜呜地哭着，我边哭边念着自己为他写的悼词。

工程完工。返程的那天一大早，我们在工地上立起一块纪念碑。碑上刻着工程项目名称、“深圳市政府援建”“深圳市正明工程有限公司承建”及日期。碑立好后，我把郑元金的骨灰盒放在纪念碑上，公司工友们一起默哀三分钟，这是为遇难的同胞和郑元金而默哀的。

默哀毕，我把郑元金的骨灰盒捧在手上，向纪念碑三鞠躬：一鞠躬，感谢深圳市人民的支持；二鞠躬，向公司全体工友的付出致敬；三鞠躬，向项目工程的质量做庄严承诺。

飞机下的山川高大巍峨，沟壑起伏，连绵不绝，山头上白雪皑皑，分外妖娆，要是没有这些灾难该多好啊。

张总早已在机场等我们凯旋了。一出候机厅，我们两只手紧紧地握在一起。就在我们松开手，低头准备上车的时候，突然一束鲜花朝我怀里塞。

08

送花的居然是陈梅珍，她“嗨”地一声后，说，欢迎回来。

她怎么跑到机场来了。这不很简单吗？到公司打听打听。

“为什么最终选择我？”

“你写的那个真诚的故事感动了我，不管是不是真的，反正我信了。”

“那你为什么不给我回信？”

“我用沉默来表达我的真诚，用等待来证明我的忠诚，同时也给你一个惊喜呀。”

陈梅珍对我的爱确实给了我一个很大的惊喜和温暖。但郑元金的死一直压在我的心上，怎么也抹不去。我不顾张总的大骂，坚决辞去副总经理，到土建部去，接过郑元金经理的位置，用高强度的工作来冲抵内疚，夜深人静失眠的时候，我爬起来写作，借此抒发抑郁之情。

经过两年的磨砺，这个事件的阴影才慢慢地从心里淡下去，我又回到了副总经理的位置上（我辞职后，张总始终把这个位置空着）。

去年初，张总家出事了，他的老伴患宫颈癌去世了。老人辛苦了大半辈子，即将享受天伦之乐的时候，不幸却来了。真是祸不单行、福无双至。

张总虽然在公司很强势，但在老伴面前却像一只病猫，大家都知道他怕老婆。供他的烟每天只能一包，身上的零钱不超过五块钱。他的烟瘾又非常大，一包烟根本不够他抽，我当他徒弟的时候，最好的孝顺就是在他“断炊”的时候，递一支烟给他，最多一包，如果给他一条，那么他就要生气了——那是行贿送礼了，到我当副总时，还是这样，我不能破这个规矩的。

他老伴为什么这么抠，因为年轻的时候穷怕了，在乡下一个人带着几个孩子，就靠张总一个在部队里的那点工资，一个子不掰成两个用，日子怎么过呀！张总不是怕她，是心中有愧啊，觉得对不起老伴。他俩虽然平日里经常拌嘴，都是吵“热闹”和吵“过瘾”。当真正生离死别，坚强的张总也一下子苍老无力了，公司面临着新的考验。

09

他果断地把他肩上的担子交给我了。没多久，腾讯公司要在贵州建一个我国最安全的大数据中心，工程很大，得挖空两座山。深圳各工程公司跃跃欲试，我们公司当然也不能放过机会，全力以赴，突破重围，竞得其中部分工程项目。

有了这么好、这么大的工程项目，人手却不够了，人力资源部得马上去招八十人。

人力资源部经理郭晓燕来公司十年就成了一位女强将。她中文专业毕业，书香门第，自小得到很好的国学熏陶，功底扎实，文笔很好，我看过她投稿的散文，宋词韵味犹存，婉约不绮靡，饱满不黏腻，即使是招聘的文案，也写得文采斐然，因此，她写的文案我很放心，很满意。

她把招聘的文件写好了，只等我签字就可以实施了。

作为企业，招聘是件大好事，说明企业在良性发展，在为社会做贡献，体现了企业应有的价值作用。哪个企业老总愿意裁员？裁员是“诸葛亮挥泪斩马谡”那样痛苦而无奈的事啊。

我看着文件，内容细致全面，我内心欢欣，拿起笔签了。然后交代郭晓燕：“你们部门是在无声战场上战斗着呢，因为人才决定着企业发展后劲，人才强，企业强。大家都知道这个道理，都重视人才，都在抢人才，所以，你们部门掌握着公司未来的命运，责任重大，一定要为我们公司把好人才关啊，多找“千里马”，拜托了，公司感谢你们。”

“知道了，我们公司要多招退伍军人，多招农村青年，他们能吃苦。”郭晓燕学着我的口气说，把我逗笑了。

“是啊，如今能吃苦的年轻人越来越难找了。你们要注意激发年轻人的积极性哦。”

“有的，您以前定的激励措施越来越完善了，而且得到不折不扣的落实。比如，爱好写作者，在评先评优、晋升提拔方面，一定是优先考虑的，我自己就是一个受益者呀。”她顿了顿，接着说，“大家觉得这个制度好，也愿意去执行，况且您以身作则，这么忙，还笔耕不辍，年轻人哪敢怠慢啊？”

郭晓燕接过我签好的招聘文件，转身走了。走到门口，不忘礼貌优雅地转过身给我说：“老总您忙，再见。”

说完，她转身朝过道走去。

“慢着，回来！”我把她叫住了。我突然觉得招聘书里少了点内容。

“怎么啦，老总。”

“招聘书里还得加上一条。”

“好，加什么？难道还要加上‘同等条件下，爱好写作者优先考虑’这样的一条。”郭晓燕机灵地问我。

“对，优先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