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稿
1
我曾在四川一座偏僻小县里做过一段时间实习护士。我大部分时间所在的科室是胸心泌尿外科——因为医疗条件有限，医院就把胸痛中心、心脏科和泌尿外科合并到了一处。我也是在那里成为了一名全面发展的综合性护士。
因为偏僻和贫穷，你更容易在那里见到人世间的各个方面。譬如，我就亲眼见过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被确诊为胃癌，媳妇把老人送出门后，一个劲地追问医生是否还有医治的必要，直到医生难为情地说出保守治疗后，她才终于松了一口气；我还见过一位妇女拿着检查报告在办公室门外站了整整一个下午，好在几个急切了解家属病情的人中第一个见到她丈夫的主治医生；我还见过一位儿子因为胆结石住院，她年迈的母亲被另一个儿子背到病床前，只为亲眼看一看自己的儿子还能吃下满满的一大碗饭。这样的事情总也不少，并且每件事情的背后都会有一个独特的故事。
不过今天我想独独谈一位女孩。
关于女性我们有很多称谓，譬如女生，女人，女性，或者近来被很多人所乐道的女子，不过我更希望能用“女孩”来称谓我们所要谈论的那位“女孩”，因为她满足我们对于小孩的所有赞美：纯真、善良、聪明……她就是这样一个纯真、善良又聪明的女孩【注1】。除此之外，她也是我见到过最勇敢的人。毫不夸张的说，她所做的事情是很多大人都难以做到的；后来的事实也证明了这一点。为了方便叙述，我想先告诉大家她的名字：她叫伍雪兰。是那个萱、梓、琪还未用烂的年代出生的孩子。
作为叙述者，我想有必要向大家介绍一下我的情况。在当时，我是那座县医院唯一的一名男护士，因此你很难见到我的身影——在现在这所医院，我已经不再孤身一人，这是相当值得庆幸的事。我之所以成为护士，倒不是因为机缘巧合或者出于某种情愫，而是为了与我的父母赌气。因为他们总希望我读一些他们所期望的专业，比如汽修和数控。即使我告诉他们我宁愿饿死也不愿意拿着油漆漆的扳手趴在别人的车子底下，他们也不为所动。他们就是这样丝毫不在乎我的想法。于是一气之下，我就偷偷报了护理专业。就这样，我成为了我们班里唯一的一名男学生。在为期两年的学习期的最后阶段，我和我的一些同学被分配到了这所偏僻的县医院实习。我们要在这里实习八个月，用于实践在学校学到的技能，和学习更多的有关护理的知识，以及为考取护理资格证做最后的准备。正如我前面所说，我最终成为了一名合格的护士。因为实习期时间的限制，我不能向大家叙述有关那所县医院更多的见闻。不过有一点我可以向大家保证，那就是我见证了伍雪兰在那所县医院的点点滴滴。这一直都是我那段短暂的实习经历中最难忘的一段记忆。
不过在谈到伍雪兰前，我想有必要先向大家聊一聊伍雪兰的奶奶。她是我们本篇故事的第二主人公，也是我见到过的最可爱的——我相信这个词用得巧到好处——一位老人。她已经九十岁高龄。同其他这样年纪的老人一样，她脸上的皱纹又多又密，脑袋上的头发稀稀落落，全都成了雪白色；手背上的皮肤就像一层塑料薄膜一样附着在掌骨上，动脉血管和静脉血管都清晰可见；双腿上的肌肉也早已萎缩得不成样子，就好像只有一层皮挂在胫骨和腓骨上一样。
此外，她还有一点和你我见到的大部分老人有所不同：她双眼失明。这一点我还专门打听过医生，据说已经失明了四十多年，是眼角膜损伤和很严重的白内障。这让她的双眼成了白生生的一团。如果你独独盯着那双眼睛看，还会觉得有些毛骨悚然。不过这一切丝毫也不影响到她那乐观积极的生活态度。这一点在她来到医院半个月后，我就见闻了。
注1:该句的原型应该是出于叔本华的《人生的智慧》，但我已记不清，也没有找到具体句子。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