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如此行事对待良家女子，是做主母该有的处法吗？你无才无德，胡乱判断妾室，我要到御前告你
第六十章
只说如今拿住了任大头，康衍不敢怠慢，直接提了他同云氏，携带着林枢和康邵氏求见入宫。
韦皇后端坐在了宁德殿中，下跪的乃是云氏和任大头。他身边跪着两个已经打得认不出人样的两个内侍，其中一个人，正是当初收了他贿赂的陈升台！只是如今整个人已经落得血了呼啦的，直吓得那任大头屁滚尿流。任大头头一次被人拿进宫中的，虽然阵仗都见识过，但眼见皇后在上，天颜愠怒，且前前后后都被查问清楚了……若是一句话不真被人套出实情来，只怕就是个死！可如今若说说出实情来，只怕云家、康家也不会饶了他的，如今进退两难，实在是悔不当初……
如今林枢陪着韦皇后坐在殿内，身边是孚光公主赵靖茹。皇后身边坐着的是康邵氏，外头坐着的是阴沉着脸的康衍。内室唯有一个站着云贵妃，未曾赐座——如今见她妹妹一脸倔强的跪在庭中，还挺这近六个月的孕肚，只与康家早已翻脸了。心中更加焦急。
只见韦皇后上座，冲着下面笑道：“下跪何人？”那任大头浑身一哆嗦，险些连屎尿都吓了出来。只听韦皇后身边的华嬷嬷传话道：“下跪何人？”宫中内侍也皆如此传话，跪在庭中的云金雀才恹恹回道：“威武将军康衍之妾，云氏。”那任大头伏在地上回道：“云氏家生奴才任广梁。”
韦皇后对华嬷嬷使了个眼色，那华嬷嬷问道：“今日传召你们入宫，是要查问威武将军夫人林氏，上元夜在宫中遭人算计，滑胎之事。你们若是知道什么，尽早说来，或可保得全家性命。”云金雀听此言语，仍是面上冰冷，不肯开口说话，那小内侍率先哭道：“奴才有罪，奴才有罪！都是奴才的养父逼迫奴才去将轿子的绳索切断的……奴才有罪啊……”
他这一哭喊，那陈升台也忍不住哭了起来。华嬷嬷眉头一皱，立刻斥道：“都闭嘴！娘娘面前也敢这般哭号无礼，是刑具没吃够吗？”这两人立刻闭了嘴，那小内侍更是吓得直接尿了裤子。云金雀跪在这样的人身边，忍不住干呕了几声。虽眼中含泪，但仍然什么都没说。只听那华嬷嬷说道：“一个一个说。陈升台，你先来。”
那陈升台听叫，立刻颤巍巍的说道：“是……奴才，奴才是收了这任广梁的贿，依他的意思……在康夫人乘坐的轿撵上做些手脚……”那华嬷嬷又怒道：“没头没尾的，从头讲起！”那陈升台立刻颤颤巍巍的说道：“是，是……小人，小人曾经在云贵妃宫中当差，执管着库房内事……那时认识了这任大……哦不，任广梁，曾经相交，相交甚欢……后来，后来小人碎了一件贵妃的陪嫁，才被下放到看官辇轿的地方……年前，年前小人出宫办事，偶然遇见了任广梁，没几日他便找我出来，给了我好些金银珠宝，令我想法子在康夫人乘坐的轿子上做些手脚，使她受些惊吓……小人，”说到这里，陈升台不禁哭了起来，继续道：“小人，贪图这些钱财，那任大头又说可以给小人说好话，让小人回添锦阁中伺候……小人这才，这才……利欲熏心……如今小人知错了，小人大错特错，求娘娘，求夫人，留小人一条全尸……小人……小人……”
听见他把该说的说完了，孚光公主很的牙根痒痒，只揽着林枢的胳膊瞪着下面的人怒目而视。韦皇后、康邵氏同林枢皆是面不改色，唯有云贵妃眉头愈加紧缩。
华嬷嬷在下面继续问道：“那是谁去执行的？”那小内侍这才说道：“是奴才……奴才听了养父的唆摆，在轿子关节处的绳索上隔断了半根……养父吩咐了，不能让她出事的太快……这样，这样……才能不疑心到我们的头上呜呜呜呜……”说罢便哭了起来。华嬷嬷听这话问道：“任广梁，你可听见了，他们说的你可都认吗？”
那任广梁听到问自己话，顿时抖了一抖，看着云金雀，又看了看被打得不成人形的陈升台同他的养子，顿时陷入了纠结之中。韦皇后见如此，便问道：“怎么，你也要挨了打才肯回话吗？”不等华嬷嬷和内侍官传话，他已吓得跪在地上连连磕头了。华嬷嬷笑道：“你也不必如此，如今该说的话都已经查明，还有什么可赖的呢？左右你替妾室谋害主母已经是实证了，人证物证俱在。若不是康夫人说定要实证，教你们每个人都心服口服的，你以为你们还能在这好端端的如此？依我的主意，快快的说了才是，若是教娘娘查问出来，一家子都活不得了！”那任大头听如此说，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谁知云金雀却说道：“你可是我云家的家生奴才，世世代代都在我云家，你……”
未等云金雀的话说完，脸上便挨了一巴掌，只听华嬷嬷叱骂道：“好没规矩！娘娘当前，未曾问话就敢张口！是谁教出来的规矩？”云金雀从小娇生惯养，皮肤吹弹可破，如今结结实实的挨了华嬷嬷一巴掌，脸一下子肿了老高。上面的云贵妃见了，心中无比疼惜，却不敢露出面上来。云金雀挨了一巴掌，顿时泪眼婆娑了起来。待要哭闹，又不敢造次，只得忍了。
那任大头见连她主子都打了，连忙哭道：“小人……小人是一时糊涂……小人也只是听主人吩咐啊……”
听见他如此说，林枢这才舒了一口气，康邵氏也捶胸顿足的抹眼泪，孚光公主解气的瞅了一眼云贵妃。便听华嬷嬷说道：“你既这样说，就是认了？是你主子教你去花钱贿赂内侍、祸乱宫闱、谋害主母的？”那任大头看了看云金雀愤恨的神情，哭着连连磕头称是。华嬷嬷这才笑道：“姨娘，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你可还有什么可说的？”云金雀冷哼了一声，自知无处翻身，便也就不在开言。
在内的云贵妃也知事情到此境地，无法转圜，便也只跪在地上求情诉苦道：“娘娘，娘娘就看在姨娘怀妊有孕的份上从轻处置吧……娘娘……”韦皇后笑道：“你急什么？这到底是他们康家内宅之事。吾也只是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料理清楚，如何处置，到底还是他康家的事。”随即又说道：“既然你今天也开口了，这到底是你云家的女儿。你云家教出如此不堪的女儿，祸乱宫闱、谋害主母，自然也不能逃过责罚。日前陛下说了，若是查清此事属实，贵妃云氏，降为昭仪、其母邵氏的封诰一概免去、其兄三试不得参考。云氏，你可服气？”那云昭仪听如此说，也只得瘫坐在地上，无法可施了。
外间康衍见一切尘埃落定，也恨恨的看了看云金雀，站起身来说道：“既然事已查明，还请皇后娘娘发落余下诸人。妾室云氏，臣自然会带回家中，与家中长辈同她母家商议处置。”韦皇后也点了点头，说道：“各自画了押，两个内侍乱棍打死，好教宫中知道，无人敢在如此犯上作乱。任广梁及其家眷，发配岭南，终生不得返回原籍。”
如此一罚下去，云氏一族的荣宠也要断一断了。林枢、康邵氏及康衍回了家之后，康有仪同云家姨母早已等候在明诚轩内了。原来康家的耆老如今只在辽东境内，家中可做主的男丁只康有仪一个，所以此事只得他来。
邵氏夫人见到云金雀脸上高肿了一块，便立刻哭闹起来：“闺女啊……怎么就挨了打了，大内怎么能如此待你啊？如今嫁了人户了，每个人护持你啊……”只听康邵氏说道：“姨娘，有什么话还是先进去说罢，何必在这里哭天抹泪的？”说罢，几人便进了内堂之中。康邵氏同林枢、康衍坐在了上座，云夫人见状，只得带着儿子坐在了对坐上。云金雀也没让跪着了了，而是给了小杌子教坐着。
却听座上的康邵氏说道：“如今事儿也问明了，姨母你的女儿也都认了，皇后娘娘开恩，叫带回来家中处置。如今，要休了她，姨母你也赶紧带回去，莫要在玷污我康家的门楣了。”听了这话，云金雀顿时惊得抬起头来，泪眼看向康衍不肯说话。那云夫人听完站起来，半晌才气道：“当初是你们家说了来，要我女儿做小，如今这大的受了大内的恩典，就想将我这怀身大肚的闺女休弃？是个什么道理？”康衍却说道：“姨母若是这么说话，那可就没话可说了。姨娘为祸宫闱，谋害主母，害的我康家的嫡子还未见天日就没了，这笔帐却如何算？”云夫人却不依不饶说道：“可我女儿怀的终究是你们康家的骨肉啊？若是一并撵回家来，还叫她怎么做人了？”
康有仪却忽然说道：“祸乱宫闱的罪过，我康家担不起。这样的姨娘还是请你们带回去，好好教养的好。”云夫人又说：“这话说的不真，我家已经受了责罚，还有什么责罚教你们扛？”康有仪朗声说道：“有妾如此，尚不处置，只怕要教世人笑话我康家门第松散，有犯上之意？”
那云夫人被他噎的无话可回，只听云苍隼说道：“舍妹到底是嫁与了你们康家，如何能说休就休？始乱终弃，也是名门之道吗？”康衍冷哼了一声回道：“否则该当如何？还请云兄划出道来，既能罚了她谋害主母，又能全了我康家忠义，还要保全你们这教导不善的母家的面子？”那云苍隼顿时哑口无言，只指着康衍说不出话来，半晌这才说道：“皇后娘娘也未曾处置，你们家就先如此绝情绝义的，连自家人都能如此，可真是个没心没肺的冷心门庭！”
场面如此混乱，林枢这才慢悠悠的开口说道：“我早说了，表妹是亲戚，这种事怎么能做呢？又打了亲戚的脸，又不好相处。今天要是寻常的妾室，打也打了，卖也卖了，何至于费这些口舌？”听见林枢这样说，云家的几个脸色大变，都指着林枢的脸上问道：“我们家女儿也是大户人家出来的，你们就算休弃也是要打架说明，怎么能随意打骂发卖？”云金雀也哭道：“泽川哥哥……二郎，你终究连自己的孩子也不要了吗？你就如此厌弃我吗？”说罢掩面大哭起来。
林枢见她如此，便知站了起来，说道：“那既然这样，先养在家里，生了孩子再发卖。两位言之凿凿，说现在姨娘已经给了我们家，那怎么处置也是我们家说了算的。现在叫了两位来，也只是看在姨表亲戚的面上，知会一声罢了。娘娘把姨娘交给了叫我们处置，自然也不会对我们的处置有任何异议。二位也知道我仗着皇后娘娘的喜欢，今天也把话说大点——现在你们云家在风口浪尖上，贵妃的位也给降了，诰命也撸了，就连姨娘的兄长也要再等十年才能考……要是今天拦着我们处置这个罪妇，就不怕被言官谏臣弹劾，丢了一家子的前程？”
林枢的话显然是震慑住了他们，母子两个都不敢吭声了。云金雀却哭跪在地上说道：“母亲哥哥救我啊……女儿虽然糊涂，但罪不至此啊……”说罢又指着林枢质问道：“你如此行事对待良家女子，是做主母该有的处法吗？你无才无德，胡乱判断妾室，我要到御前告你……”说罢便要拉扯林枢的衣裳乱打，却被康衍拦下厉声说道：“事到如今，你还在这里放诞无礼！阿枢从未曾亏待过你，你却事事记恨！自从阿枢有孕你便时时算计，康府宅院中绣楼塌方、砸伤我母亲之事，与你有几分关系……如今那任广梁还未曾流放走呢，我若是说一声叫来与你对质，还不能消了你兄长科考之路，断你姐姐大内恩宠吗？”
云金雀见康衍将此事翻出来，顿时无语相对。康邵氏也惊得站起来，林枢也来至她的身边扶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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