释梦花

作者: 05a1a8a2608a | 来源:发表于2018-12-22 23:48 被阅读4次

这几天晚上,我反反复复在做同一个梦。

反反复复的同一个梦。

醒来的时候已不记得梦里的内容。可是,压迫紧张窒息疲倦是真切的。

这几个月,我仍在反反复复做那一个梦。

我能确定是同一个梦。

因为每一次历经的感受都相同。我开始想要找到它,找到它从何起,至何止。

我想找到梦的源头。

我想到一个办法。

我要在凌晨把自己叫醒。先出梦再入梦,醒来的时候也许就会留有记忆。

第一天晚上,我定了一个凌晨两点的闹钟,醒来时却已经是午时。

第二天晚上,我雇了一个邻居,让她在两点砸门叫醒我,醒来时却已经日照当头,邻居说她在门口敲敲打打半个钟头,一直无人响应。

第三天晚上,我邀请了一位朋友来留宿,拜托她午夜时就叫醒我,我醒来时她已经离开,电话里她告诉我,我昨晚睡着之后如何拍打呼喊都没有反应,呼吸都快要隐去了,她建议我找一个术士驱驱邪。我不想。

又过了一个月,我每天在淋漓大汗和急促心跳中醒来,直到有一天。

我早早睡下,即刻入眠,直到醒来像历经了一月之久,我能清晰的回想起昨夜梦中,我在恒隆天地挥金如土,所有梦想的东西收入囊中,原来飞扬跋扈之辈蝼蚁般匍匐在脚边,我从上海飞至瑞士度假,飞机失事,我看见舷窗外机翼浓烟滚滚火光四起,身边尽是隆隆地气流声,一阵失重,人就被抛向空中,下坠,感受自己向死亡加速。

风光无限之时,戛然而止。

从那一天起,我能够记起自己的梦。

一天晚上,我在林间小路上捡到一块石头,隐隐透着绿光,我立刻将它吞进肚里,夜色笼罩的森林顿时被猩红的火光照亮,焦糊的味道在我鼻子边萦绕,身体却感受不到一丝热气,树木被吞噬留下黑色的残骸,我却能感受到火光在我手心跳舞……

一天晚上,我身处一个狂热的派对,眼前光怪陆离,头脑昏沉,视线转了几圈却突然聚焦了,我看见一个人,一个女人,光滑的卷发,紫红得体的裙子,教养良好的上层人士。我觉得她在看我。她饱含兴趣地在打量,我手里的酒杯蓝色的气泡上上下下滚动,她直盯着我的眼睛等待我的回复,我旁边女士棕色皮肤和金色项链互相映衬,她眼睛里的兴味已经融成了情欲,我再也移不开眼光,直到看见自己的影子在她瞳孔中满溢等蓝光中越来越近,我不记得她说了什么,她似乎没有说话,她拉着我穿过人群,经过大堂,走过长廊,进了房间。我已经恍惚,依靠在门板上,她的气息就贴上来,触感柔软,鼻息间尽是泠冽的鸢尾香,一只温暖的手伸进了我领口……

一天晚上,我在高中课堂,班上突然来了一个转学生,瘦高,有些黑,笑起来牙很白,我很留意他的举动,他被安排了在离我很远的位置。课堂上,有时我们目光会相撞,我会矜持地移开眼。有一天,放学后林荫道上,他在夕阳下说喜欢我。从此以后,他体育课给我买饮料,下雨天给我撑伞,我们在晨曦中倚靠,星光下相拥。当所有人知道了我们的事,他们要进行一场征伐,主要针对我,以结束这场不正当的关系。人群逼近,他牵起200斤的我就跑,后面戾气深重的人群在追赶,我们疯狂穿梭在大街小巷,他的手又大又暖。房屋渐渐离去,远方的田野露出来,他突然停下了,松开了我的手,指着远方,让我自己去流浪……

一天晚上,睡得很香很沉,醒来想到是周一有些失落,伸个懒腰还是爬起来把衣服一件一件套上,头发先胡乱扎起,踢踏着拖鞋进了浴室,裤子一脱先坐在马桶上,我抬头瞥见面前的镜子,僵住了。我的眼睛,右眼,没了,留下一个血窟窿,血管露出,骨头上黏着肉渣,像是被挖走了眼球,可一点也不痛……

一天晚上,末日降临,星球开始释放它所有的怨气,于是天塌地陷,海啸山崩,广厦倾塌,我们花了数百年建设的城市毁于一旦,我站在街边,看着人群慌张窜逃,前方百层大楼在我头顶倾塌,我的父母,挡在了我身前。这一瞬间,我不再恐惧,而是愤怒,熊熊燃起的愤怒,我想,和它同归于尽又如何,灰烬倾泻而下,我抬手遮挡,无形的东西抵挡住了砂石,是我吗,我并没有任何感觉,他们拽着我向后逃,我一动,头顶的停滞地废墟继续崩塌,真的是我。于是,我救了自己,我救了父母,救了家人,救了路边受伤的孩子,救了废墟中受困的老人,我成了这个崩坏世界的英雄……

一天晚上,我在床上失眠,黑暗里视觉被封闭了,听觉就异常敏锐,好像有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我稍微起身,瞥了眼门缝,并没有光,兴许是谁起来上厕所了。我闭上眼躺了一会儿,意识在身边游走,人迷迷糊糊快要睡了,外面传来奇怪地响动,有人的呻吟声,意识一下回到脑袋里,我带着被吵醒的怒气起身查看。我妈的房间门半开着,我走进去问怎么了,床单被血浸透,血浆还在从她腹部不断涌出,我动不了失了声,视线一会儿清醒一会儿模糊,直到我被人从身后掐住脖子……我醒了。

枕头湿了一片。我躺着没有动,直到呼吸平复。室内还是一片漆黑,一丝光都没有,这是我第一次,在晚上醒来。这意味着,梦并没有完吗?

我转身看了看身后的窗户,夜色还很深重,月光只洒了一点点在窗台上,这到底是梦?还是真?

夜风刮过我的窗台,窗帘后似乎有块阴影。我起身走过去,拉开窗帘。有一盆花开在我的窗台,我从不养那些花花草草。这花开了一朵,很大的一朵,猩红的花瓣上缠绕着黑色的花纹,明黄的花蕊,叶子宽厚,经络分明,它看起来是有毒的。我伸出食指想碰它,仍有些畏惧。怕什么,兴许只是梦。我下手捏住了它的花瓣,软软的,有一层绒毛在表面,我抚着它,上面黑色的花纹忽然流窜起来,缠绕上了我的手……

我醒过来的时候天亮了,手上没有黑色的纹路,头顶窗台上也没有那盆花,只是我并没有睡在床上,而是在窗边的地板上。地板太硬了硌得我骨头疼,难道不仅做梦,还开始梦游了吗?我揉揉肩,洗漱去。

一上午埋头在文件里,效率却极低。我在公司卫生间镜子里看着自己浓重的黑眼圈,觉得不太妙,拿出粉盒在脸上遮遮盖盖,作用微乎其微。隔间里出来一个人,走到我身边,突然一把拉住了我的手臂,拖着我进了隔间。

是隔壁部门的佳梦,她一头黑沉沉的头发盖住一半侧脸和肩颈。隔间晦暗的光线照亮她脸上一根根沾满粉的绒毛,头顶的暖光射进她浅色的瞳孔,折射出来却是冷光,我看着那额头上一道一道的阴暗沟壑忽然有些害怕。

她突然问我,是不是被魇缠住了。

我摇摇头,说没有。

她又问,你是不是见过她了?

我再摇摇头,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

她忽然用两只手捧起我的脸颊,尖尖的指甲有些陷进肉里。

她声音低沉,念咒语一般,说,现在还来得及,去七田巷一百号的花店,找店主帮忙。

我连忙摆摆手说,不用的,我……我话并没说完,她已经离开了。

这个佳梦奇奇怪怪的,整个公司都这么说,果然是。

傍晚,我站在七田巷一百号那个破旧的塑料牌子下。我还是来了,还是好奇。

这店真的只有一点点大,像是两幢楼之间的夹缝。我掀开门口的蓝布,走进去,两侧摆满了盆栽,似乎都是一种植物,叶子碧绿尖细,互相扎进对方的领地。养这么多植物,不需要阳光的吗?门口挂了遮光布,室内灯光昏暗,而且,没人。

我礼貌性喊了一句,你好。

里间走出来一位中年男子,穿着黑色中山装,扣子直扣到喉结,脚下踩了双黑布鞋,四十岁的年纪六十几的打扮。

他礼貌性笑了下,问,有什么可以帮到你,说话带着些西南口音。

我顿了顿,不知道怎么答,眼神在两排盆栽上飘来飘去,突然想到,便问了出口,请问您见过一种红色的花吗?不是鲜红色,有点暗,大概这么大一朵,上面有黑色的纹路。

他听我描述,嘴角一点一点翘起。我说完,他笑着回答,见过,露出一口带着黑斑的牙齿。你呢,你见过吗?他反问我。

真是奇怪,我没见过为何要问他。见过,我如实回答。

我想要知道那是什么花,我接着问。

他笑着眯起了眼,靠近了一步,说,那是释梦花。她白天不出现,只有夜晚才会出现,当她出现在你家窗台,她会为你释放一个梦境,一个完整的梦境。

所以,她是真的。不是我的梦。我的梦来自于她。

我接着问,那我可以养她吗?

他笑了两声,说,可以,只要你在她出现的时候,用手腕这里的血喂她,不用太多,她会跟你签订协议。他抬起手腕对我比划了一下。

什么样的协议?我急切地想知道答案。

你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梦境,由她为你创造。他说着,眼睛里散出一层光晕。

我呆在了原地,眼前有一层水汽。我急忙对他道谢,感谢他的帮忙,随即转身离开。

他在我身后温和地说,不客气,有什么问题可以再来。

我掀开蓝色遮光布,走出去。傍晚,夕阳地红光铺满了整片街道。我抬手擦了擦眼角,心里鼓鼓胀胀充满了某种情绪,想笑,也想哭。

今夜,我有备而来。我躺在窗台边的地板上,等着它出现。月光太柔了,我忍不住睡着了,只是浅眠。

我觉得她能听到我的内心,我在午夜时分醒来,我抬头的时候,她正安静地开在我的窗台。我急急起身,在床头柜上摸索放好的刀。

找到了。

我把手腕轻轻放在她花蕊上,无比轻柔地搭在上面,另一只握刀的手甚至有些颤抖。刀片切开皮肤的时候,我不觉得疼,只觉得有些冷,鲜红的血滴上去,一会儿就消失了,黄色的花蕊似乎有意识地吸食,我能听见自己的心怦怦直跳,我觉得她也能听见。

黑色的纹路动了,忽然缠上了我的手。她在问我,想要一个怎样的梦境。

这天晚上,我在柔软的灰色被子中醒来,光脚下床看着外面太阳已经升起,整个城市被阳光叫醒,车流、人潮涌动,都是我的。我就是这里的一切,是一切的意义。身后有一具温热的躯体贴上来,我侧身抚上他的脸,这是我的情人,他有我最喜欢的单眼皮,直挺的鼻梁,刀锋般的线条。我可以让昙花整日为我开放,可以让阳光清冷,可以让月光和煦,可以让正午永远落雨,可以让夜晚星光永远闪烁。我可以养一只猫,或是十只。我可以成为众人的唯一,或是这里唯一的人。晨曦中,我会在某人的怀抱中醒来,暮色里,在和某人的缠绵中睡去……我或许,永远不必再醒来……

“本市新闻,今日早晨,一名二十五岁女子被发现猝死在家中,死因正在进一步调查中。”

七里巷一百号,门口站了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他们抬头看了看门牌,掀开蓝色遮光布走进去。

中年老板仍然穿着一套中山装,扣子一丝不苟扣到喉结处,脚上是一双黑布鞋。他礼貌地笑笑,问,有什么可以帮到你们?

年轻男女对视了一眼,女孩子先开口问到,您知道释梦花吗?

男孩子在店里乱转,研究摆在两侧的花花草草。

知道啊,老板笑着答。

女孩儿接着问,那是一种什么样的花。

老板笑了一声,低头看了看地板,回答,只不过是个传说而已,世界上怎么会有可以释放梦境的花呢,相信的人不过是把自己心里随想寄托给它罢了。

女孩儿皱了皱眉,低语着,怎么会呢。

老板眼睛里尽是柔和的光,对她说,你相信它存在,不如相信你自己的心。

女孩儿看起来很失落,刚进来时眼睛里发散的光全都熄灭了,男孩子回到她身边,拉住她说,我们走吧。

两个人转身离开,老板温和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慢走,有什么需要可以再来。

傍晚的阳光洒在街道上,也洒在女孩儿年轻的脸颊上,但是怎么也驱不走失望。

她轻声低喃,怎么会是假的呢。

男孩停下步子问她,什么假的?

她也停下,说,老板说释梦花只是个传说。

男孩儿露出惊愕的表情,瞳孔骤然放大,抓住了她的肩膀,说,怎么可能是假的?他明明养了一屋子的释梦花……

老板看着他们走出店门,笑着摇摇头,走进了里间。这是个大温室,一排排猩红色的花朵,花瓣上爬满了黑色纹路,明黄的花蕊在昏暗的光线里像散落的星辰。他拿起水壶,满意地开始浇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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