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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音说:
爱也因相思,恨也因相思。
1
趁着刚落过去一场雨的间歇,起身和友人道了别。门外地面已是能看到微泛波澜。
多年来逐渐养成一种习惯,对于天气这种东西,鲜少有过刻意去想要留心什么,雨天,或是晴天。
出门时候,天气阴沉的不像样子。刚刚抬脚,风雨而至。不得已,跟友人坐在一家茶馆,躲雨。
友人边吃着点心边玩笑说,早先就听说你买了一把伞,却从没见你用过。
大概是忘记跟她讲,我其实很少用到那些东西。
以前待的地方,常年来鲜少有雨;后来待的地方,时间久了,多半就没那个习惯。我将这种习惯一直归咎于,独处时候没必要太注重那些东西。
风雨偏自来,霜雪何须管?
路上算是和风雨打个照面,若是喜欢,由着性子,尽情享受片刻柔情即好;若是不喜欢,找个地方避雨就是,大可不必纠结身上新衣,身体微恙。
大概是到了饭点,她的吃相,和寻常稍微有些区别,糕点的碎沫,沾在她的嘴角。
我却没敢跟她说,十分好看。
坐在她背后的卡位上,是一位清秀的小伙子。
走过去的年轻服务生询问他,几位。他微微抬起手臂,伸出食指和中指说,两个人。
或者是因为赶了很久的路,他一边说着,一边用手去拭额头上的汗,然后将衬衣领口的一粒纽扣也解开。
他点了一壶桂花茶。
服务生端茶从我们位子旁经过的时候,分明嗅到一丝清香。托盘里,放着的,还有几块糕点。
绿豆糕。
原本我以为,他会点桂花糕的。
小伙子很认真地洗了两个杯子,又用一块方巾很细致地擦拭干净。这一举动,惹来那位服务生的好奇:
“您好,先生。我们所提供的杯子,都是经过消毒处理的。”
小伙子尴尬地笑了笑,生怕是被误解,连忙解释道,“别误会,习惯而已。”说完,他将擦拭干净后的杯子,小心翼翼地放在自己对面的位子上,又似乎在比照着什么,看了好几眼,这才坐回自己的位子上。
兴许是饿了,小伙子扭头朝着玻璃窗外张望了几眼,大概是在确认要等的人有没有来。
看了看窗外,那人还没来。
小伙子这时又将那块方巾,摊开在面前桌子上,然后拿起一块绿豆糕,吃了起来。他看来是饿坏了,吃的稍微有些急,吃完一块,赶紧倒了杯茶,一大口喝了下去。
这时,电话铃声响起。
他来回稍显慌忙地擦了擦手,接通电话,一只手拿着手机放在耳边,腾出另一只手来将衬衣领口的那粒扣子又重新给扣上。
看到小伙子抬起头向这边张望,以为是他发现有人在看他,我连忙端起杯子扭头向窗外望去:地上早已是白茫茫一片,有个穿着裙装的姑娘,迅速地穿过马路,躲到另一边的站台那里,后背上湿出一块轮廓。
再扭回过头的时候,只看到小伙子一脸的失落,一直挺着端坐的身子,也垮了下来。
“服务员,茶凉了。”他不知是在跟哪位服务生说话,又或是自说自话。但只喊了这么一声,不一会,便有人将他的那壶茶端了下去。
然后,小伙子将对面的杯子,用手揽到自己面前,又重新拿起一块绿豆糕,刚想放进嘴里,不知是糕点太干,还是想试试另一种吃法,他又将绿豆糕轻轻沾了沾杯子里的茶,一小口一小口,咬一下,停一下。
却连眼睛眨都未眨。
外面的雨,渐渐小了起来。友人外带的点心也早都打包好放在桌子上。壶里的茶,她没喝多少,大概是不喜欢,也可能是因为早都凉了。
人未走,茶已凉。
人世千万人之中,相识一场,如果确定等不到那个人,不如试着让自己吃的暖一点。
于是,我说,买的点心,回去别又冷着吃。
2
收到绿芜发过来的简讯,是一则几秒的视频。
她站在空旷的大楼顶层,背后凌乱地摆放着些钢铁架子。风有些大,吹得头发跟着起舞,面容消瘦,一眼看去,满目萧索。
而上次发来的那张相片,是三年前。
大好,也是这个日期附近。
侄女晚上睡的稍微有些晚。跟我聊到,她的姑姥姥,一个要强了一辈子的女人。
年轻时,貌美如花,贤惠聪颖,原本想着,这样的人,应该,至少能有一个不错的结局,结婚之前,就想着以后能过上“相夫教子”的生活。
可偏偏天不遂人愿,即便聪慧如她,后来,也落得个夫不还家,空守那一纸婚书的结果。
婚后,两人齐心操持下,日子过得渐殷实起来,姑姥姥觉得这辈子可能也就这样了,善良的人,能有一个善报,其实也蛮不错。可谁知,熬过了七年之痒,这段婚姻还是出了事。
姑姥爷后来喜欢上另一个女人,并为此不惜与整个家族决裂。
那个女人的身体并不太好,并且已经得到定论:治不好。
最初是父母言语相劝,劝他回到这个家,老老实实过日子,并且家人也不再为难那个女人,还会给一笔不菲的抚慰金。
姑姥爷偏偏不同意,到后来,日思夜想,索性直接从家里搬了出去,跟那个女人住到一起。无奈之下,父母以死相逼,甚至闹到众叛亲离的地步,可依然是没能换来姑姥爷的心。
为了给那个女人治病,姑姥爷卖车卖房,卖所有自己能卖的东西,直至到了生活没落地步,最后连老家的房子都卖了,也没放弃。
尽管很多人都跟他讲,她的病,真的治不好。
一边是如此的深情款款,一边是对原本家庭的决绝抛弃。几十年以来,姑姥姥独自守着两个儿子,将他们抚养成人。个中辛酸,无人知晓。
姑姥姥常常懊恼说,一辈子善良待人,到头来,却被善良背叛了一辈子。
两个人明明离的很近,几里地的地方,却像是隔着千重山万重海。即便是能见着面了,满怀心思做的一顿餐饭,在他尝起来,也只是应付几口,无所谓。
那个女人住院时候,连亲生的儿子都没去看一眼,觉得出了这种事,丢了脸面,只有姑姥爷相伴左右。
后来,女人离世,一应后事,也全都由姑姥爷操办。
侄女说到这里时候,声线开始低沉起来,一边替姑姥姥觉得不值,另一边又对姑姥爷无从恨起。
然后,抬起头,我知道她想从我这里得到些类似于抚慰的答案。
仔细想了想。
大抵也只能归为,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任何一段情感,在萌动迸发之初,都应当是值得尊重的。
至于能否得到认可,它掺杂了太多情感之外的东西。而往往这个时候,主观臆想又显得苍白无力。
人,是天生的情种。
爱情和婚姻,有时并不能相提并论。他娶了你,却未必能给你爱情;他给了你爱情,却未必能娶你。
而对于这任何一种抉择,都应当得到善待。
选择什么样的一种婚姻,也就是选择以一种什么样的姿态存在于此后几十年的婚姻长河之中。婚姻中,女人若是站起来了,也就真的站起来了,若是倒下了,也就真的倒下了。
哪里有什么将就,与凑合?不过是人,对婚姻之后的生活,佯装洒脱,抚慰自己的一种借口。
感情的事,哪里会是对错这般简单的问题?
不过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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