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疑］噩梦醒来

你像风一样掠过我，让我无法抓住……

文/肆语声

林浩无法入睡，肚腹里传来的强烈饥饿感让他不得不面对一个该死的现实：

要么继续睡，等着饿死，离开这个被自己诅咒过无数次的世界；

要么爬起来，找点吃的，继续像个蛆虫一般苟活着。

一秒钟后，林浩决定选择前者，可肚子里那一阵阵雷鸣般的咕噜声，让他的眼皮始终无法合上。

十秒钟后，林浩又选择了后者，双手撑住地，挣扎着从已经硬成了一个壳的被窝里爬出来，在凌乱的屋子里寻找吃的。可惜，他失败了，三个月来，老头子留给他的所有东西都被吃光了。家里除了一堆垃圾，只剩下他自己身上的肉了……

抬起手，林浩犹豫了一下，还是张口咬了下去，紧接着便松开口，不停地干呕起来，又酸又臭，实在受不了了。这可怎么办，看来根本就只剩下一条路可选。他苦笑着转身走到电脑旁坐下，还好，家里的电费还是充足的，最起码，他可以在网络世界中走完这段糟糕透顶的旅途。

聊天室里的斑斓，果然如同精神鸦片，饥饿感消失了。

林浩百无聊赖地在里面寻找对得上胃口的话题和对象，很可惜，大部分人都是在不着边际地高谈阔论，吹嘘着自己的丰功伟绩，接着就是一堆人的追捧……

“一群只会制造垃圾的蛀虫而已。” 打下一句话后，林浩关掉了聊天窗口。饥饿感再次出现，噬咬着他的神经。林浩感到视线有些模糊，大脑也开始变得沉重。看来时间快到了，林浩忽然有种解脱的幸福感，终于，又可以见到老头子和妈妈了，林浩仰躺在地板上，闭上眼睛，静静地等待那一刻的到来……

“嘀嘀嘀……”

音箱里忽然传出一阵提示音，林浩睁开眼睛，谁会在聊天室里呼叫自己？强烈的好奇心驱使他重新坐起，点开消息窗口，一个头像是木兰花的人发来一个消息，“英雄所见略同！”

哦？有意思。对方的答复让林浩的嘴角微微扬起，他强自振作精神，开始在键盘上敲击起来：

“英雄不敢当，我也是一条蛀虫而已，只不过是条要死的虫子。”

消息发出后，林浩紧紧地盯着窗口，上面一直在显示着“对方正在输入……”的字样，但窗口里始终没有具体的回复信息，又等了几秒钟，林浩摇摇头，准备继续躺下，此时，一条信息显示出来，“我也是一条要死的虫子，看来，不是英雄，但也同病相怜……”

哈！林浩就像遇到知音一般，快速地敲了几下键盘，两人在虚拟的网络里畅快地聊了许多。通过聊天，林浩发现，对方应该是个女孩，也跟自己一样，对这个冷漠的社会充满了恐惧和不信任感。他们都没用勇气迈出房门，只好宅在家里，每日在网络中寻找着自己存在的价值……

“你为什么要死？” 对方自称为熏儿，忽然问出一句。

“我只是没有吃的……” 林浩犹豫了一下，没有说出自己真实的想法。

“我这里有，要不你过来吃吧，好不容易有个伴儿，我不想继续孤单……”

熏儿好半天才回复信息，林浩也沉默了许久，才抬起手缓慢地敲了一个字，“好！”

熏儿发过来一个可爱的笑脸，林浩却呆呆地望着屏幕，然后咬咬牙，胡乱从桌子上找到一张还算是干净的纸，换了好多支笔，才记下熏儿随后发过来的地址，然后在网上查了一下路线，便起身走到那个叫做梳洗台的陌生的地方。

看着镜子里一团糟的自己，林浩竟然笑了，露出一口黄牙，他又从兜里掏出熏儿的地址看了看，随后开始认真洗漱起来。一个多小时后，林浩筋疲力尽地从淋浴间爬出来，三个多月的颓废日子，耗尽了他所有的体能，一场简单的淋浴差点要了他的命。不过，在他喘匀了气，再次走到镜子前时，镜子里的他，除了脸色有些苍白外，还是恢复了几分老头子在的时候的朝气，他又笑了，牙似乎白了许多……

林浩实在没有力气擦干身子，只好等它晾干后才走到衣柜里寻找合适的衣服，可惜大多数以前合身的衣服现在都变得肥大许多，选来选去，他只好找了一套中学时候的旧衣服套了进去，临出门前，他想了想，返身找了一顶帽子扣在头上，还有一副墨镜和口罩，这才鼓起勇气走出大门。

外面已是盛夏时节，时至正午，太阳悬在空中，连一丝云都没有。林浩摇摇晃晃地走在路上，遮盖严实的服装惹来不少奇异的目光，他毫不在乎，本来就对这些“只会制造垃圾的蛀虫”不感兴趣，此刻的他，心中只有一个名字——熏儿。

尽管安检处的警察对他投来怀疑的目光，但林浩还是有惊无险地通过关隘，走到城市地铁1号线的月台，等待地铁的来临。夏天的地下无疑是凉爽的，但林浩却感到一阵阵的发寒，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只是他回过头看过很多次，都无法找到那个目光的来源。

站台的广播提示到列车很快进站，人群拥着林浩不自觉地靠近轨道，风洞里的风随着呼啸而来的列车陡然增大，林浩身子一虚，就在一片惊呼中倒向正在飞驰而来的列车。

电光火石间，一只手拉住他的衣袖，使劲地把他拉回了月台，惊魂未定的林浩第一感觉却是，对，就是这双眼睛，从刚才就一直盯着自己的那双眼睛，来自一个美丽的女孩。

“谢，谢谢你……” 好一段时间未开口说话，林浩感觉嗓子发干，结结巴巴，声音很小。

“我刚刚就看出来你的状态不是很好，你没事吧，” 女孩甜甜地一笑。

林浩尴尬地挠挠头，“没，没事，就是有点头晕…… 请问你，你是？”

“头晕？需要去医院吗？” 女孩瞪大了眼睛，夸张地喊起来，“哦，对了，我叫叶熏，你呢？”

叶熏？她也叫熏儿？林浩使劲地咽了一下口水，愣愣地看着叶熏，忘记了回答。

“你怎么还傻了？看来真得送你去医院了，跟我来吧。”

叶熏说完便上前挽住林浩的胳膊，作势要出站。林浩这才反应过来，连连摆手，“没，没关系，我还要去看一个朋友，谢谢你的好意，我真不需要去医院……”

“朋友？你这种状态怎么能行？你朋友在哪儿？” 叶熏停下来问道。

林浩不知道这个女孩为什么会自来熟，但他实在无法辜负对方的一番好意，下意识地把熏儿的地址掏出来放到叶熏的手里。叶熏接过来，仔细看了一下纸上那一行歪歪扭扭的字迹，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随后便大咧咧地还给林浩，说道：“好巧，我也正好去那，我们就一起走吧，正好路上也好照应你一下。”

“啊？” 林浩这下真的目瞪口呆，这个见面还没超过5分钟的女孩，竟然要和自己这个素不相识的男人一同出行，而且，她似乎从未问过自己的名字，“这，这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大男人还这么婆妈…… 啊，车来了，我们走吧！” 于是乎，林浩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被叶熏“绑上了车”。

一路上，叶熏叽叽喳喳地问个不停，架不住她的热情和软硬皆施，除了熏儿的事情外，林浩几乎把自己的祖上三代都交待的清清楚楚，期间叶熏接了几个电话，发了几条信息，出于对叶熏莫名的信任和敬畏，他并没有有意地去试探什么，而是呆呆地坐在那里，继续等待叶熏的“拷问”。

很快，两人便到了熏儿指定的地点，一个位于郊区，快要被拆迁的老城区。放眼望去，这里除了熏儿在聊天室交待的那栋楼房外，几乎成了人迹罕至的废墟。林浩草草地扫了一圈周围，然后愣愣地看着叶熏，“你确定你的外婆就住这里？”

“那还用说？那是我的外婆，又不是你的，你还不快点去找你的朋友？” 叶熏双手掐腰，眼神却在四处张望，看样子是在寻找什么。

林浩不置可否，没有继续追问，一路下来，他知道这个女孩很有主见，只要她不说，你怎么都无法得到你想要的答案，“好吧，那我就走了，谢谢你的陪伴，再见。”

告别了叶熏，林浩开始深一脚浅一脚地按照熏儿的地址来到那栋楼下，穿过已经掉了一半的铁栅栏门，进入了楼洞。楼道里黑漆漆一片，安静的可怕，但三个月以来，林浩几乎都是在不开灯的房间里度过，这点倒不会引起多少不适。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待眼睛适应了周围的光线后，便借着窗户透进来的光线，爬到了三楼。

302，嗯，就是这里。林浩平息了一下呼吸，擦掉额头上的汗，举起手，敲门。很快，门里传来一阵拖着鞋跑步的脚步声。只是有些奇怪，林浩觉得脚步声有些笨重，不像是一个女孩子的脚步声，倒像是……

“哐当” 一声，还由不得林浩多想，铁门就从里面打开，林浩赶紧笑起来，张口说道：“熏儿，我是…… 啊！” 话未说完，林浩便看到一根大棒子一样的东西砸向自己的脑门，紧接着脑门传来一阵剧痛，随后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林浩在黑暗中竟然看到了老头子，他在冲着自己大喊着，可是距离很远，他听不清，他又看到了妈妈站在更远的地方，正在焦急地冲着自己挥手，林浩感到疑惑，自己是死了吗？可为什么老头子和妈妈的表情那么紧张？他努力站起来，摇摇晃晃地走近他们，这才发现妈妈的手势原来是让自己不要靠近，而老头子更是直接，先是一脚踹向自己，接着又拿拳头砸了自己的头一下，剧烈的疼痛和心里的痛让他不由得大喊一声……

“你终于醒了，没想到你的身子竟然弱到这个地步，害我准备了那么多手段都没用上，” 一个粗犷的声音传到耳朵里，林浩迷迷糊糊地循声望去，看到一个魁梧的身影站在面前，待他完全适应了光线看清这个人后，忽然胃里一阵翻腾，一股酸水不可抑制地涌了上来，“哇——”

林浩吐了，这是他第一次不是因为吃的东西而吐，实在是因为眼前这个男人，哦，姑且说是一个男人吧，因为他虽然身材魁梧，但是却穿着一身暴露的连衣裙，头上戴着长长的染成金色的假发，嘴唇上涂着浓重的红色唇膏，戴着两个银色鼻环，明显失败的双眼皮手术让他的眼睛看起来极其恐怖，可笑的是，他还粘了长长的睫毛……

“你这是什么反应？原来你和那些臭男人一样，都是口是心非！” 男人操着粗犷又故作尖细的嗓音，指着林浩喊道，这让林浩又是一阵反胃，可惜的是，他的胃里实在没有什么东西可吐，两次干呕让他眼冒金星。

“哼，竟然如此无礼！” 男人看样子恼羞成怒，转身就走，再次返回的时候，手里多了一把尖刀。

林浩看着尖刀上反射的寒光，心里苦笑，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这么死去，早知如此，还不如在家里饿死，或者在那个地铁里卧轨而死。他在心里想着，脸上也浮起一层微笑，这更让男人怒不可遏，举着刀冲了过来。

就在这时，林浩忽然听到窗口传来玻璃破碎的声音，然后男人的身子猛地向后一顿，便轰然倒地，这到底怎么回事？林浩实在无力思考，因为在下一秒，他也陷入了昏迷。

再次醒来时，入眼的一切都是白色，他恍惚了好一阵子才在一个护士笑盈盈地走进来后，猜到自己的所在。

“你醒了？” 走到身旁的护士低头换药时发现林浩睁开了眼睛，眼珠子在不停地转动，低呼了一声。

林浩张开嘴，却无法发声，嗓子太干了，也没有力气，只好眨巴了几下眼睛，算是答复。

护士小跑着出去，不一会儿，几名医生急匆匆走进来，围在他的身旁手脚麻利地检查着，几分钟后，一名看起来很像头头的医生站直了身子，冲着身后的某个人说了几句，然后带着人走了。

他们竟然不和我说说检查结果？正诧异着，林浩忽然发现床边还有一个身影，他努力地向那个方向看去，才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你小子真是命大啊，幸亏遇到了我，说说怎么感谢我吧？” 叶熏看着林浩，脸上的笑容还是那么甜。

林浩使劲扯出一个笑容，算是回应，只是身体的极度疲惫让他在这个动作做完后便大汗淋漓。

“别逞强了，我知道你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就仔细听我说好了。” 叶熏拉过一把椅子坐在床边，按住想要起身的林浩，开口继续说道：“我是警察，最近队里接到一系列的失踪案报警，失踪的人都有一个特征，就是深居浅出的宅男。这类人终日已网络为伴，极少外出，所以家人虽然无奈，但也很放心地把他们留在家里，谁知道会突然消失。”

叶熏看着林浩的眼睛，继续说道：“队里查了很久，都没有太大的头绪，直到有人在那片废墟里发现了一具高度腐烂的尸体，经过比对，是第一起失踪案的对象。我们请了省厅的专家来分析，发现失踪人口中，多数是在网络聊天室和一个叫熏儿的人聊天后失踪的。而那天我在附近调查时，发现你的状态不对，又发现了你的那张纸条，才和队里联系，跟着你找到了罪犯，这点，还得谢谢你……”

林浩忽然回想起叶熏在地铁里的那几个电话和短信，原来那个时候她是要借着自己抓捕罪犯啊，不知道为什么，林浩心里有种淡淡的失落感，他看着叶熏充满着阳光的笑脸，嘴里泛起一片苦涩……

一个月后，林浩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站在地铁月台上，他总是时不时地四处张望，却始终失望地回过头看着地面。忽然，一阵风吹过，林浩似有所感地转身，他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