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上虚拟人

文丨红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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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2052年，网络发展迅速，虚拟世界已经严重影响真实生活，定力不足的人，早已虚实不分，沉醉在自己的世界里。即使理性聪明如冷艳，也选择性地躲在虚拟世界取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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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艳自己一个人住。此刻的她，正半躺在客厅的沙发上看书。

限量版的纸质书，已经买少见少，奇货可居下价格高昂。冷艳把很大一部分收入用在买书上，她会钟情纸质书，自然跟大学在图书馆的那段岁月有关，那时候的她，有书还有乔锋。

现年六十的冷艳，丝毫看不出已到中年，身材依然标准，长期的运动习惯也让她维持着优美的体态，姣好面容更是无瑕可击。即使现在见到乔锋，相信他也可以一眼认出她来，跟24岁消失在他面前时的模样没什么分别。

现代整容手术，已经简单得跟以前医治感冒一样，《变脸》中的換臉情节，在真实生活中上演。医学美容中心运用你的DNA，就能量身定做一张完美假脸，冷艳的很多有钱朋友，对自己容貌稍有不满的，都去换脸了，现在，精致的脸庞也成了展示财富的工具。

冷艳宁愿把钱省下来买书也不想花在换脸上，身边几位美脸几乎一模一样的朋友已经让她很困扰，还好各自的声音提供了辨识度。未来如果有一天，连声音都可以换了，真是无法想像世界会变得多混乱。

不过，冷艳还是会想尽办法让她的容颜跟年轻时一样，还好对于现代医学美容来讲，一点难度都没有。看到哪里冒出脸斑和皱纹，只要去医学美容中心打一针，二十四小时后，特殊的植物干细胞就会修复脸部瑕疵，让你的脸像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

并不是她担心脸斑和皱纹会影响容貌，肌肤胜雪的她，五官端正看起来清丽脱俗，虽然不是那种让人一眼难忘的美貌，从小到大也没为外形担心过。比起容貌这件事，冷艳更在乎能力，赚钱养活自己的能力。

之所以会想维持年轻时的面庞，就是期望哪一天再跟乔锋相遇，他还能一眼认出她来。冷艳甩一甩头，努力让自己集中精神在眼前的书本上，没想到过了36年，他还是没有离开她的世界。直到最近，她还是会梦到自己走下对方车子时的情景。

2016年七月初八，会记得那么清楚，是因为前一天是七夕情人节。

约莫中午时分，乔锋把冷艳载到了广州东站，一路上都在塞车，他一直担心这样会让他迟到，听说约了大客户见面。

冷艳有叫乔锋半路放下她，不知道是不是觉得过意不去，最终还是没有在半路把她丢下，可是，这样也改变不了他昨晚已经把她抛弃的事实。

冷艳露出淡淡的笑容，看不出悲喜，淡然得有些冷漠，她推开车门走下车，拉过乔锋从后座取出放在地上的行李箱。

“走了，拜拜。”

她没有听到乔锋说什么，或者是对方根本没说话。冷艳头也不回地往售票处走去，热闹异常的广州东站，好像变得寂静无声，她听不到其他任何声音，只听到一把仓凉的声音，彷佛来自遥远而空旷的荒芜之地。

“走吧！别回头，过了今天一切都会结束。”

“真的结束了吗？如果是，那该有多好。”

冷艳自言自语，不自觉地，脸上又浮现那种淡然而冷漠的笑容，难怪大家都说她的名字取得贴切，连笑容都是让人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她无奈地把书本放下，知道自己只要一想到乔锋就看不了书。

已经有几天没有找桥出来陪她，现在可以把时间拉长不见他，也是好事。冷艳伸出左手，她的左手腕戴着一只精致的透明手环，有点像晶莹剔透的玉镯，但又不像玉镯那样厚硬，而是薄薄宽宽的像皮带，透明的皮带。

她用右手食指轻轻一碰，皮带就亮了，上面布满了会发蓝光的字。冷艳在桥字上点了一下，半空中出现一个人，正确来说，是一个人的影像，跟乔锋长得一模一样。这个人影其实是冷艳利用手上保留的乔锋照片造出来的虚拟乔锋，她给他起名桥。

“艳艳，为什么隔了四天才叫我出来？”，桥一出现就迫不及待地说话，彷佛憋了很久。

“不是跟你讲，不要叫我艳艳，叫我冷艳。”

冷艳皱了一下眉头，她感觉桥好像越来越不听话，以前他只会安静地听她说话，现在开始会打岔，会出主意。像她就不喜欢他叫自己艳艳，这样会让她想起乔锋，虽然桥确实是乔锋的代替品。

“你还没回答我，为什么让我等四天？”，看得出来桥的不悦。

冷艳更不高兴，她制造桥出来不是想听他教训，她开始懊恼，这五年来是不是跟他讲了太多有关乔锋的事情，才会让他越来越像真的乔锋。基因工程公司已经跟她建议过，桥足够成熟了，可以让他成为实体人，只要冷艳想的话，付出一笔钱就可以把桥印出来，像以前的3D列印一样简单。

当然，冷艳也可以选择让桥消失，只要付钱给基因工程公司就可以删除，具体是怎么删的，她就不知道了，对方说是商业机密不能透露。虽然她很好奇，他们最后会怎么处理桥？不过，她也没打算深究，反正桥满六年还是要离开的，不然他就必须出生了。

想到这，冷艳觉得是时候要跟桥先做个了结，必竟他已经陪伴自己五年多。对她来说，换一个桥2没什么不同，但是不知道桥会被怎样处理，尤其是看到他今天的态度，冷艳突然心头一震，异样的感觉在心里蔓延开来。

“桥，你已经陪伴我五年多，还有不到半年你就要离开。你我的世界不一样，我们各自做好自己的角色，不要越界。”

“你的意思是，不打算让我出现在你身边永远陪着你？艳，你知道我已经可以出去，我们不需要再这样隔着屏幕说话。”

“知道，但我不想。我不想有一天，你会像乔锋一样来去自如。”

“我不是乔锋！”，桥悻悻然地对着冷艳喊，彷佛要冲出屏幕。

“那你就更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冷艳冷冷地说完，就关掉屏幕，她已经决定，明天就找基因工程公司，提前让桥退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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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睡得不好，如果不是上午约了客户做财务简报，冷艳真的不想爬起床。拼搏了那么多年，她在十年前才终于拥有自己的会计师事务所，虽然规模不是很大，但收入足够让冷艳过上优渥的中产阶级生活。

像她这样的事业型女性，又是不婚主义，通常都会有男伴同居，不然就是去找精子银行帮忙，取卵培养出属于自己的小孩，想生男生女都不是问题。冷艳约莫在二十年前就有做冻卵手术，只是为了避免将来有一天后悔，她倒从没想过要养小孩，不是不喜欢，而是她怕给不了孩子幸福。

冷艳是被领养的，养父母在她五岁大时有了自己的小孩，从此她在家里就变得可有可无，连大学也是她打工赚钱供自己。以为有了乔锋，世界有了温暖和色彩，说好的等她大学毕业两年就结婚，一句“三年后再说吧”把她瞬间打醒，世界终究还是黑白的。

她选择自动消失在他的世界，乔锋不久后就娶了著名会计师事务所的太子女。当年的恋爱传闻在业内甚嚣尘上，冷艳选择相信他，从不过问传言的事情，直到七夕晚上他说出那句话，她才知道传言是真的。

收拾妥当，冷艳抬起左手叫车，又看到腕带上的桥字，不禁叹了口气。昨晚到现在，她的脑海里不断出现乔锋，以前发生的事情像放电影一样。她觉得，还是暂时不要制造桥2出来，就先让桥消失吧，会完客就跟基因工程公司联系。

这时，左手腕亮灯提醒她车子已在家门前，冷艳提着公事包走到门边，大门就自动开启，现代科技让人越来越不需要动手，美其名曰让人类有更多时间做重要的事情，事实上是否如此，就见仁见智了。

冷艳坐上无人驾驶汽车，车子从三十楼快速降下，速度之快，晃神之间就到地下了。她坐在车上出神，这三十年世界变化好大，科技和基因研发都有突破性发展，从前以为一、二百年才能达到的境界，大多已经出现在生活中。

重要新闻：卓氏集团已经成功研发出时光机，征求男女各五人做最后的测试，有兴趣的人请按腕带上的黄色按钮。

汽车播音器发出的这段新闻，打断了冷艳的思绪，她看了看左手，果然有一点黄光，每次都是卓氏集团要公布什么消息才会出现黄色的亮光。卓氏集团生意之大，百姓生活的食衣住行都跟这间公司有关。

没人知道卓氏集团是怎么冒出来的，等民众发现他无处不在的时候，这间公司已经成为巨无霸集团，掌门人还是一个完美到没可挑剔的单身年轻帅哥。有人说这是政府管控的公司，掌门人其实是虚拟人，不过，传闻归传闻，政府既不承认也不否认，任由传闻散播。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政府不再像以前那么紧张，一有风吹草动就赶紧打压，看来已经悟出无为而治的道理，反而促进了社会进步和科技的发展，近年政府专注在环保和建立祥和优质的居住环境。

冷艳要去做简报的就是一家新型建筑公司，她希望可以争取到这个有潜力的客户。车子停在一间别具特色的房子前面，果然是做建筑的，办公室也设计得那么特别，冷艳深呼吸一下，就下车往里走。

“冷小姐，您好！我是乔先生的秘书，这边请。”，一位笑容甜美的年轻姑娘已经站在大厅等着她。

冷艳愣了一下，她没注意到这间建筑公司的负责人姓乔，不过她很快就回过神来，不可能是乔锋，他不会转行做建筑。她跟在秘书小姐后面，来到一间设计简洁高雅的会议室。

“您先休息一下，我去请我们的总经理。”

冷艳趁机环顾四周，她好喜欢这间会议室的布置，如果换房子要装修，可以请这间公司设计，她心里是这么想的，在她还没有看到这间公司的乔姓经理之前。

当她转身看到门口出现的人，差点晕眩过去，活脱脱就是乔锋，没想到会在这里见面，分别了36年之后。她扶着椅背，尽量让自己稳住情绪，抬头平静地看着对方。

“冷小姐，您好！我是乔令丰。”

原来不是乔锋，想来是他的儿子了，冷艳偷偷吁一口气，人家的孩子都这么大了，想到自己还是孑然一身，莫名地就伤感起来。其实广州离深圳不远，他们又在同一个行业，要见面的话不会见不到，甚至可以说是双方刻意回避才会三十六年都没碰过面。

“乔先生，您好！这是我们会计师事务所跟不同行业知名企业合作的简介。这片光碟则是我们为贵公司量身打造的会计做帐系统，贵司只要派员到我们事务所做简单的培训，就可马上上手。”

这次会议只花了冷艳一个小时，就把合约敲定了，比以往的案子都顺利。虽然事务所的简介里有提到冷艳的学历背景，但她没有说自己认识乔锋，对方也没问。不问其实也很正常，金融会计是冷艳和乔锋母校的热门科系，很多会计同行都是从这间学校出来的。

离开建筑公司，冷艳没有叫车子直接回事务所，她需要时间理清一些事情，已经很久没有试过在马路上行走，她决定走回去。马路上几乎看不到其他行人，都是无人驾驶的电动汽车和摩托车在大街小巷川流不息。

大家已经不像以前，还会去商店逛街购物和去餐厅吃饭，现在只要在家就可以搞定几乎所有事情。想要买什么，透过虚拟实境就可以看得见摸得着也感受得到，店铺早已被取代。吃东西更简单，机器人会将你订的餐点送到家，多付一点钱的话，请机器人带着食材上门烹调也是很多有钱人的做法。

冷艳其实也可以在家办公的，只是因为会计帐本文件多，会计人员聚在一起工作有助沟通，所以她才租一个办公室。她现在也常常不去事务所了，有重要事情才会出现，比如像今天要争取新客户，一般还是她亲自上阵，签约后她会马上回事务所安排下面的人跟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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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不一样，冷艳的心思完全不在生意上，她一直在想乔令丰的名字，在想乔锋为什么要用她名字的半边来给他的小孩命名。难道当年自己的离开，乔锋也是不舍的？这是冷艳很在乎的问题。如果是这样，是不是当年应该等他三年，而不是自动消失主动放弃？这是更令冷艳揪心的问题。

回到事务所，冷艳将事情吩附下去，然后把助理叫进房里。她好像有了什么决定，将事务所的大小事情都授权给助理代办，彷佛会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办法回来。不过，她并没有交代自己的行程，反而像交代后事，助理不便询问，只能满脸疑惑地接下指令。

所有事情安排好，冷艳用腕带跟基因工程公司联络上，说起来，除了第一次见面签合约，基因工程公司有派员上门，之后就只有用腕带联络。跟桥出现的方式一样，负责跟冷艳洽谈的公司人员现身在半空中。

“您好！我想停止桥的合约，不退钱没关系，请直接删除。我可能会离开一段很长的时间，暂时不需要再订一个新人，等我回来看需求，到时候再跟你们联系。”

“冷小姐，您确定不想桥成为实体人？他是目前我们公司发展得最好的虚拟人，这其中也有您的功劳。因为五年多的陪伴，您灌输了很多正面观念给他，比如念书给他听，读书学习的能力等等，这些都让他发展得比一般虚拟人快速很多，他目前的心智年龄不输给年约五十岁的人。”

冷艳吓了一大跳，这到底是搞哪出，这样下去，以后这个世界还有人站的位置吗？虚拟人五年的学习能力就相当人类五十年的话，想想就觉得可怕。更可怕的是，如果说桥的心智年龄已经有五十岁，意思不是说他已经有人类的思想和感情了吗？

“我想知道，如果桥没有被制造成实体人，你们公司会怎么处理他？为什么在签约前，你们没有告诉我，他有一天会有人类的心智？”

“冷小姐，如果桥没有出来，他会被我们公司删除，至于怎么删除的属商业机密，不便透露。第一批豢养虚拟人的参与者里面，您是目前唯一不打算将虚拟人制造出来的客户，其他客户已经跟我们公司签约排期制造。”

当初只是单纯希望桥可以排解自己对乔锋的相思之苦，完全没有想到后果。现在这样的结果，冷艳觉得自己亲手制造了一个生命，然后又要亲手毁掉一个生命，她觉得这件事情完全在意料之外，需要多一点时间考虑清楚再做打算。

“桥已经足够成熟，可以比预定时间提早出来，您真的不考虑一下吗？”

“先给我一点时间考虑清楚，桥的事情我会再跟你们联络。”

冷艳决定回来再处理桥的事情。简单打点好，她按下了手腕上的黄色换钮，这时，空中出现一个屏幕，上面列了三条问题：

（一）是否孤儿？
（二）是否单身，且没小孩？
（三）此次测试有风险，是否愿意自行承担死亡风险？

她没多做考虑，就全部打勾了，难怪过了那么多个小时，黄灯依然亮着，原来还有这么特殊的条件，看来符合者不多，尤其最后一点会令不少人却步。在冷艳全打勾的同时，屏幕出现一行字：请准备一下，十分钟会有专车接你。

冷艳觉得没什么需要准备的，反正她一直一个人，生活简单，也不需要向任何人交代，才能没有后顾之忧去找乔锋。正想得出神，腕带竟然自动发亮，她一看是桥字在闪灯，第一次发生这种事，冷艳很惊讶，赶紧按下去。

“艳艳，你要去哪里？听说你要离开很长一段时间。”，桥出现在屏幕，感觉好近好真实。

“桥，我怎么觉得你跟我们人类没分别？”

冷艳突然好想知道，桥如果真的出现在她面前会怎么样，不过她现在没时间讨论这件事。

“我要参加时光机的测试，等我回来再见了。”

冷艳说完，就关掉了屏幕，她也知道这样很无礼，只是不自觉地就这样做了。她不想给别人造成麻烦，也不希望别人觉得她麻烦，她会在事情变复杂之前先行离场。像她会自动消失在乔锋面前，在他厌恶自己之前先离开，是她保护自己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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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氏集团派来的专车准时出现，冷艳坐在车上，心情平静，并没有因为第三条问题影响心情，六十岁死掉其实没有太糟糕，她心里是这样想的。如果能够在死之前知道真相，也不枉此生了，反正人终归要死，虽然人的寿命越来越长，活过百岁的比例已经很高，但她实在不想活那么久。

车子把冷艳载到卓氏总部，一座外表看起来非常现代的建筑物，全面自动化，连人影都见不到一个，高速电梯把她送上顶楼总裁办公室。终于有缘见到传说中的大人物，冷艳并没有感到兴奋，她只想快点坐上时光机。

“您好！我是卓。”

站在巨大落地玻璃窗前的男人转过身来，远远地看着冷艳自我介绍。冷艳倒吸了一口气，被眼前的完美男人震憾住了，难不成眼前人真的是虚拟人？精致五官、完美身形，恰到好处的身高和儒雅气质，就像是模子印出来的完人。

“您好！冷艳，参加时光机测试者。”

名叫卓的人点点头，表示已经知道冷艳是谁，但他并没有走近冷艳，还是远远地站着。冷艳觉得他的身上散发出一种奇怪的能量，让人不自觉地想走近他，但又无法靠近他，彷佛有个玻璃罩保护着。

“参加时光机测试有风险，你知道还来，是什么事情让你有这种勇气？”

“我只是想回去证实一件事而已。”

“宁愿失去性命也要回去，可见这件事对你很重要，希望你如愿以偿。不过，你只有三天的时间，时间到了你无法准时回到时光机的话，只能永远留在设定回去的年代，用现在的年龄在那个年代生活。这样你还可以接受吗？”

冷艳用力地点点头，好像在表示自己的决心坚定。她知道即使回去也改变不了已发生的事情，但她还是想回去，可能是心中还存着一点点期望吧。亦或是想要做个了断，乔锋影响了她的一生，该是时候面对。

她被电梯送到这座大楼的某一层，从出家门一直到现在，除了卓，她没有接触到任何一个人。冷艳觉得特别奇怪，竟然连机器人都没有看到一个，她赫然发现，这里好像虚拟世界，除了卓就是如影随行的声音指引她。

更奇妙的是，她感觉到自从进入这栋大楼，桥就一直在身边跟着她，可是她明明没有按按钮，桥也没有出现踪影，但她就是有这种感觉。冷艳怀疑是自己想太多了，可能来这之前有跟桥聊了一下，才会有这样错觉。

她被安排坐在一张巨大的椅子上，刚一坐上去就被玻璃罩锁在里面，冷艳不自觉地笑起来，难道他们还怕她逃走不成？这部时光机倒挺像电影里的太空船，她竟然有点期待接下来的旅程，完全忘了会有危险这件事。

冷艳按照指示把想要回去的日期和地点输入到前面的屏幕，怕机器不知道中国的农历，她还特别查万年历找出正确的日期，2016年8月10日12:00 noon，广州东站。输入的同时，腕带也出现一串数字72:00:00，她明白这是三天期限的意思。

还没反应过来，冷艳就发现自己坐的椅子发出一阵亮光，她感觉像坐在速度飞快的高铁上，快到心脏都要跳出来的样子。等她回过神来，已经坐在广州东站大厅内的一张椅子上，她看了看四周，记下了这张椅子的正确位置。

这张椅子跟一般的椅子并没有不同，冷艳心里一惊，那她要回去的话，要按什么按钮，这张椅子前面并没有屏幕，来之前也没有人告诉过她椅子会不一样，更没有人教她要怎么回去，难道这就是他们说的风险？

冷艳看看手腕71:25:05，半小时过去了，她抬头看了一下墙上的时钟，刚过十二点半，当年她和乔锋在小汽车落客区分手後，走进大厅看到的时间就是十二点半。这样说来，乔锋可能还在外面，她急步地往外头走去。

当她赶到分手地点，刚好看到乔锋打开车门进去准备开车离开。冷艳急忙拦了一部计程车，示意司机跟紧乔锋的车子，她想看看他到底约了什么大客，会将原定三天两夜的出游行程改成二天一夜，还三番两次暗示可能会半路放下她。

冷艳还有好多话想问乔锋，她想知道为什么他要放弃她，难道就因为她没背景没身家？如果她给他三年时间，是不是他还会回到她身边？分手那天，他知道她连早餐都没心情吃，怎么会连午餐都不陪她吃，就让她孤单一人坐火车离开，这样一个男人，真的曾经爱过她？

她带着一肚子问题，坐在计程车上胡思乱想，司机提醒她前面的车子已经驶进一间五星级酒店，她看到乔锋把车子钥匙交给酒店门卫就冲进大堂，也连忙下车，但不敢跟得太贴，怕他发现自己。冷艳看到乔锋坐的电梯停在二楼，才坐另一部电梯上去。

原来二楼是餐厅，一间中餐厅，一间日本料理餐厅，冷艳知道乔锋不喜欢吃日本菜，他一直觉得用手捏的握寿司很脏，估计他进了中餐厅。正在犹豫要不要直接进去，她又怕跟乔锋撞个正着，站在门口一时拿不定主意，竟然看到乔锋从里面走出来。

“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坐火车走了吗？你跟踪我？”

乔锋看到她，脸色一沈，一连甩出几个问题，冷艳心里明白当初离开是对的，当年她的敏感不是没有原因的。她知道所有的问题都不需要问了，答案已经很明显，乔锋见的人是谁不是她该知道的。

“我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现在马上离开，不会让你难做。”

冷艳觉得自己真该死，过了三十多年，还要重演一遍当年的戏码，她是脑袋进水了，才会认为他儿子的名字跟她有关。现在她只想赶快回去东站那张椅子上，回到原本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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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在东站的椅子上坐了几小时，从下午一直坐到晚上，一点动静都没有。冷艳决定先找间酒店住一晚，研究一下腕带看能不能跟卓氏集团联络上。

回到2016年，腕带好像失去了原有的功能，除了倒数的时刻表，其他什么都没有。冷艳看着腕带出神，这时候竟然想起桥，桥除了样貌像乔锋之外，个性其实不像，反而很接近她心目中完美男人的模样。

如果她不是一直把桥当作乔锋的代替品，就会看到他的好，也许会早就答应让他出来，她也就不会回到2016年。当局者迷，她一直停留在自己设的局里，与其说是看不清真相，倒不如说是她不肯清醒。

当年她毅然决然离开，就是已经清楚知道乔锋打算放弃她，选择他想要的生活，没有对错，只有事实真相，说到底就是爱得不够深。她因为他的选择，为难了自己三十六年，等她晃然大悟，却貌似回不去了。

冷艳坐在床上，怔怔地看着前方，看着液晶电视屏幕，幻想着按下遥控器，桥就出现在屏幕里。她为自己的奇怪想法感到好笑，也觉得悲伤，离开了才发现桥的好，在一起却不珍惜，万一回不去，就永远见不到对方。

冷艳突然想到，她必须得回去，不为自己也要为桥回去，她不想桥被删除，想给他生命，让他真实地存在世界上。不管将来有一天，桥会不会像乔锋一样离开她，她也要让他出来。

下定决心，事情好像就变得简单清楚，冷艳知道一定可以找到路回去的，她还有时间，正想得入神，腕带竟然震动起来，可是，除了显示倒数的时间，其他地方怎么按都不会亮，按钮全部消失。

捣鼓了好一会儿，她败下阵来，决定今晚好好休息，明天一早回去东站的椅子上看能找到什么线索。无聊之际，她按下遥控器，反正都回来了，那就好好享受一下现在的生活。

“艳艳，你还好吧？谢天谢地，终于跟你联络上，我都快疯了。”

看到电视屏幕上的桥，冷艳惊讶到合不拢嘴。

“因为你不断地想起我，我能感应到，我就是靠着感应找到你的。”

屏幕中的桥看起来好开心，冷艳倒是想用被子把头盖起来，这下可好，一想他就会被发现。

“艳艳，把你在时光机设定的时间告诉我，你别担心，明天去同样的地方等我，我会把你带回来。”

“2016年8月10日12:00 noon，广州东站。桥，你要多加一天喔，明天是11号，可是你还没有出来呀，怎么把我带回去？”

“我会有方法的，我们见面再说，你先好好睡一觉，明天中午十二点，不见不散。”

冷艳虽然很想知道桥要用什么方法来带她，还是乖乖地躺下来，对桥她是放心的，她知道他说到做到。

第二天，她早早起床盥洗吃早餐，然后就去东站坐在那张椅子上等桥，心里七上八下的，一会儿坐在来的那张椅子，一会儿又坐在旁边的椅子，最后还是决定坐回原来的椅子。

冷艳在折腾的时候，没有注意到后面座位上坐着一个人，笑眯眯地看着她动来动去的。看到她终于坐定了，才站起来走到冷艳的身后，双手轻轻地往她的脖子一围，右手掌温柔地抚摸着冷艳的左脸。

“艳艳，宝贝，我们回家吧。”

-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