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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识他的时候,她只有二十岁。不谙世事,青涩矜持,生命恰如刚刚绽放的花。她身边不乏追求者,却都不入她眼,不知道为什么,遇到他,就觉得对了。
他其时穷困,志大才疏。自以为已经看过了外面的世界,此生一定能凭自己的双手建造天堂。虽然他有那么多的不尽人意的地方,可是他意气奋发的朝气,着实吸引她——在她的内心深处,对于未来的人生,不也有一个瑰丽的梦想吗?能与志同道合的人一起闯前程,是一件多么有意义的事啊!
于是,她义无反顾地走向他,选择与他在一起。
在两地分居的日子里,她忙着工作和学习,对他的思念,是她无穷的动力。除了做好工作外,她利用好每一天的时间,看书、准备考试,提升自己。每个周末通电话一次,那一天是最幸福的。从下午开始,就像进入了倒计时一样,她的心都在怦怦直跳。而打完电话,似乎一身轻松,开心得都要飘起来了。啊,那是多么美好的年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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业余考试并不顺利,她基础薄弱,需要投入大量的时间,而平时忙碌的工作,根本没有多少闲暇。后来,她就辞去工作,和他一起潜心复习去了。与更好的未来相比,糊口的工作并不那么重要,不是吗?二十三岁,是一个可以做梦的年龄,完全可以照自己的想法去任意挥洒光阴。何况,她是为了全心准备考试呢?
他们后来又一起辗转南方,一边工作一边读书。他说:你好好考试,我支持你。以后你是“正规军”,我就是“游击队”。她没有让他失望,终于到了一线城市继续深造。而他,继续他的工作。
时光流逝,他已经不再年少,职场上想往上走,已经越发艰难。这是不符合他的梦想的。他难道不也需要一个可以晋级的“敲门砖”吗?是,她说过,不会嫌弃他,可是,作为一个男人,他一直想着要用双手为家人建造天堂。
生活是现实的,光有梦想还不够,还需要有能力去兑现它。而我们,在做梦的年龄里,总以为自己有这个能力,可是,现实总会告诉你,作为一个普通人,要想拥有这种神力,还需要多次脱胎换骨的蜕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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蜕变是痛苦的。要告别自己的过去,要突破自己的局限,内心深处总会涌出种种的不安、不满,它会让人焦燥、发狂、与自己和身边的人产生各种碰撞。如果再遇到大的冲击,谁能保证不出问题呢?
七年之痒如期而来。其实他们相识已经不止七年了,只是先前的两地相思与二人世界,都还太过单纯。只有当两个人一起要面对未来,挑起生活的重担时,矛盾才会激发。孩子出生、亲人离世、工作没有头绪,身边人的指责,最终让本已经潜流暗涌的海面掀起汹涌的波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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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见他/她的时候,他们都曾以为,对方是自己今生的唯一。他们相信,世上像他们这样的感情是不多的。她曾问:你以后会打我吗?他道:疼还疼不够呢,哪里还舍得打?她幸福极了,以为自己的爱情将会格外不同。
她知道以后会吃苦,但她觉得,和他在一起,她什么都不怕,而且,她坚信,他们两个人的感情,绝不会变色。呵呵,那时,她是多么年轻啊!
他曾经是她的全部。她觉得自己已经与他成为一个整体了,不可分割。所以,当变故来临,她不得已试着将这个整体做切割的时候,心里鲜血淋淋。无数个日夜里,她头脑里盘桓着往日的甜蜜:等着给他打电话时的不安、接他电话和书信时的喜悦、和他一起打扑克玩耍时的幸福.....还有,他们一起置办的物品,虽然简陋,却承载着两个人共同的记忆,这一切,如何割舍得下?十几年的时光,凝聚了多少难忘的回忆,怎么能够忘记?
她曾经那样毫不动摇地爱着他。自从有了他,她几乎不再有自己的生活圈子,似乎全世界里,只有他这一个朋友。没错,这是彻彻底底的、全身心的爱,可是,这不也是一种沉重的负担吗?她紧紧地攀援住他,如菟丝花缠住一棵大豆,勒得他喘不过气来。闲暇的日子里,她希望他好好陪着她,可是,却忘记了鼓励他放手拼搏。
所有的变故,都必有其深层次的根源。当她端起那杯苦酒,她有过无尽的怨恨,可是,她也终于渐渐明白,自己,恰是这酿酒之人。那么,喝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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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年以后,他看着一对可爱的儿女,慢慢体会到了久违的幸福。他,一直没有放弃努力,终于离自己的梦想更近。她,已经不再如当年事事依赖他,经过多次抗争,回归了家庭。他忙着工作,她忙着一家人的起居饮食,工作内容几乎没有交集。
她不再粘着他,家里有事自己搞定,或者付钱请人搞定,他只负责拿钱就好。因为,她理解了,他不是一个超人,她不能要求他既能挣钱又要顾家,既驰骋职场,又把她捧在手心,他只是一个普通人,一个月挣那些钱,需要他全力以赴。
他也看到了她的付出与改变——尽力教育好了孩子,业余也依然能够读书,未甘堕落。重要的是,她再也不限制他,也不再攀他,哪怕是下班回来晚了、周末要去加班,她不闻不问,把自己和孩子弄好,该睡睡,该玩玩。有时候,他看她和孩子们一起开心的样子,有欣慰,还有些嫉妒。
曾经的创伤,随着岁月,慢慢愈合。虽然,那里依然有伤痕,也很怕再去回味,但毕竟慢慢过去了。除夕晚上,他给孩子们发红包,又递了一个给她,说:这是奖励妈妈的。她笑着收下,这些年,这还是她第一次收到压岁钱呢,而看着他,忙碌了一年,却没有一点奖励,她竟然有些不忍。
有一次,他从千里之外归来,已经是半夜时分,把物品往外拿的时候,跟她说:这件是专门给你的。她忽然觉得暖暖的,而她曾经以为,这样的感觉再也不会回来了。她一直记得,当初之所以没有分开,只因他说,如果我有钱,一定给你和孩子买一套大房子。她知道,他们之间,依然有爱。而现在,那久违的爱,是在一点点回来吗?真的会回来吗?她记得她曾经不止一次地告诫过自己,今生,再不为他流泪。
她曾经将心封冻起来,因为她已经将他从心上切出去了。可是,她也知道,爱,会让冰雪融化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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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我们都曾经是追寻幸福的孩子,以为爱一个人,就是和对方不分彼此,在尽量多的时间厮守在一起。被现实生活碰得头破血流时,又用破坏的方式去摆脱束缚,这注定是一场对自己和他人的伤害。自己伤痕累累,又把对方撕得粉碎,然后,再流着血泪将自己重新拼起来,咬着牙,继续活下去。
这就是成长的代价吧?很多人,没有闯过这些考验,分开了;很多人,没有冲破自己的局限,堕落了;而他和她,在经历了那么多的悲欢之后,终于明白,真正的爱,就是让自己变得更强大,更勇敢,闯出一片天地,为对方撑起广阔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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