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扇

一

这应该不是一个爱情故事。

那个渣男指着远处那头牛跟我说:“以后你在人间就跟着他过吧，下面的一切我都打点好了，你会有伺候你的丫鬟，你要想占山为王都可以。还那个男人，我打听过，憨厚老实，言听计从。不抽烟不喝酒，无不良嗜好……”

“那不是个人，是头牛！”我打断他。

他却没有丝毫恼怒只是轻轻搂着我的肩膀，对我说:“你们只需要做表面的夫妻，不想见他，你就每天做自己的事情无视他就好。再说，这也是为了我们的孩子啊！”

我看了看怀里睡得很香的孩子，只能叹气。

“那你到时候要记得来接我。”

“等风头一过，我就来接你。”

我就这样接受了这个渣男替我安排的命运。毕竟我一个弱女子，无权无势。其实他给我的已经很多了。只是这些，并非我想要的。

渣男是天界有头有脸的人物，或许因为天界的生活太过于寂寞单调，我们最终破了天条，互有染指。本来一直偷偷摸摸也不会出事，但那次出现了意外。而那次意外，恰好产生了此刻正躺在我怀里的小生命。

看着肚子越来越大，再不想办法，必然被人发现。在天界私通可是触犯天条的大忌，一不小心就要身败名裂。于是他只好让我偷偷生下孩子，然后随便找个名义，让我下界独自抚养这个孩子。

而这个名义，就是和我面前的这头牛联姻。

二

当然，这只牛也知道和我的婚姻有名无实，要说碰我，他更是不敢，毕竟以我的身份，或者说以那个渣男的身份，他若敢染指，必然会死的很有创意。

这只牛，倒也算有心，哪怕知道自己只是接盘，也为我们办了一场盛大的婚礼。宴席摆满了整座山头，出席的多为地上的牛鬼蛇神。虽然这些小妖小魔在我眼里入不了流，但是渣男给我找的这头牛在妖界也算高端成功人士。

我就怀着这样复杂的心情，嫁给了一头牛。

婚后的生活可以说上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那头牛虽然不解风情，但也如渣男所说的老实本分。

孩子慢慢长大，但总是会问我一些关于他爹的问题，外人面前，我只能承认那只牛是他爹。小孩子却说:“为什么我爹是牛，而自己却是人？”

我懒得回答他:“上次不是抓了只黑熊给你玩么？你去外面玩。别来烦我！”

我想我肯定不是个好母亲，毕竟对自己的孩子都没有耐心。说来也对，毕竟这孩子的出生本身就是个意外，其实每次完事，他都会给我吃一颗丹药，说是防胎的。可是那次，他居然跟我说他炼丹炉里的丹药通通被一只闹天宫的猴子给偷吃了。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他好，他却说一次不吃不要紧的，心急火燎的就把我摁倒了。要不是那次，我现在还在天上，和我爱的渣男在一块儿呢。想到这里，我突然有些生气，下界那么久，孩子都可以打酱油了，可渣男竟然从来没有下来看过我们娘俩。

而那头牛竟然最近也开始经常不回家。“哎，男人啊，果真没有一个好东西！”

三

牛魔那家伙其实挺怕我的，渣男怕我受欺负，临走前给了我一把铁扇。说如果有人欺负我，就扇他。这宝物，像牛魔那体格，一下就十万八千里开外去了，牛不停蹄地奔回来至少都需要两个月。

妖界的生活甚是无聊，孩子大了，自是不需要我管，以他的能力，七岁就在附近找了个山头占山为王。至于牛魔，更是管不住，我也懒得管。

这天，儿子失踪了。我赶到的时候，只看见满地焦土，整座山头生机全无，一片死寂。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找到一只知情的小妖，他只是说来了几个和尚，然后就着火了，逃的太匆忙，根本来不及看清发生了什么！

我自是了解儿子的脾气，这火一看就是他自己放的。可是人却失了踪，这让我很是焦急。我到处打探他的下落，有人说他连同他的宠物熊一起被那四个和尚吃了，有现场留下的熊皮为证。也有人说他烧得四个和尚请来救兵把他掳走了。我宁愿相信第二种传言，但凡有点眼力见，看到过他的火的人，都应该知道那是三昧真火，渣男给他防身用的。而凡是知道渣男的人，更是知道拥有三昧真火的人不能轻易得罪。

我去找牛魔，名义上的夫妻也是夫妻。我找到他的时候，他怀里躺着一只妖艳的狐狸。我说:“孩子不见了，快死出来给我去找！”平常不敢得罪我的牛魔这次居然顶嘴了:“又不是我的孩子！”大概是我让他在小情人面前很没面子吧。我突然生气了:“信不信我让你和你的小狐狸精一起死在这？”说着我便掏出了铁扇。

牛魔赶紧收拾好跟我走了，一边走还一边回头，告诉狐狸精:“等我回来啊！”

我很是无语。

四

不得不说，这头牛还是有点本事的。毕竟妖界四大魔王之一，很快就有手下小妖来报，说儿子被观音带走了。

我二话不说便奔去了南海，这个时候我又突然发现自己其实也还算是个合格的母亲。观音坐在莲花台上闭目，看似在打坐，实际上呼噜声传的老远。

我扯着嗓子把她喊醒:“臭婆娘，我儿子呢？”

观音迷迷糊糊醒了:“啊？什么儿子？”

我强忍住怒火:“我儿子在哪？”

观音定了定神，看清来人之后说:“是你啊，你儿子啊，他在我这挺好的，我带他去见过佛祖，佛祖说他是块好料，让我好好栽培呢！”

我说:“问过我了么？我都没答应，你凭什么带走他！”

观音笑嘻嘻地说:“他犯错在先的，他阻挡了我们的一支西行的队伍！”

我觉得不可理喻:“怎么不说是那几个和尚胡乱入侵我们的地盘，还烤了我儿子的宠物熊呢？”

观音一脸平静:“佛祖挑的人，不会错的。”

我突然明白，跟她没办法讲道理，开口道:“怎样才肯放人？”

观音正色道:“其实他在我这也挺好的，培养几年，给他安排工作，五险一金，怎么都比在山头当妖精要强吧。”

我一时气急:“你知道他爹是谁么？就敢这样安排他！”

观音冷笑一声:“难道你敢说出那人的名字？”

我一听，顿时噤了声。我还是比较理性的，渣男的名号，死都不能泄露。

我狠狠瞪着观音:“我和我家牛魔不会善罢甘休的。”

说完，便驾云离开了。

五

儿子没找回来，我只好拿那头牛出气。每次他想过来安慰我，我就用铁扇把他扇飞老远。

我当然知道他是无辜的，我可能只是把对渣男的怨恨发泄在他身上而已。后来他索性不再管我。估计又去找他的狐狸精小情人去了。

最终我还是决定去天庭找渣男帮忙，毕竟是他的亲生骨肉。

我来到他在离恨天的府邸，对于我的到来，他很是惊讶，我告诉他事情的来龙去脉。他思考良久，说:“你知道我们道派与他们佛派积怨一直都有，儿子在他们手上，若要我出面去救，我们的事情必然曝光于世。所以，我是万万不能出面的……”

我被他一番话惊呆了:“可这是你儿子啊！”

渣男沉吟半晌，说:“要不我们再生一个吧？”

我努力压制住的怒火终于爆发:“滚！”

从开始便知道，这个故事里，真的没有爱情。跟渣男不是爱情，我们唯有身体上的互相利用。

一旦出现变故，会影响他的地位。他便毫不犹豫地把我抛去妖界。甚至可以连自己的儿子都不认。

看清了渣男的本质这件事让我猝不及防。

六

我独自跑去找观音要人。让我没有想到的是当我到南海的时候，那里已经被一群妖怪围了个水泄不通，带头的是一头牛。这让我有些感动。我来到队伍最前端，跟牛魔并排站着。我问他:“你来干嘛？”

牛魔摸摸后脑勺说:“干！”

我很是无语。

他接着说:“我知道天界那人不会帮你，咱们表面夫妻一场，演就演得像一点吧！”

观音坐在对面，依旧闭目，但是没有呼噜声。说明没睡着。

突然她睁开眼盯着我:“都来齐了么？”

我喊话:“只要交出我儿子，我们马上就走，我们也不是来闹事的。”

牛魔在一旁附和:“对，交出我们的孩子！”

观音苦笑一声，对牛魔说:“你确定这是你儿子？不是天上某个重要仙班成员的？”

牛魔一听，看了我一眼，然后喊道:“不管是谁儿子，反正不是你儿子，不交出人，别怪我们不客气！”

观音哈哈一笑，没有继续说话，而是对身旁的罗汉一挥手，脸色一阴。

我急忙悄声对身旁的牛魔说:“小心，他们要动手了。”

七

大战一触即发。

正此时，天边一片彩云飘过。定睛一看，竟是渣男带着几万天兵出现。我顿时喜极，果然还算是有点良心。

然而渣男接下来说的话，让我如堕寒冰地狱。他抬手对观音做了个双手合十礼，然后说:“听说南海境内有妖孽作乱，我特来平定！”

观音回礼，道:“这等小事何须劳烦您这等大人物。”

经历了渣男背叛的我，突然明白怎么回事了。渣男害怕我将我两的事情暴露，又不放心观音。于是特地带人过来，借灭妖之词，实际上是想灭口。原来，我从头到尾，都不曾拥有这个男人。本以为他会踩着七彩的云朵来接我回家，竟不曾想他是来取我性命的。

我对牛魔说:“你带人走吧，我们斗不过的。他们要的只是我。”

牛魔大概也猜到了是怎么回事。他苦涩的笑了笑，然后对我说:“如果我现在走了，那又和那些神仙有什么区别呢？”

他大吼一声，朝对面杀去……

八

那场大战持续了三天三夜，死去的小妖何止千万。黑色的鲜血流成一条河，死去的罗汉尸横遍野。空气中弥漫着血腥的味道，牛魔还在战斗，而我已经精疲力尽，我问牛魔:“值么？”牛魔没有听见，我只能听见他震天的呐喊。

眼皮越来越重，我最后看了一眼渣男，他只是漠视。三天三夜下来，他就那样默默看着，他看着我的肚皮被一把名为厄的刀划破，他看着我的左手被一根罗汉棍生生打断，他看着我鲜血喷涌而出，他看着我倒在尸骨堆成的山坡上……

就像最开始说过的，这应该不是一个爱情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