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给十年后的自己

亲爱的阿识先生：

当你在十年后看到我时，我想你已经步入了踔厉风发的年纪，正一边喝着咖啡，一边回忆过去。

当你在这封信里读到一些耀眼的字眼，比如“梦想”这个词时，我想你此时此刻的心情一定温暖如春，就如同那时候有很多人会支持你，看好你，并且还使出洪荒之力喜欢你。

我记得读小学时，有一次上语文课，老师要求我们轮流站在讲台上畅谈梦想。那时候，虽然我们都还年幼无知，不那么清楚自己的梦想，但当我们想起在黑白电视机里看到的画面，或是在《一千零一夜》里读到的故事，又或是在随身听里听到的歌曲，我们竟会心醉神迷地站在同学的面前大声说，我想当演员，我想当作家，我要做歌手......

那时候，老师和同学们的脸上都洋溢着灿烂的微笑，他们都在鼓掌，都期待有那么一天能如期而至。

我记得你从小就体弱多病。每次姥姥扛着你去别的村子里打针，你都会哭着闹着重复说这么一句话，“姥姥，我不要打针”，“求求你，姥姥，我不要打针”。

姥姥知道你很怕那个只穿白大褂的叔叔，怕他拿着针在你屁股上四处乱扎，怕你会嗷嗷大叫，但是姥姥总有办法说服你，把你的病治好。

她会摸摸你的头，说：“乖，儿呀是最棒的。”

“男子汉，不怕打针！”

“打完针，姥姥给你买好多糖吃。”

“以后你也要当医生，到时让你给那个坏叔叔打针！”

你半信半疑地看着姥姥，一定要和姥姥拉完勾后才肯点点头，“姥姥不许骗人哦。”

我想当时你说长大后要当一名医生肯定和不想打针有关。

于是，我把耳朵凑近你的鼻根鼓励你说：“鸡架子，你一定能行！”

你带着这个梦想上好每一堂语文和数学课。直到有天你看到姥姥喝完一个郎中给的中药惨死后，你又突然特别讨厌医生，恨不得把他们都绑在桃树干上暴打一顿。

那棵桃树是你和姥姥一起种下的，当时姥姥听说你想当医生，她不知道有多么开心呢，专门从邻居阿离家讨来这棵桃树苗。

姥姥一边拽紧你的手，一边唱着自己写的山歌，“桃树桃树，你快快开花，儿呀儿呀，你快快长大”。

在姥姥心里，你就是她的这棵桃树，她认为桃树比她的命还要值钱。

姥姥连死的时候都还这么认为。

你当然不能接受姥姥从你的世界离开这个事实。那段时间你简直成了一个小疯子，每天都在草稿纸上用铅笔描绘那些医生的模样。胖的、瘦的、矮的、没有牙齿的、缺胳膊少腿的，你说要把他们画成全天下最恶心的家伙。

那时候我想，在你的心里医生不再是你的恋人，而是仇人，是一个个噩梦。

也许你就是在那个时候变得孤僻，自卑，还有冷漠。因为唯一宠爱你，懂你的姥姥她不在你身边了。

当然，你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开始喜欢上了文字。你喜欢把春天的燕子，冬天的雪花，白天的沉默，晚上的眼泪偷偷地烙在日记本里。

有很多时候，我会问你写完日记后会想起谁？你说想姥姥。

我问还有没有别人？比如邻居家的阿离，她对你那么好，总把自己家的葡萄留给你吃，后来她因为要供弟弟上学而不得不去外地打工。你会不会想她，给她寄一封信？

你却摇摇头，指着好几本日记本说：“这里面全是我写给我姥姥的信。”

我想，在你心里，一万颗葡萄也比不上一颗桃子。

我猜你的第二个梦想就是在你读高二时，你的那棵桃树开出白色的小花，你从此便爱上了一个人的诗意生活。你说你想当一名作家，你要写尽万水千山，你要把每一位老人都写成姥姥，让每一棵树都会开花，长出像桃子一样的果实。

有这个梦想的那段日子，你开始读很多书，喜欢旅行，热爱生活。

当我知道写作已经成为你最大的兴趣爱好时，我也能从你的字里行间看得出，这些年，你变好了很多。比如，你的身体越来越健朗，你的心灵越来越纯净，你不再那么偏激。

曾经无法原谅的人，不可饶恕的事都在你这颗长大了的心里得到救赎。

尤其，当我看到你把绑在桃树干上的医生放了下来，还给他下跪，说声对不起时。我知道，那颗被你囚禁在心里的种子，还一定会长出新苗。

高考毕业后，你填报了中医学院。

我记得你要去城里读大学那天，邻居家的阿离特意从深圳跑回来送你。她说想看你站在这条路上时的背影，她一生都记得你这个大大的梦想。

那天，你趴在阿离的肩膀上哭得像个小孩。

我猜，之所以姥姥那时候也那么喜欢阿离，是因为阿离能读懂姥姥的心情。

姥姥想要的生活就是希望你和阿离都能成为医生。

只是后来，阿离成了作家，她懂一点中医，你成了医学生，爱好写作。

你小时候就想当一名医生，我想等你三十岁时一定会找到一个能够让你疼爱一辈子的女生。

你会好好对她，烧最好的菜给她吃，找最珍贵的药材给她养颜。如果有天你和她不幸闹僵了，幸好你还会写成千上万封感人肺腑的情书念给她听。

亲爱的阿识先生，当你一个字、一个字念完这封信后，我想你今晚一定会做一个好梦。因为你已经找到了洪荒之力去做那么一件事，去爱那么一个人。就像你曾经给她写那封匿名情书一样，你说，如果你不嫌弃我，那就给个机会让我做你男朋友好了。如果你要问我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说真的，除了长得不够帅气，不太有钱。其实，我很温柔善良，也愿意为你上进卖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