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之间,田野山林,随处可见飘舞的花花绿绿的,各式各样的“清明吊”。街上的小店 ,摆了许多出售;游走的推车,那上面的清明吊无论是色彩、材质,还是花样,那样的美仑美焕,简直叫人醉了。清明节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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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死去的亲人,我很少往心里去。.过年,鬼节(七月半)、清明节,我很少叫饭、上坟、挂亲,有时还会忘记。偶尔也会想到一下,但可以看到的怀念的事却不做。有时候我看别人祭拜得那么一丝不苟,觉得自己太过冷漠,心里颇有点羞愧。或许,是因为我太世侩的原因,因为我并未见阴间的亡灵护佑我,也不见他们拿去我向他们贡奉的物品。虽然母亲说那飘飞的纸灰就是亡灵抓走的钱,可我仍然不信。
虽少有形式上的祭奠,但偶尔还是会想起与清明节有点关系的事来。想到逝去的奶奶,姑姑,嫂子,父亲,这些疼爱过我的已经逝去了的亲人。一张张模糊的影像过去后,最终,一张沉静的脸反复地晃来晃去,那是父亲的脸。
父亲离逝大约十六个年头了,享年六十九岁。
父亲是个老实巴交少言寡语的人,很多时候都是沉默着。家中若不干活,他在不在家似乎都不重要。母亲则不同,是老的小的进门首先要找的人。母亲不在家,一屋的人便没了主张。父亲只是母亲的配角。
父亲是母亲的出气筒。我姑姑在年轻的时候患了神经病被婆家休了,从此长住娘家,直到去世。姑姑白天黑夜的吵闹,使心情烦躁的母亲把怒火全部发泄在父亲身上。直到三十多年后姑姑去世,父亲这一连带惩罚才停止。三十多年里,对于母亲的责骂,父亲极少反驳,要么沉默,要么起身离开。偶尔会大吼一声,换来母亲一声嘲笑:哟,老虎发威了啊?于是,父亲偃旗息鼓了。
对于儿女们,父亲除了力所能及的照顾外,别说打骂,就是较严厉的批评也少见。哥哥成人后,常常训斥父亲,甚为不恭。父亲实在气闷的时候便离家出走几天再回来干活,却从不对外人说自己的儿子不孝。
父亲对我们的爱也是沉默的。
在我四五岁的时候,他在药厂做会计。在闲的时候去挖田鼠,剖了烘干,攒到一长串的时候就回家来。对于时常被饥饿包围的我们来说,简直是美味珍馐。看我们吃得高兴,他只是微笑,什么也不说的。
他在负气出走的时候就去给别人做短工,有时把钱交给母亲或哥哥。大多数是给我买点东西。我的第一双雨靴和第一把油伞就是父亲买的。上中学的时候,有一次临要开学了,不知道什么原因,一家之主的哥哥不让我上学了,不给学费。只有母亲可以制衡哥哥,可母亲偏偏不做声。那几天我急得哭。就在我心急火燎的时候,父亲不紧不慢说:这两天我在砍柴,我们去卖给学校,就够学费了。于是,父亲带着我白天黑夜地扛柴去学校,两天后我坐进了教室。这对于我的人生来讲,可谓一个重要时刻,但父亲对此从来没提起过。
后来,我参加工作了,父亲极少问我要什么。
父亲极少吃药,偶有不适躺躺而已。他是患脑溢血而死的,从发病到断气,不过一个小时。他的一生,几乎没给亲人添任何麻烦,所有的只是给予。
活着沉默,死后亦然。很多人说死人托梦,要钱要衣服什么的。可父亲去世十六年了,几乎不入我梦。只是在他去世的第三年,梦见父亲对我说他的衣服烂了。虽然不信鬼神,可几天后还是去看了他的坟,棺木露出来了一点。对哥哥说了,哥哥去修整了。自此,再没入梦。期间,很少上坟,烧纸。
想着父亲,便有点想去看看他的坟。买了一些清明吊,去上坟。父亲,嫂子,堂哥,都挨着埋的。我没有对Ta们说什么,因为我知道Ta们听不到。但是我仔细的看了他们的坟,前面的土塌陷了,离坟只有一尺左右了。若再有一场较大的雨,估计坟要塌去半座。
父亲为什么不托梦了?难道因为现在房子还没有危险?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他是不会麻烦后人的啊!
这就是沉默的父亲。我不喜欢纪念亡灵,但我怎么也无法忘记这张沉默的脸。
——2016年3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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