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结婚十周年,低调的杜珏和贺慈只请了小姑子玮玮与其男友吃了顿饭。
说起来真不好意思,那天玮玮男朋友先到饭店,包间的门从里面上了锁。正犹豫着敲不敲门,杜珏黑着脸出来了,玮玮男友顿时瞪大了双眼:“姐夫,不会吧,大喜的日子穿戴这么邋遢,裤子的拉链居然是开的?”
“臭小子,就你会贫嘴。”杜珏边骂边转身整理衣着。
“啧啧,你看我嫂子多幸福,你呢,啥时候向我求婚?”随后赶来的玮玮道。
贺慈笑了,想起刚才亲热时老公故作无比勇猛的体力,下意识把针织半身裙朝下拽了一下,然后摸了摸左手无名指上硕大的钻戒。
过去与杜珏一起吃大餐看电影、一起睡沙发看电视的日子历历在目。十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路,就这么一步步走过来,爱,就这么一点点换回来。
唯一的遗憾,目前两个人还没有孩子。她天生子宫内膜薄,卵泡发育不好,备孕三年了,依然排卵不畅。这一点,作为妇产科医生,她觉得是对自己职业莫大的讽刺。
“老婆,我爱你。”回家后,喝醉的杜珏搂着她嘟哝着,连衣服也没脱,一头扎到床上,很快扯起了呼噜。
她小心翼翼脱去他的鞋子,然后是裤子、外套、衬衣,帮他盖上被子,这时候,他的手机响了几下。
打开微信,贺慈看到了几个人发来的新消息,其中是一个备注名叫“念念”的,说:
今晚的结婚纪念日过得如何?
我下午又去练了瑜伽,出出汗舒服。
切,又不理我,睡了,晚安。
翻了翻那个叫念念的朋友圈,不是自拍就是热情高涨的工作状态,原来她是杜珏公司转正不久的员工。
她把手机放回杜珏的外套内兜里,去卫生间照了照镜子,在暗淡的灯光下努力寻找着青春的尾巴。嗯,三十多岁女人的皮肤,弹性健在,额头和鼻子旁边,几粒痘痘厚着脸皮被食物的不消化逼成了不屈的灵魂,红而大颗。
退到卧室里,杜珏的鼾声既有大海的深度,又有平原的广度,时而高低起伏,如夕阳余晖下连绵不断的群山,巍峨壮观。
她望了望床头的结婚照,十年前小仙女的样子,好美。装修过几次的家埋没了十年前的痕迹,只有这幅结婚照还保存着曾经单纯快乐的回忆。
物是人非, 留着它还有什么用?她走过去摘掉,放在了两个衣柜的夹缝处。
第二天,杜珏刚睡醒就被披头散发的贺慈吓了一跳。
“还不洗洗去上班,不怕迟到?”他问。
“家都快保不住了,还上什么班?”她猛地掀开了他的被子,然后把外套甩给他,“说吧,和那个念念的男女关系到了什么程度?”
愣了半天,他没有说话,任她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哭诉一夜之间积压的委屈。
“请一天假在家休息吧,我要迟到了。”他拍了拍她的肩膀,下床洗漱。临走,他回过头,“老婆,连玮玮都说我们很恩爱。明年结婚十一周年,我给你换个更大的钻戒,哦?”
~2~
见到那个叫念念的小女生,贺慈竟有些紧张。
“我想体验一节瑜伽课,但我今天没带瑜伽服。”贺慈心不在焉地给前台的姑娘解释。
“正好我多一套在衣柜里。”念念走过来说,“快,开始了。”还没来得及应声,贺慈就被她拉着去了更衣室。
“稍微收腹,伸右腿的同时胳膊抬至头顶,慢慢更换动作,注意呼吸。再次呼吸,曲抬右腿,左臂平伸……”贺慈抖着松垮的肥肉,笨拙地跟着瑜伽老师练习着。
冲澡时她特意观察了不远处浑身充满香气的念念。比起朋友圈美颜过的自拍,她全部梳向后面的短发不算美。瘦,但身材凸凹有致,肚皮紧实平坦到令人窒息的地步。
内心住着小女孩的中年妇女是疯狂的,从淑女变为女汉子,只需几个小时。第二天,贺慈就忍痛割爱剪掉了多年的长发。
不值班,她就去找念念,两人一起运动、泡酒吧、捧场演唱会。瘦下来后,贺慈连气质都变了,热衷于时尚。
有时候连念念也不得不承认:“咱俩走一块儿,我就是比你大12岁的中年老妇女。”说着想和贺慈来个自拍发朋友圈。
贺慈借口说等状态再好点一定极力配合:“你知道,我从不玩微信的。”
喝酒时,她们也会吐露心迹。念念跟她说完蛋了,最近爱上一个有妇之夫,很爱很爱,不图他钱的真爱。
“他爱你吗?”剪了短发的贺慈目光也跟着犀利起来。
“他说过无数次爱我。”提起心爱的男人,念念的声音温柔得不像话。
贺慈听着,拿起桌上的红酒杯,一饮而尽,然后说:“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样会毁了一个家庭。”
念念的眼眶红了,眼泪一滴一滴掉下来,把头埋进贺慈的胸脯:“姐,可是我真的爱他,怎么办?”
“离开一个男人真的那么难吗?”贺慈说,不知是回答念念,还是拷问自己。
~3~
在和念念腻在一起时,凡是杜珏打的电话,她一概不接。无意间发现念念暧昧的短信后,她就找各种各样的理由回避他,实在躲不掉,就等他睡着了才回家。冷战,是她对背叛自己的男人最有力的惩罚。
十年好漫长,漫长到足以让人历经沧桑,十年好短暂,短暂到一生的承诺抵不过出轨的一瞬间。
躲着杜珏,还有一个原因,是她与另一个男人曾有的一瞬间:有次去夜店喝多了,与一个陌生男人上了床。
究竟怎样开始和结束的,事后念念道出了真相,当晚那男的把贺慈送到念念家后,男的要走,她强行抓住人家不放手。
“然后呢?”贺慈问。
“然后,然后第二天我被男朋友误会了。”
原来,杜珏早上去念念家找她,正好撞见那男的从卧室里出来上卫生间。于是,把敌意的目光投向坐在沙发上的念念后,他随即摔门而去。
“你们会不会因为这个分手?”贺慈接着问。
“解释过了。不好意思,我出卖了你。”
“他知道我是谁吗?”
念念摇摇头:“只说了是我朋友,改天介绍你们认识。”说着,她把下巴抵住地板,缓慢而有力地将两条腿从头顶翻了过去,做这个动作的同时,还不慌不忙与贺慈谈着心,“不怕被老公发现你做的事?”
贺慈看着她光滑诱人的脚,想象着杜珏此时从门口进来,把念念从头到尾吻一遍。
“妈的。”她舔了舔流到嘴角的眼泪,在心里骂道,然后冷笑两声,悲哀中带有一丝喜感,“抱歉,我侮辱了那顶绿帽子。”
与贺慈鬼混一夜的男人比念念大两岁。如果说帅是一种罪过,他真是罪无可恕。稳重的气质搭配完美的五官,近视镜增添了些许书卷气息。只有在床上,挺拔壮硕的身材和结实发达的肌肉才暴露无遗。
那件事之后,贺慈和与他见过一面,当时她从医院门诊部正在去住院部的路上。男的指着她的白大褂,十分惊讶:“真名贺慈,你不叫Rosy?”
感情好比闪电,有人被击中升华,有人在真空中坠落。也许是职业作祟,贺慈的表情极其淡定:“所以,忘了我吧。”说罢,扭头就走,脚步没有停留。
~4~
十二月底,这个城市已下了两场雪。树杈上枯枝遍布,冷风吹过,寒意袭来,有半片黄叶落在地上。贺慈踏了上去,听到了生命枯萎的声音。
今晚特意提早回家给杜珏打了电话,要亲手做一桌饭菜等着,给他过生日。
妻子突然间的示好,让杜珏欣喜若狂。忙了一天的项目设计,来不及喝口水,马不停蹄赶了过去。他以为,一日夫妻百日恩,十年的感情,一定是贺慈原谅了自己的过错。
推开门兴冲冲喊了声“老婆”,客厅里没人,餐桌上除了剩着大半杯茶的一个杯子,没有饭菜的影子。卧室的门开着,贺慈背对着他坐在床尾的凳子上,不知在做着什么。
端起那杯茶倒入肚中,才发现水有多凉。兴奋让他管不了那么多:“老婆,你在干嘛?”
卧室的灯有些暗,但清晰可见的是,贺慈戴着一次性乳胶手套,前方是两条被支撑起来的腿,腿的主人,有一张年轻的脸,此刻双目紧闭。是念念。
客厅里钟摆一下一下走着,氛围有些恐怖。杜珏的汗毛竖了起来,不由自主大叫:“回答我,你对她做了什么?”
贺慈没回头,叹了口气,站了起来,脱掉手套去洗了个手,面无表情:“你吓着我了。老公,祝你生日快乐。”
念念睁开了眼,看到眼前的杜珏和贺慈,明白了一切,哭着问杜珏:“你爱我吗?”
空气仅仅静止两秒钟,杜珏转过身面对着贺慈:“老婆,我爱你。”
念念伤心地跑了出去,贺慈告诉他:“她怀孕了,二十多天左右,是你的吧?今天她喝了好多酒,不能开车的。”
紧赶慢赶,终于追上了念念。她把车停在岸边,正一个人蹲在河边抽泣。杜珏默默走了过去:“你怎么样?对不起,孩子的事,我会帮你解决。”
听了他的话,念念擦了擦眼泪,冲她笑了笑,一句话没说,从他身边擦肩而过,走了。
~5~
决定去医院打掉孩子,念念想挂贺慈的专家号,但是工作人员告诉她,贺医生好多天没上班了。
经过多方打听她才知道,原来贺慈去公安局自首了——以误杀了杜珏的理由。
打击是致命的,念念不能原谅自己。那天下午当她告诉贺慈自己可能怀孕的消息,贺慈看上去竟比她还兴奋,拉着她找了个西餐厅,一个人喝了整整一瓶红酒。只是,喝完后,趴在桌上哭得一塌糊涂。
期间念念夺过去替她喝了几口,解释说只是怀疑,没经验孕棒证实,并责怪她庆祝得太早了。
贺慈抬起头,她没有醉,反对她用验孕棒测试,提出晚上请她去家里,要亲自给她检查检查。
自打认识贺慈以来,念念还是第一次被邀请去她家里做客。一时间有些激动,调皮地贴着贺慈的耳朵:“我男朋友说过,她老婆也是妇产科医生呢。”
检查前贺慈递给她一杯茶,嘱咐她喝了,可以缓解紧张的情绪,然后去卧室做准备工作了。
念念喝了几口,说不出什么滋味,顺手放在了餐桌上。后来躺在床上不知不觉睡着了,对贺慈的操作过程丝毫不知。
“是毒药,那不是一杯普通的茶水。”念念不停念叨着,“杜珏死了,他死了,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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