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菜花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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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微信发的油菜花，让我记忆深处的那股幽幽的清香被激活，要去油菜花地看一看的冲动涌起，钻进花丛中，让沾着露水的花瓣再轻轻地抚摸我的脸庞，肆无忌惮地粘满我的衣衫，多么惬意之事。

洪泽湖北岸，油菜是主要的油料作物。当年有统购统销政策，油菜种植的面积很大。大凡有土地的地方，不管是大田、坡地、河滩，除了小麦，剩下的几乎都是油菜了。

最初若隐若现的青黄，进而星星点点的淡黄，忽如一夜春风来，一片一片明黄开。连田连滩、连向天边的金黄是一年四季中洪泽湖畔最艳绽放的风景。

那场金黄的风暴，是远远不肯罢休的。油菜花的香，是渗了泥土的馨香，是浸了太阳的暖香，更是沾了蜂蜜的甜香。它随风而动，飘覆在田野村庄，流淌在初春的季节。镶嵌田间的一簇簇、一片片近乎野性的、金黄色的小花，开得缠缠绵绵、大大方方、从容淡定。油菜花充满了乡土的气息，尽情地宣泄着春天的美丽。

小时候有很多有趣的往事，在油菜地里拔猪草、躲猫猫，看蜜蜂，这一幕幕的情景，在脑海中快速地拉过。突然，油菜花中一个女孩的画面在眼前定格，一幅沉淀已久的影像慢慢地清晰起来。我仿佛又踏上柳条已黄的黄码河岸，行走在阡陌之间，徜徉在油菜花中，花香袭人，清冽的空气中还夹杂着泥土的芬芳。

那是四十年多年前的事了。当时我从表哥家借了一架个“海欧牌”照相机，给一位女同学拍油菜花地里的照片。三月的颜色，黄中泛绿，青葱叶片举着嫩黄小花，赴约的同学秀发飘飘，迷人的身材在一片金黄中缓缓移动。在绿黄相间的田野里，黄得鲜亮耀眼，似熠熠黄金铸就。油菜花衬托着绿得碧翠清新、似青青黛色染成的叶子，黄绿相间，让大地变得锦绣一般。胶卷很贵，我甚至舍不得给自己拍一张。

油菜花与女孩有缘，她想与春天同在，想把春天紧紧地攥在手中。对她来说，站在小河边留一张到此一游的照片是不够的，她走过小桥，走下田地，钻进了花丛之中，花瓣粘满了她的发梢，很快就被金色的海洋淹没了，只有微风中传来一串串银铃般的笑声。镜头肆意地把她青春的身姿和春风里翩翩起舞的油菜花一起摄入。有诗赞曰：三月黄圩菜花香，我携女友去观赏。头戴花环野趣乐，田垄花间留影像。

因自己忘了取胶卷要在暗室打开，结果报废了胶卷，没有留下珍贵的照片，也许预示着自己的初恋一样被毁灭了。

又一个初春，她约我一起再去看一次油菜花。我们的话题多围绕油菜花。她说起关于油菜花的不少趣事，也说了她对油菜花的喜爱。她突然对我说了一件事，父母给她介绍了一个在芜湖的远房亲戚，虽然年纪比她大十来岁，但人还不错，如果同意，不久就要嫁到芜湖这个“小上海”了。一时气氛尴尬，人向往城里生活很正常。冷场了好一会儿，我问了一句，一定要嫁到芜湖去吗？她苦笑了一下，你也知道我家的情况，哥哥还没结婚，我嫁到芜湖，会给家里一笔可观的彩礼，足够哥哥娶嫂子。上世纪八十年代初的泗阳农村，温饱还是个问题，妹妹的彩礼给哥哥娶媳妇再正常不过了。临分别时，她说了一句话，到了那边，我再也看不到油菜花了。

油菜花一年一年的满目金黄，一年一年的浓香袭人。在我眼里，十八岁的她，就像在油菜花里采撷花粉的蜜蜂一样，将那份金黄、那份浓香，酿成记忆的蜂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