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的青春没有浅浅的淤青,谁的伤心能不留胎记。谁的一见钟情不刻骨铭心,谁能任性不认命。
1.
扛着一个鼓鼓囊囊蛇皮袋的陈东,刚从火车上下来,就被拥挤的人流挤得踉踉跄跄。
一个没抓稳,蛇皮袋重重地砸在地上。
原本就只是用几根绳子捆住的袋口,被冲开了一个很大的口子。牙刷,内裤,几条皱巴巴的毛巾和掉线的毛衣散落在地上,三两个桔子骨碌碌的沿着台阶滚到了最下面。
人群里,有人目不斜视,像走在另一个平行世界里;有人眉头紧皱,一脸嫌弃的赶紧抬脚挪了地方;更多人下意识地停下脚步,但观望了几秒钟后又若无其事地走开了
当事人陈东慌乱地冲到台阶下把桔子捡起来,脸上因为羞赧而冒出密密麻麻的汗珠。
等他再回过头来的时候,发现一个长发姑娘在帮自己捡牙刷,毛巾还有......内裤。
陈东立马冲了过去,抢过内裤,结结巴巴的说:“谢谢,谢谢,我自己来吧”
长发姑娘抬起头,乌黑的大眼睛温柔地看着陈东,笑容像是春天里新抽的杨柳,柔柔的拂过陈东的心头。
“没关系,举手之劳而已。”
长发姑娘接着把剩下几件衣服递给了陈东。
陈东心想,这大城市的姑娘,和镇上那些穿红戴绿的女孩子就是不一样,连笑容都可以温柔得掐出水来。
陈东正胡思乱想的时候,长发姑娘已经起身,把长发顺到耳朵后面,对着陈东轻声细语:“没什么事情,我就走了,你自己小心点哦。”
陈东胡乱地点了点头,就看见长发姑娘轻盈地走下台阶,从拐角处消失了。
陈东的心里,一种莫名的失落缓缓蔓延开来。
这一场并不算邂逅的遇见,从此在陈东的心里埋下了一颗种子,以至于在往后的很多年里,无论在哪里再遇到长发大眼的姑娘,他都会忍不住多留意几眼。
2.
陈东的家住在离上海不算遥远的一个安徽小镇上。
镇上的年轻男女除了少数把书读到外地,再也不回来外,大多数都是早早的辍学在家,安分守己的在裁缝店,理发店或小工厂里做着只够养活自己的工作。
属于后者的陈东,本打算就此认命,找个本地姑娘结婚,然后继承父母在镇上的一个小面粉加工厂和背后山上的一片果园。
但是有一天,远在上海的发小陈锋突然打来一个热情洋溢的电话,邀请陈东来上海看一看。
电话里,陈锋夸张地把上海说成是个黄金遍地的天堂,在天堂里不仅可以保证吃饱喝足,还能顺带拐个乖巧的媳妇儿回家。
见陈东还有点犹豫,陈峰赶紧又说工作和房子都帮陈东找好了,陈东只需要拎包入住。
年轻气盛的陈东,本就不情不愿,在这个闭塞的小镇上,浪费自己的大好青春。突然有了这么好的机会,当然不想放弃。
但陈东的父母知道后立刻跳起脚来反对,母亲甚至开始当着陈锋的面抹着眼泪,不肯帮他收拾行李。
从小到大都没有离开过家的陈东,就自己随便找了一个蛇皮袋,塞了几件换洗的衣服和母亲新摘的几个桔子,坐上了去上海的火车。
从火车站出来,就被陈峰直接领到了出租房。
陈锋找的房子是在上海浦东一个待拆迁的城中村里
因为几个钉子户的缘故,拆迁的工作断断续续。不过很多村民早在一年前就三三两两的迁移走了,留下一大批空置的民房。
租金便宜是便宜,但因为马上要拆迁的缘故,环境没人整治,垃圾臭气轰天,破砖旧瓦遍地,并且供电设备老化,时不时会来个跳闸。
大夏天里,出租房老旧到喘气的空调还会经常抽风地吹出热风,让小镇青年陈东,一腔遍地捞金的心,沉到了谷底,然后开始想念原来的小镇日子。
原来的日子,虽然枯燥无聊,但好歹可以住在自己家宽敞明亮三层楼房里。如果天气闷热,还可以爬到小镇后面的山上,吹上一天的山风。
失落的陈东在来到上海的第二个星期,被陈锋拉去游览东方明珠,然后顺道拐去了外滩。
站在黄浦江边的陈东,打心底感叹晚上的上海,才是最有魅力的时候。
不远处的东方明珠塔像一个亭亭玉立的女神,披着七彩的外衣,如梦如幻,惹得一众游客惊呼感叹。
外滩的对面,各种高耸入云的现代建筑把远处的天空分割成了一块一块,满身亮如白昼的霓虹灯,把天上的明月衬得黯淡无光。
金光闪闪的邮轮,缓缓地在江上游弋。
江边的游客都兴奋地举起手机,迫不及待地想把上海的繁华似锦装进一张张的相片里。
陈东在江风微凉的外滩,突然想起了长发姑娘。
果然只有纸醉金迷的大上海才能承载一个男人最粗鄙也是最真实的梦想---金钱和美女。
3.
从外滩回来的第二天,陈东被陈锋领去面试第一份工作。
说是面试,其实就是在一个狭小简陋的中介所,让陈东先交上两百块钱,然后记录一些例如姓名,身份证,学历等基本信息。
中介所的老板接过陈东的钱的时候,肥腻的脸上,堆满了笑容。
第三天,电话来了,让他下个星期去一家汽车零配件公司当保安。
陈东心底的失落又如潮水般涌了上来。
这份两百块换来的工作与他豪情万丈的外滩梦实在是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可陈东也清楚,自己不过是一个连高中文凭都有水分的小镇青年,在人才遍地的大上海又能折腾出多大的水花呢。
陈东上班的第一天,很是垂头丧气,所以在小主管交接他工作的时候,因为心不在焉被骂个狗血淋头。
小主管是个四十多岁的安徽男人,横着一双鬼精的小眼睛,对陈东皮笑肉不笑的说:“想干就干,不想干就马上滚蛋,这里养不起你这尊大佛”
陈东也清楚,若不是仗着和主管还有老乡这层关系,估计早就被踢出保安室。
大上海果然是一个凉薄的城市。
但陈东想到自己的那两百块钱,立马泄了气。然后安分守己地跟着小主管,学习如何记录每个造访工厂的人,如何记住每一个进入厂区的车辆,还要时不时站在门口,检查来往的员工是否有乱刷卡的情况。
这家公司是个大而体面的外企工厂,里面有宽敞明亮的食堂,装修精致的办公楼,四季恒温的生产车间。
来来往往的年轻人,穿着统一的白色厂服,每天行色匆匆。
不过每个人脸上的表情,比落寞的陈东好不了多少,说到底大家都是拿着不多不少的薪水,在这个繁华大都市苦苦挣扎的人。
所以当陈东看到长发姑娘的时候,差点没有认出来她。
那天,是炎炎夏日里一个寻常的早上,陈东赖在凉爽的保安室里,盯着一拨又一拨刷卡上班的员工。
突然,一个长发姑娘闯入了视野。
应该是忘记带工卡,长发姑娘一边抹着汗,一边把自己的背包翻个底朝天,最后垂头丧气地跑到保安室窗口,对着陈东说要一个临时出入证。
陈东翻出记录簿递过去的时候,长发姑娘突然抬起了头,看了他几眼,显然她对陈东一点印象都没有了,但陈东几乎一眼就认出了她。
她就是那天帮自己捡东西的姑娘,大大黑黑的眼睛,那可是陈东一辈子都忘不了的。
只不过现在因为上海夏天毒辣辣的阳光,皮肤明显黑了很多,神色也很疲惫。
陈东看见长发姑娘在本子上写着,采购部夏荷。
名字果然和人一样清新。
陈东的眼神在夏荷身上留恋了好几圈,但夏荷始终眼神平淡,例行公事地拿起临时出入证,转身走了。
陈东开心地把夏荷娟秀的名字看了一遍又一遍后,然后破天荒地对以前不是那么在意的工作也格外的上心起来。
甚至对每天沉着脸的小主管,也多出了几分亲切,谁让当初是托着小主管的格外开恩才保住了这份工作,才让他有机会和心心念念的姑娘重逢。
4.
夏荷这个姑娘还真是对自己一点印象都没有啊。
虽然陈东无数次假装好意,把早上准备刷卡的她喊来保安室,先吹一吹空调。
可夏荷每次都是一脸平静的拒绝,或者实在拒绝不了就真的坐了进来,和陈东闲聊几句,但即使这样也都是待不了三分钟就跑了。
陈东不是没有幻想过,自己能像所有大街上那些寻常的男女一样,和夏荷谈一场真情实意的恋爱。
比如找机会送她回家,比如寄一大束玫瑰花到她的办公室,甚至明目张胆地把夏荷拦在下班路上说声高调到死的我喜欢你。
可是,保安室和办公楼分明就是两个世界。
即使陈东可以每天和夏荷坐在同一个餐厅拿着一模一样的餐盘吃着一模一样的饭菜,但两个人过的终究是泾渭分明的人生。
这一点,陈东其实比谁都清楚。所以他的喜欢,只能活在角落里,然后和夏荷保持着陌生人以上朋友以下的关系。
不抱希望的陈东没想到,老天给的契机会那么快来临。
那天是重逢夏荷的第四十五天,上海的天空炸起了震耳欲聋的雷声,乌云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一场漂盆大雨势在必行。
陈东忧愁地坐在保安室,开始担心一会下班的夏荷。
果然下午六点半,正是暴雨最浓烈的时候,加了一会班的夏荷撑了一把伞冲进了保安室不远处的车棚。
情况不是很好,因为早上车棚爆满,夏荷的自行车放在了车棚外面。
更糟糕的是因为狂风暴雨的缘故,棚外的自行车倒成一片。
夏荷焦急的围着一堆东倒西歪的自行车无从下手,最后索性丢掉手里的雨伞,淋着雨开始一辆一辆的挪车。
陈东这边立马撑了一把伞,冲了出去,裤脚很快全部湿透了。而眼前的夏荷比自己还惨,从头发到鞋子都在一股一股往外冒水。
真是个傻姑娘啊!
陈东一把推开夏荷,帮她把车子从一堆七扭八歪的自行车里抽出来,然后一口气扛到了保安室的屋檐下。
只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夏荷和陈东都成了透心凉的落汤鸡,在冷气十足的保安室,直打颤。
夏荷一边打颤一边不停地说着谢谢,谢谢。陈东突然又心疼又生气。
心疼的陈东忍不住越过了应有的界限,朝着夏荷大喊:“你是不是傻呀,这样的天气不知道打的回去啊”
夏荷明显愣了一下,但很快理解了这是陈东的一番好意,就轻轻回了句:“在这个鬼地方遇到这样的鬼天气,打不到车的,还有打车好贵的,不划算。”
陈东无语,抢过夏荷手里的钥匙,帮忙开了锁。
本来还想递上自己留在保安室的毛巾,但是想到人家是个清清爽爽的姑娘,用自己一个大男人的毛巾有点说不过去,也就没开口。
陈东问,要不你等雨小一点再走,我把空调打高一点。
夏荷不置可否,安静地找个椅子坐了下来。
相对无言总归会很尴尬,夏荷体贴地主动开口讲话了,问起了陈东的名字和家乡。
陈东几乎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恨不能把自己兜个底朝天。
说到自己家乡郁郁葱葱的高山和酸甜可口的桔子树的时候,夏荷的眼睛明显亮了,然后一直追问他的家乡在哪里。
陈东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不是什么特别的风景区,就只是个山水环绕的寻常小镇。
但夏荷还是一脸向往,对于从小出生在钢筋水泥城市里的她,青山绿水总有一种特别的偏爱。
看着夏荷期待的表情,陈东几乎要脱口而出,那下次有机会我带你去我们家里看看。
可是下一秒小主管从外面冲了进来,嘴里叨叨的抱怨这场像是从天上泼下来的暴雨。
陈东到了嘴边的话,生生咽了下去,而夏荷也飞快地推着直行车冲进了雨里,陈东都来不及阻拦。
小主管抬头看了看只剩背影的夏荷,吃惊地说:“刚才那个是采购部的夏荷吧,你这小子是不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陈东很不喜欢癞蛤蟆这个词,一时也顾不上什么上下级的关系了,嘟哝了一句:”什么癞蛤蟆,说得真难听!”
小主管嘿嘿冷笑:“人家可是硕士毕业的高材生,以后要找的也是硕士为起点的对象,你看看自己,高中毕业证都不知道从哪里淘来的,你以为我不知道啊。”
陈东哑口无言,突然后悔自己当年为什么不把心思好好用在念书上。
当年,老爹拿着皮带追着上职高的陈东在小镇上跑到筋疲力尽,想把他揪回学校去。陈东最后躲不下去了,就索性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任由老爹的皮带抽得震天响。
最后老爹气喘吁吁的扔掉皮带,仰天长叹,丢给陈东一句话,臭小子,以后有你后悔的,到那时候就不要怪我这个做老爸的没逼你成才!
当时的陈东觉得老爹这是在危言耸听,条条大路通罗马,这世上难道不读书就没了活路?
可是此刻的陈东,遇到心爱的姑娘后,才明白悔不当初这个词是有多讽刺。
当年,年少无知的自己早早放弃了走出小镇的必经之路,甘心情愿的留在镇上做一个混吃等死的青年,心想着最坏的结局也不过是接手老爹的面粉加工厂和那几片果园子,然后吃不饱也饿不死地混完此生。
可是现在,心爱的姑娘就在眼前,自己却早失了成就良缘美景的机会。
人为什么总要撞了南墙才知道回头呢?
那一晚,陈东辗转难眠。
他不再拿着手机看冗长无聊的小说,而是百度了几个就近的培训学校,最后定格在种植培训课程上。
他记得夏荷曾念过,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既然喜欢不了自己喜欢的姑娘,那就去喜欢她的梦想吧。
5.
报了培训班的陈东,忙碌异常。
还好白天的保安工作不算太累。晚上上课的时候,陈东是班上最刻苦认真的学生,光笔记本就用掉了好几个。
每当夜深人静学习到困倦的时候,陈东就开始期待第二天和夏荷的相遇。
因为自从上次帮忙扛自行车后,夏荷明显的对自己熟络起来,有时会主动跑到保安室和陈东打招呼,甚至买早餐的时候,帮陈东也捎一份。
小主管冷眼旁观了一段时间,对陈东摇摇头说:”不要痴心妄想了,这姑娘只是天生的善良热情,你不要想歪了。”
陈东当然不会想歪,夏荷第一次帮自己捡起满地衣服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个姑娘有颗玲珑剔透的心。
在玲珑剔透的姑娘面前,任何污浊的歪心思在她面前只会更加的自惭形秽,包括陈东自己。
或许是想说而不能说的话太多,陈东在夏荷面前变得沉默异常,他总担心一个不小心会让自己的小心思昭然若揭。
夏荷好几次下班时候,给他带同事分发的小零食,但陈东都以上班时间不能吃东西为由,委拒了夏荷。
最后一次是夏荷收到父母寄来的家乡特产,第二天早上特地包了一大份,送到陈东的保安室。
陈东的心里暖极了,很想大大方方的接过来,然后回请一顿礼尚往来的大餐,因为他记得夏荷说过,想去吃一顿牛排自助餐。
可是小主管冷冰冰的眼色,让陈东一下子缩回了手,最后以保安不可以随意收员工东西为由,把夏荷推出了保安室。
小主管站在他身后,像是一个老气横秋的长辈。
他对陈东说:“傻小子,不应该发生的事情,就让它一开始就烂在肚子里。你和夏荷不会有未来的,就算夏荷这对你有意思,她的父母也不会愿意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个保安。”
陈东垂下头,不再说什么。而此后夏荷也很少往保安室这边跑了。
陈东的课程还在继续,只是心情再不似从前了。他开始明白,自己和夏荷之间,相差的课程是自己一辈子再也补不回来的。
一年后,夏荷的身边,渐渐多了另一个人,一个和夏荷一样彬彬有礼,会对着陈东微笑问好的大男孩。
阳光下,两个人有说有笑地从陈东眼前经过的时候,陈东的眼睛像被阳光狠狠的刺了一下,潮湿了。
上海终究是一个不属于自己的城市,这里没有自己的梦想,只有和安徽小镇一样日复一日的看不到头。
6.
发小陈锋的电话打到办公室的时候,陈东才意识到,自己和上海这座城市的缘分,就像夏荷和自己的缘分,真的很短。
电话里,陈峰焦急地告诉陈东,他的爸爸突然脑溢血住院了,要他立刻回家。
陈东觉得自己的天塌了。
简单收拾了一下,还是来时的那几件衣服,初来的蛇皮袋早就不见了,陈东专门跑去买了一个巨大的行李箱,可以拖在地上的那种。
第二天下午的火车,陈东匆匆的跟小主管办了离职。
小主管也不做挽留,拍拍陈东的肩膀说:”年轻人就不要在这里干耗下去了,应该去更广阔的的地方寻找自己的出路。”
陈东突然觉得眼前唠唠叨叨的小主管有点像自己的老爹,那个多年前拿着皮带抽得自己满地打滚的老爹。
可惜那时候的自己,即使到了满地打滚的地步,也丝毫听不进任何的话。那时一颗年轻的心,总想追求近在咫尺,唾手可得的自由,却不明白,太早的自由就意味着太早放弃人生的更多可能。
培训班的课程也快结束了,算不得可惜,只是培训班的老师惋惜地对陈东摇了摇头。
等一切办理妥帖后,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陈东拿着手机,开始纠结要不要和夏荷道个别。
可是犹豫来犹豫去的,等到陈东到了火车站,这个电话还是没有拨出去。
检票的声音开始响起来,陈东眼睛一闭,总算按了一个通话键。
电话接通了,才想起夏荷有可能不知道自己的手机号。
果然,电话那头的夏荷很有礼貌地询问对方是谁。
陈东咽了一下口水,挤出几个字,我是陈东。
”哈,陈东啊,不好意思,我没有存过你的号码。你昨天和今天好像都没有上班啊。你去哪里了。”夏荷的声音很清脆。
陈东决定实话实说:“我现在在上海站,准备坐动车回老家。”
夏荷明显惊讶了一下,大声说:“怎么这么突然”
陈东苦笑说:“我爸生病了,需要赶紧回去。”
夏荷礼貌答道:“哦,那希望叔叔早日康复,那你还会回来吗?”
陈东想了想说:“这个就不知道了,或许会吧,也或许永远不会”
夏荷明显黯然了一下,对陈东说:“很舍不得你,你走得太突然了。”
检票窗口开始催促了,陈东忽然觉得,就此走掉的自己,一定会有毕生的遗憾。
他顿了顿,对夏荷说:”我一直想对你说句话。”
夏荷很奇怪的说:”什么话呀,这么支支吾吾?“
陈东一字一顿的说:“夏荷,其实我一直都想娶你的。”
夏荷明显被吓到了,短暂沉默一会后,很有分寸的说:“谢谢,也祝福你一路顺风,前程似锦。”
陈东补了最后一句:“我其实知道的,我跟你没可能,我就是想说出我的心里话而已。还有,改天有时间可以我的家乡来看一看,我会做一个合格的导游。啊,先不说了,我要进站了。”
挂掉的一瞬间,陈东依稀听到了夏荷说了一句:“请告诉我,你家的地址。”
陈东当然不会发出去,自己的家乡只是一个普通的小镇,抵不上那些闻名全国的风景区,如果他真的发出去,就是和自己的暗恋一样,不自量力。
只不过大半天的时间,陈东又回到了曾经无比嫌弃的家乡。
这里的天,果然比上海要来得清澈湛蓝,晚上不会有耀眼的霓虹灯把天空衬得空洞寂寥,抬头就可以看见热热闹闹挤成一堆一堆的星星。
陈东赶到医院的时候,父亲已经转危为安,母亲抹着泪,让陈东不要耽误工作,住几天就回去。
陈东坐在父亲的窗边,拉了拉父亲曾经暴揍过自己的双手,轻声说:“我不会再离开了,我会一辈子守着你们。”
陈东突然转过身,对母亲说:“不过我想把我们果园再扩展下,多种些别的水果,你说怎么样?”
母亲又惊又喜的说:”很好很好,我一直都不敢提这个事情,就怕你干不来这么辛苦的农活。唉,上海果然是个好地方,都可以让你这死倔死倔的娃突然转性了。”
陈东拉着母亲的手和父亲的手,抬头看了看窗外的月亮。
月亮里倒影了夏荷的影子,山风一吹,又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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