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莞,曾被人称为性都。
99年的东莞,小姐遍地,只要你有钱,什么样的女人都能玩。
天贵大我六岁,总在我面前吹嘘他玩的女人多,我也不揭穿他,其实我知道,他找的都是小姐。
那时,我还是一个雏儿。
1
我和天贵是工友,在一家玩具厂打工,给各种玩具喷漆。
这种工作又脏又累,还挣不到钱。我们没有学历和技术,工作难找,只能忍着。
前途渺茫,处境艰难,并不妨碍我们对青春的挥霍!
下班后,我们脱下工装,换上廉价的地摊货,人模狗样地出入台球厅、舞厅、溜冰场、投影场,疯狂地发泄着剩余的精力。
有一晚,我们几个人在宿舍炸金花,天贵赢了钱,我们逼着他请客。他大手一挥:“走,带你们找小姐去。”
难得他如此大方,我们四个人乐呵呵地跟着他来到一个投影场,昏暗的灯光下,正放着香港武侠片。
刚在情侣包厢落座,几个蛇一样的女人就缠了上来。一个穿着丝袜短裙的女人,一屁股坐到我腿上,嘴凑了过来:“靓仔,打飞机呗?”
光线有些暗,看不清她的脸,听声音年龄有些大,香水味很刺鼻,混杂着她嘴里的烟臭味,令人作呕。
我第一次来,心里有些突突,又不想被人笑话,强忍着不适,在她大腿上掐了一把,装出老成的样子:“怎么打?”
女人有些错愕,随即”咯咯”地笑了起来,将我的双手放到她的胸脯上,嘴凑到我耳边低声地说:“第一次来玩吧?放心,姐姐包你爽!”
我看看其他人,早就搂作了一团,不想扫兴,更怕人说我假正经,心一横,豁了出去。
我一手搂着她,一手在她身上胡乱地游走,她一身的赘肉,让我想起了案板上白花花的猪油,顿时没了心情。
她要解我的皮带,我没让,便板起脸问道:“怎么?对老娘没兴趣?”
我赶紧解释:“没有啦,太热了,有点不舒服,要不,就坐一会?”
她有些生气:“摸都摸了,钱不能少啊?!”
我连声称“是“。
事后,天贵给了她十块钱。
2
我看见天贵在写字,有些好奇,凑过去一看,日记本上写着几个狗啃了似的大字:今晚又玩了一个女人,总计×个半。
我说:“你他妈变态啊,记这个?”
他摸了摸光秃秃的下巴,得意地说:“不记上,啷个晓得耍了多少女娃嘛?”
“那这半个是啥意思?”
“卖妈批,投影场只给打飞机哟,所以算半个。”
天贵26了,生得矮小,五官也磕碜,下巴从来不长胡子,很是奇怪。我总怀疑他的数字是假的,后来才知道他这一嗜好的原因。
他来自四川山区,家里兄妹六个,用他的话说,穷得贼娃子都不愿上门,除了大哥是换亲成的家,其他兄弟都是剥了皮的柳枝——光棍一条。
天贵年龄最小,志气最大,跟他老汉说,我就是打光棍,身边也不会缺女人的。
他做到了,却没有机会在他老汉面前炫耀。他老汉得了肺炎,怕花钱拖着不治,越来越严重才去就医,医生说要住院。他老汉听说要花一两千块,死活不医,回家就偷偷上了吊。
天贵御女无数,每上一个小姐,都要记上一笔,这让他很有成就感,似乎是一个值得终身奋斗的目标。
他总在我面前吹嘘玩的女人多,听得我烦了,一句话就戳到了他的痛点:不花钱,你能玩女人吗?
他立马蔫吧了。
天贵也尝试过找妹子。按说,东莞的妹子是最好泡的。这个城市与内地有很大的不同,它有着改革最前沿阵地的开放和包容,它的语言、文字、生活习俗和粗暴的管理方式,又横亘在每一个初入者的面前,让人从生理到心理都要经历阵痛。这里是冒险家的乐园,每天都在上演着一夜暴富的传奇和生离死别的决裂,各种新奇理念冲击和刷新着人的三观,压抑的情感一旦释放,就如同洪荒猛兽撕扯和吞噬着一切。
爱情,是最操蛋的玩意儿!
贵州的龙哥,生了一副好皮囊,有着高超的把妹能力,据他说最快认识两小时就能“打波”,当天就能把妹子推倒,猎艳无数,无私地向我们传授着他的经验。
3
天贵跃跃欲试,决定从窝边草开始,向一个河南妹子大献殷勤,直到耗光了为数不多的积蓄,妹子也不让他上手,终于磨光了他的耐心,转战另一个湖南妹子,无奈龙哥的经验在他身上总是不灵光,他恼羞成怒,霸王硬上弓,妹子也不含糊,一脚踢向了他的命根,疼得他在床上躺了一天,也想通了一个事情:只有小姐不嫌弃他,最合他的胃口。
找小姐是要花钱的,天贵涎着脸四处找人借钱,刚发工资还没热乎两天,又成了穷光蛋。
我的爱情也夭折了,妹子很快就投入了别人的怀抱,还来不及伤心,就听说了一件事:一个干了几年的湖南人检查出了尘肺病,老板直接让他滚蛋,分文不赔。
老板舍不得买防毒面罩,我们每天戴的口罩根本不管用,五颜六色的油漆颗粒无孔不入,鼻涕和痰里的颜色让人害怕。
我们决定不干了,苦捱了一个月后辞工了,哪知道工作真难找,一个普通的岗位竟有几百人争抢,我们的要求一再降低,哪怕洗盘子也能接受,还是未能如愿。
没有厂牌做护身符,常常被治安队撵得鸡飞狗跳。有一晚查暂住证,我们侥幸躲过了,同楼层的另一个大叔就没那么幸运,他之前被抓过,没钱赎,干了三个月苦力才放出来,这次又被逮着了,他乘人不备,从三楼往下跳,运气差了点,头磕着了,当场死亡。
两个月后,我们弹尽粮绝,走投无路。在一次闲逛中遇到了一个广西的老头,他其实不老,才六十出头,个子很高,驼背,被岁月浸染,年龄跟外貌极不相称,我们称之“高佬”。
高佬让我们跟他到建筑工地干活,包吃包住,就是工钱不好要,我们管不了那么多,能有人收留已经感激不尽了。
在工地上打混凝土,我之前没吃过这种苦,一上工就跟受刑一样,天贵倒是撑得住。包工头姓廖,湖南人,肥肥胖胖,人称“廖扒皮”。高佬说他极为贪婪,经常克扣工人伙食和工资。
天贵和高佬很快就火热起来,他们有着共同的爱好。
干了一个月,天贵向廖扒皮预支工钱,廖扒皮不给,不知高佬跟他说了些什么,竟然大方地给了天贵两百块,我也预支了一些。
那晚,我们三人在路边摊喝了不少酒,高佬提议带我们去一个好地方。
跟着他来到了工业区附近的一个小巷子,巷子又窄又长,昏暗的路灯下,隔几米就站着一个女人,有年轻的,也有年纪很大的,看到男人就搭讪。
高佬并不理会她们,带着我们径直来到一间出租屋,门没关,里面有一男一女,并排坐在床上,屋内十分狭小,陈设简单,看起来倒干净。
见我们进来,里面的男人起身就从我们身边出去了,没有说一句话,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
女人也起身招呼我们,她看起来三十来岁,皮肤很白,未施粉黛,有几分姿色,穿着普通的家居服。
高佬问离开的那人是谁,女人说是她男人,今天过来看看她。
高佬沉默了一会,转身要走。女人说,别呀,他已经走了,不用管他了。
高佬让我们先出去,一分钟后他也出来了,得意地跟我们说,这是我的老相好,价格公道,三个人轮流上,一人只要二十块,我不带你们来,没有三十,她是不肯干的。
高佬的牙快掉光了,说话漏风,唾沫横飞,我见过他脱光的样子,身上没有一点肉,干瘦干瘦。想着女人跟他承欢的样子,我心里一阵恶寒。
高佬进去了,几分钟后就提着裤子出来了,喘着粗气,好一会才顺,嘴里嚷嚷:“丢你老母啊,亏了,亏了。”
天贵迫不及待地进去了,过了很久才出来,一副很满足的样子,向我摆摆手。
我没有动,他过来推我:“愣着干啥,快去呀!”
我说我不想去,回吧。天贵急了:“干啥子嘛?钱都给了,不能退的,兄弟就要有福同享噻!”不由分说地将我推了进去。
女人躺在床上,正在擦拭私处,白晃晃的身子暴露在我面前,见我进来,扔掉了纸巾,叉开双腿,也不看我。
我不知怎么的,想起了曾经暗恋的对象,那个意淫了无数次的倩影,在脑子里挥之不去。
面对女人的胴体,身体竟然毫无反应,我磨磨蹭蹭地脱掉鞋,又去脱袜子。
女人回头看了我一眼,笑着问:“你脱袜子干嘛?睡觉呢?……哦……”她拖长了音调,放肆地笑道,“你不会还是个处吧?”
我臊得满脸通红,尴尬地穿上鞋袜,不顾她满脸惊诧,落荒而逃。
4
我们在工地干了三个月,高强度的体力活加营养不良,让我处于崩溃的边缘,天贵也吃不消,廖扒皮不给我们支钱,找他要烦了,就叫我们滚蛋。
天贵提议,敲他闷棍,趁他晚上落单的时候,拿麻袋往头上一套,保证打得他亲妈都认不出来。
高佬说,你们傻啊,那样就拿不到钱了,不如把他绑了,叫他老婆拿钱赎人。
我说,你们两个傻B,那样都别想拿钱,还是到劳动局去告他吧。
高佬连连摇头,说当官的都是护着有钱的,哪会管我们这点破事?又不是没人告过他,他现在还不是好好的。
我和天贵最终决定先去告他,不行再敲闷棍。劳动局的人听了我们的陈述后,说我们没有劳动合同他们管不了。
我们准备执行第二计划,高佬强烈反对,说你们把他打死了,我找谁要钱去?我猜他是怕我们连累了他。
正一筹莫展,机会就来了。一个湖北的民工,家里人生了重病,急需用钱,廖扒皮只给了几百块就想打发他,人家自然不干。
湖北人挺多的,我们暗中游说一番,大家决定一起去告他,不解决,就把事情闹大。
果然人多力量大,劳动局派人去工地调查,廖扒皮百般阻拦,我们群情激奋,将他这些年做过的恶事全抖了出来。
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廖扒皮本就肥胖,现场过于激动,突发心梗猝死。
我和天贵离开了工地,半年后遇到工地的一个工友,他告诉我们一个让人震惊的消息:高佬死了。
廖扒皮死后,工地就散了,高佬在自己的廉租房里突然中风,这个工友离他近点,去看过他一回,高佬说,廖扒皮死前欠他不少工钱,欠了三四年了,一直赖着不给,态度还很恶劣,赚那点血汗钱好辛苦啊,还被廖扒皮带进了棺材,如今自己也要死了,到了地下继续去找廖扒皮讨要血汗钱。
高佬死在出租房好多天才被人发现,房东报了警,尸体被拉到殡仪馆,却无人去交费签字火化,警方证实:高佬在广西老家没有父母妻儿,其他亲戚不愿来收尸。
5
天贵终于找了一个二婚女人,做了现成爸爸,比他几个哥哥强多了,他说他再也不去找小姐了。我说你娃学好了,他说婆娘管的紧,身上球钱都没有,找个屁啊。
我也离开东莞多年了,在那懵懂的青春岁月里,一些人,一些事,总是忘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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