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生米药浴记

花生米药浴记 花生米药浴记

说好周末带花生米去宠物医院泡药浴，可昨天下了一整天的雨，实在不方便出门。今天虽然也还偶有零星小雨，但明天就该上班了，用流行官话来说，那是刻不容缓、势在必行。

十天前，母亲牵着花生米去附近的宠物店剪了毛发，平常蓬松威武，好像一匹微型小狮子的花生米，顿时变成了光溜溜的怪可怜见的小狗。尤其让人心疼的是一身的疙瘩疤痕。

远在天边的女儿听了我的汇报，然后很专业地说，不要让婆婆再喂它油和盐了，吩咐我带它去宠物医院，它年纪大，不适合打针，洗个药浴吧。 女儿一再强调要我亲自跑一趟，我唯唯诺诺，我知道：她心疼伴她读书成长的花生米，更心疼她的婆婆。

八点过赶到父母所在楼院，母亲正买了菜回来。问中午吃什么，说：到时我来炒菜。招呼花生米往它的专用提包里跳，它迟疑片刻，才相信我将带它去某个地方，嗖的一下跳了进去。拉上拉链，准备出发。母亲说，把侧边那块布拉起来，让它出气。

阳光宠物医院的服务大妈说，你等哈哈，医生还没来，他九点钟来。见花生米在狗包包里拱来拱去，我问可不可以把狗狗放出来，大妈说，如果它不乱跑的话，就放出来吧。我自信满满地说，有我在，它不会乱跑的。事后才知，我不但高估了花生米的智力，还高估了自己的魅力。

把被关了半天禁闭的花生米放到地板上，它抖擞了一下身子，就冲往门口，我赶紧追上去，只见它靠近一棵树干，一抬腿，撒尿呢。见它撒完了尿，我俯下身子想逮它，它却撒开蹄子往前跑。它在前面奔跑，我在后面呼喊、紧追。

最让人揪心的是它竟然想要横穿马路，而且不走斑马线。担心它被车水马龙碾压，担心它被熙攘行人踩踏。那个时候，真希望有一张天网，撒上去，罩住它，往后一拖，就把它拖到了安全地带。两条腿的世界，哪里容得你花生米四条腿的撒欢啦！

然而，就在我绝望得不知要追到什么地方的时候，它却出乎意料地停了下来，回转头望着我，等着我。它那个样子，好像既感到无限新奇，又非常的抱歉。我弓下腰抱它起来，训斥道：乡巴狗进城，不听招呼了？但我心里想，也许它只是逗我玩，也许它以为这次进医院还要打针，心情紧张。小猫，小狗，小孩子，谁喜欢打针呢。

逮它回去，医生已经来了。一个胖乎乎、很笃实的小伙子。他看了看花生米，摸了摸它身上的疮疤，说：可以买一瓶药液来洗。意思是：他们没有女儿所说的各种药物混合的所谓药浴。他递过来一瓶药，说：98元。我说声要得，他就抱着花生米去了“美容室”。

我从玻璃门望进去，花生米乖乖地听从他的摆布，不扳不跳，十分配合。我知道，不是花生米变乖了，而是医生的本事。 二十来分钟，揉洗，冲洗，吹干，花生米新鲜出炉了。付款110元。

考虑到坐公交的话，花生米又要憋尿，打滴滴车吧。十分钟后就听到在厨房里办菜的母亲惊讶地说：这么快啊？我还以为早着呢。听我说起花生米不听招呼的事儿，母亲威胁它：拿篾块儿来打，不听话！

通过微信给女儿汇报，把药瓶拍照发过去，女儿感叹：真坑啊。我安慰道：泡一两次药浴不见得好！这瓶药可以洗很多次的，我下个星期来亲自给它洗，接下来，你放暑假了，回来再洗，不用麻烦婆婆动手的。

看看母亲已经把午餐准备得差不多了，只待我点火掌勺，而时间还早，就去小院里给月季花、金边吊兰、藿香们修枝。上个星期站在人字梯上给那棵倚壁而生的黄角树剪了枝。今年雨水太过充足，草木长得太快、太茂盛了。花生米屁颠屁颠地跟着我，担心踩到它，叫它站远点，它不听，举起剪刀恐吓道：来嘛，剪断你的狗腿儿。

一边修剪，一边冥想，植物活得简单，因地制宜，有土，有水，有阳光，即可活，不奢求什么，不沉溺什么，而动物就不同了，有生命意志，有自由意志。即使是像花生米这样通人性、有两三岁孩子智商的宠物，也常常抑制不住与身俱来的野性。它只受感性的情感控制，缺乏理性的思维与判断，你给它讲规则、讲道理，那真是对牛弹琴。畜牲毕竟是畜牲啊！

母亲昨天炖了蹄花汤，还剩半碗，加进番茄去一煮就是一道菜。外加苦瓜炒肉、红烧豆腐、素炒莴笋，就够了。煮多了，我一走，他们又要吃几天的剩菜。花生米呆在桌子底下守嘴。我们吃好后，母亲才给它煮吃的，一小撮肉末，一点剁碎的菜叶子，一点米饭，端出来也有一小碗。花生米屁颠屁颠脚跟脚，害怕谁抢食似的。

母亲并不马上把它的午餐往狗槽里倒，而是打开冰箱，取出一个塑料盒子，从中拈出几粒来。母亲解释道：为了不让花生米再吃油盐，又能保持它的胃口，买了猪肝煮熟后切成丁，每顿拈几颗掺在饭里，它喜欢得很。

过去，母亲总是忍不住要喂花生米吃点有盐有油的，女儿和我不厌其烦地讲，吃了油盐它要长疮，要长疮，要长疮，这次看来，母亲真是相信了科学。母亲态度坚决地对花生米说：这哈子不给你啃骨头吃油盐了！你算算，那天剪毛、打针一共花了一百五六十块，今天你爸爸带你洗澡，又是一百多……

哎哟喂，我成了狗爸爸喽！哈哈，这都怪我自己，从它小时候起，逗弄它，常常说：去找你姐姐玩，莫来烦我。女儿念书去了，把它交给婆婆养，我也常常如此训它道：不听话，婆婆拿篾块儿来了哟！ 于是妹妹妹夫、侄儿侄女们都把它当成了家中一员那样说话、打趣。

我离开的时候，它撵上来，像是要当一回儿撵脚狗，被父亲喝止。母亲喊道：花生米，回来。我俯下身子抚摸了几下它皮包骨的额头，捏捏它的耳朵，起身出门，回头向它摆摆手，说：花生米拜拜！它睁着一双大眼睛，不吼不叫，不动不跑，静静地目送我走远……畜牲都有情啊，为什么有些畜牲畜牲不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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