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情怀

作者: 锗铖 | 来源:发表于2021-08-17 22:45 被阅读0次

                                          家乡情怀

  临近清明,季坚接到老家堂哥的电话,村委会要他去一次,说是关于河道整治牵涉到祖坟的事。

  清明节前二天,季坚陪母亲去老家踏清扫墓,几十年都是如此。母亲对季坚说:“我答应过你奶奶,只要我活着,每年清明时节都会来你坟前祭扫。” 季坚记得那时去一次老家先乘公交汽车再转小火车,路上要化几个小时。随着本地区的开发,工业区、保税区、高科技园区、居民区的规划建设,公路交通得到迅猛发展,小火车不适应时代的需要被拆除,取而代之的是现代化的磁悬浮、地铁、轻轨,立体交通在这块处女土地上雨后春笋般涌现。

  清明节到来时,正值春暖花开,母亲希望清明节前去扫墓,季坚根据天气预报挑选适合的一天陪母亲去老家扫墓。父亲的坟就在小叔家后面的河岸旁,奶奶的坟则埋在沿河三百米处的村公墓里。母亲会在每年这个时候,折好锡箔准备好纸钱烛和线香,分成二大袋,分别烧给父亲和奶奶。

季坚记得,小叔今年九十岁了。奶奶生了三男二女,季坚的父亲是老大,十七八岁去当兵,大叔两年后也去沪上讨生活。

小叔家现居住的房子是上世纪八十年代末期村集体建造的农民新村,由原来散落各处的近十户独家村拆掉后统一建造的连体复式结构房。今年,当他们来到小叔家门口时,只见小叔家正门是开着的,但不见人的踪影。季坚喊了几声,用手重重的敲击了几下大门,不一会从后门沿走廊来了一后生。

“你们找谁?”小伙子大概是在洗衣服,两手都是白色的泡沫,口音不是当地人。

“你是借住这里的?还是这里的人?”季坚问。

“我是这家的。”小伙子一脸懵懂的模样。

“哦,还有其他人吗?”

“我老婆在楼上。季铃,有人来了。”

“你怎么称呼?你应该叫我声大伯。”季坚明白了眼前小伙子的身份。

“我姓汤,我老婆刚生完孩子。”

说话间,从楼上下来了一个小妇人,穿着睡衣,一只手揉搓着眼睛一副未睡醒的模样,另一只手拿着手机。

“铃子,你爷爷你妈在吗?”

“爷爷在医院里,妈妈不知道去哪里了。”季铃木讷的回答着。

“你爷爷身体怎么了?”

“爷爷老了,现住敬老院,这几天在医院里。妈也不知道去哪里了,我打电话给她,她也不接电话。”说完拔了个电话,不一会重新又拔了一次。

小汤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季坚见也问不出什么,就对季铃说:“这是给你爷爷买的点心和水果,有机会给他送去吧,我们去后面扫墓了。刚才那小伙子是你老公吧,什么地方人?”季铃说:“安徽人。”季坚将手中拎着的一包克莉丝汀点心和一袋水果,一盒乔家栅青团放在靠墙的桌上,与母亲一行沿着走廊朝后门走去。

出了后门只见小汤坐在井沿边的小木櫈上,洗着眼前一大盆的尿布和内衣内裤。季坚与他打了声招呼,顺口问了声:“孩子叫什么名字?”小汤说:“我儿子叫汤明华。”

屋后离运河有二十米的距离,是住户的自留地,长着莴笋、芹菜、草头已经开出了小黄花,岸边一棵老杨树特别醒目:只见它硕大的身躯伟伟挺立,孤独中显示出一种骄气。父亲的墓碑就在离老杨树三米处,墓碑四周杂草丛生,原先的竹林早已不在,代替的是一间破败的小木房,里面堆放着阵旧的农用工具:铁锄、簸箕、担、筐等。

季坚将父亲墓碑周围的杂草用力的拔去,清理出一块场地,将母亲带来的祭祀用品一一拿出,先点燃了二支蜡烛,在墓碑前左右插上,随后引燃了线香,吹熄明火,将香插在蜡烛的中央,放上青团、水果、糖果等供品,再将一大包折叠好的锡箔点上,随后引燃一张张纸钱。母亲将准备好的塑料薄膜铺在地上,祭奠正式开始,大家一一跪拜磕头许愿。看着二支蜡烛燃去三分之二,前后化了四十分钟左右的时间,再看燃尽的锡箔不会对周围有什么危险,大家离开这里去奶奶的墓上重复做这一祭奠大事。

清明节气,沪上的气温已上升到了25℃。沿河一路朝东,春意盎然,田野中金黄色的油菜花花意正浓,偶尔有农家墙内的梨花伸出枝头,雪白的一片。季坚的儿子搀扶着奶奶,大家在路上说说笑笑,扫墓踏青享受着大自然的馈赠,河对岸龙东大道上车水马龙,好一片盛世景象。八十五岁高龄的母亲,兴高采烈,向大家介绍着田埂上发现的野菜是什么草药,说唱着儿歌:“蚕豆开花黑良心。”季坚与母亲打趣:“妈,你每年都与我们说着同样的事情,可这所谓的老家与我们已没有什么关系了,刚才我问姓汤的小伙,小孩叫什么名字,他说姓汤,而不是姓季。我记得小叔生了两个女儿,大女儿留在家里是招女婿吧,到了再下一代,季姓都没了,这世道真变了。”母亲瞪了他一眼,说:“你晓得什么,当初他家大女儿生第一个孩子时,就是这个季铃,后来政策放开了,允许第一胎是女孩的可以再生一个,第二个孩子是个男孩,男方死活不让孩子姓季,你小叔很生气,赶他们出去另立门户,现在老了管不了了。孙女季铃结婚又离婚了,现在的孙女婿什么时候进的门我也不知道。”

季坚听了母亲的话,往事一幕幕回忆起来,是啊,世事无常,少年时的老屋已经不在,原基础上新建的房屋已是换了主人。

  冬天,寒冷的早晨。妈妈将睡梦中的季坚叫酲,简单洗漱了一下,朦朦胧胧中,季坚披上一件满是补丁的棉袄,迎着寒风出了公房的大门。

  浦东,地处黄浦江沿岸狭长地带分别归属南市、黄浦、杨浦区。季坚居住的地方是个城乡结合部,沿着棲霞路,老虎灶大伯已将水烧开,陆续有人拎着热水壶、热水瓶前来打开水。前面公私合营的早点摊,季坚排队化了一角五分钱用搪瓷茶缸打了一茶缸豆浆,一根油条,两块粢饭糕,这是父亲的早餐。沿着棲霞路走过二百米就到了与文登路的交接处,也是马路的尽头。为了少走路,季坚会穿过乡间小路去父亲住的职工医院。这里是蔬菜区,供应市区的蔬菜需求。 

  十二岁的季坚隐约中记得,父亲得病已有些年头了,当初得病时住五角场的肺科医院,后变成慢性病后转到浦东职工传染病疗养院,因吃不惯医院的伙食,季坚每天早晨买了早点送去,再返回学校上课。

  这是效外的一所传染病医院疗养院,结核病、肝炎病人病情稳定下来,就从大医院转送往这里疗养治病。季坚的家离这里有三公里左右的路程。季坚不敢走快,拎着母亲做的布袋,怕路上把豆浆洒了,只能不紧不慢的来到医院,门房看门的老伯认识季坚。季坚进了病房大楼戴上口罩,来到三楼进了父亲住的病房把早点放到父亲病床旁的桌子上,父亲半躺着身子正等着他。

  “你昨天下午爬上楼顶了?”躺在床上的父亲严厉地问他。

  “没有,我从医院出来就去外婆家了。”

  “医院看门的老张头告诉我了,你还抵赖?屋顶上有什么好玩的?”父亲说。

  “阿爸,你放心,我再也不爬了。”季坚小心回答着。

  “回去吧,好好上学去。”

  季坚巴不得父亲这句话,赶紧出了医院,沿着来时的路返回。

  时间早晨六点四十分左右,离八点上学还有些时间,季坚知道,来去路程一个小时左右,去的时候慢点,回来可以一路小跑节省时间。季坚在四层楼的病房大楼屋顶上做了6个抓麻雀的陷阱(砖头5块,4块围成长方形坑,在坑里撒一些大米,用二片水平竹片成剪刀形加一根小木棍支撑住另一块砖头的一头,麻雀只要跳进坑里觅食,碰到水平竹片或小木棍就会被斜撑的砖块向下压住),昨天在医院大楼的屋顶上抓了四只麻雀,今天如能再抓两只,清蒸麻雀那可是一道美味,想着妹妹拿着麻雀“啧啧”有味啃着少肉的骨头,一脸满足的神态,季坚撒开脚丫,来到了不远处的一个村庄,那边有竹林、树丛,有很多叫不上名儿的鸟会来这里聚集。季坚将放着茶杯的布袋挂在左肩上,从口袋内掏出弹弓,隐蔽的蹑手蹑脚地靠近了一片树林,有一只白头翁在树梢上婉转的鸣叫着,季坚举起弹弓,瞄准射出了一颗泥丸,中了。只见白头翁扑腾着翅膀,歪歪斜斜的朝地面坠落,季坚大喜过望,赶紧奔过去想抓到手,怎奈受伤的白头翁挣扎着拼命的朝前面的竹林跑去,眼看这鸟将逃进竹林,季坚急了,一个猛扑,伸手抓个正着,看看面前竹林中杂草丛生,一旦这鸟进入竹林,哪里去找它的踪影?瞧着折断翅膀惊恐的在手中挣扎的白头翁,季坚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这鸟抵得上三只麻雀的份量,季坚看了看初升的太阳,该回家了,树林中的鸟儿都飞走了。

  放暑假了,季坚父亲的肺结核病情也稳定下来,痰菌阴性无传染性。自己能下地活动了,虽说病魔在慢慢的吞噬消耗着他的躯体,一件病号服穿在身上松垮垮的,这几天就将从传染病疗养院转到上海船厂职工疗养所。季坚下午一路小跑到洋泾镇的自由市场人买了河虾和茭白随后在父亲的比划指导下,在病房内用煤油炉做了两个菜:白灼河虾、油焖茭白,饭是疗养院预订的。伺候好父亲吃好晚饭,洗了碗筷准备回家,父亲把季坚叫到身边:“坚,放暑假了,再开学五年级了别每天野在外面打弹弓,去乡下看看奶奶,往几天。”

  季坚很乐意去奶奶家,这对季坚来说是一次远游和放松。

  考试结束,凭着小聪明季坚数学考了90分,语文差点,得了65分。母亲为季坚准备了一些豆制品和一块咸五花肉带去给奶奶,说:“你已经是个小伙子了,代表父亲去看奶奶,别淘气。”

  季坚背着当兵表哥送的草绿色军用挎包,在家门口坐公交车到高庙,换乘小火车到小湾,穿过小湾老街,跨过浦东运河桥,沿着棉花、水稻覆盖的田野,在沟河交错、阡陌纵横的田埂上走半个小时,在竹林荫映中就能看到奶奶的白墙青瓦的小屋。

  奶奶的房子孤独的在三面农田中静静的佇立着 :座南朝北,东端是一间柴间,也可称仓房面积在三十平米左右;中间朝南是客堂,客堂北墙放一供几,一张硬木八仙桌,几条仿明清硬木长凳 客堂的后面是正房,正房内一张榆木明清仿古雕花大床,西面朝南是是瓷砖贴面的灶台,后面有一间十平米的小屋,里面靠东北墙是一张两条长凳铺几块木板搭建的三尺半的床,一顶蚊帐用四根竹子支撑着,西面靠窗一张旧方桌,两条板凳;床头边上几只旧箱子,床尾是马桶,奶奶就吃住在这间小屋,正房是留给小叔和他的媳妇的。屋的后面是几分自留地,十几米处是浦东运河的支流,岸边有一片竹林,竹林边用半米长的石块作成的阶梯,俗称水桥可以在这里淘米洗衣。水桥周围是一片竹林,还有一棵硕大的老杨树。

  奶奶有一张慈祥的圆圆的脸,一头花白相间的青丝整齐的盘在头上,穿着一件中式的夹袄,浑身透着一种整洁利落的农村老年妇女的干练劲。

  季坚只有到了奶奶家才有一种放松的感觉,小桥流水,看着一大片金黄色的稻田,奶奶屋后竹林中的鸟儿在欢快的歌唱,这个世界是多么的祥和。

  奶奶笑眯眯的看着他:"小季,又长高了。额头上的青紫哪来的?又打架了?"

  “自己不小心撞的。”季坚没有说实话,前几天班级一个同学欺负同桌的女生,季坚二话没说上去就干架,下课后写完了检查老师才放他回家。

  “奶奶,这是妈妈让我带来的。”季坚从挎包内拿出一包用报纸捆扎的东西交给了奶奶。

  “又带猪肉来了,留着自己吃呢,难为你母亲了。”奶奶摸了摸季坚的头,“肚子饿了吧,待会儿奶奶去给你做饭。”

  “奶奶,我去南边的叔叔家玩。”

  “去吧,别在河边玩,记得午饭时回来吃饭。”

  奶奶门前有一个小园子,园子里用竹子搭着芸豆棚,围着园子种的是韭菜。奶奶摘了两把韭菜,从米缸内拿出两只鸡蛋,今天孙子来了,奶奶拿出平时舍不得吃的鸡蛋,因为鸡蛋在农村可以从流动小贩换针头线脑及各种日用品。

  奶奶有三个儿子两个女儿,季坚的爸爸是老大。由于地少人多,男人们到了年龄出外打工讨生活,女孩到了十八九岁出嫁到附近的村庄。

  季坚眼里的叔叔比自己的爸爸高半个头,长腿,精瘦,手撑特大,眼神犀利,就职于缝纫机枱板厂,外派至东北采购木材。小叔正相反,比爸爸矮半个头,在外面做泥瓦匠。

  季坚的叔叔季祥山每次从东北回沪会来探望自己的哥哥,顺便来看看嫂子,带一些东北特产如黑木耳、蘑菇之类的,碰到季坚放寒暑假也会带他回老家看奶奶。季坚记得是十岁那年早春时,叔叔看到爸爸的长长的钓鱼布袋对季坚说:“明天起个大早,我带你去钓鱼。”季坚兴奋的一夜没睡好,盼着天早点亮,小时候自己的爸爸逢休息会约几个朋友去钓鱼,季坚有一次向爸爸提出带他一起去,爸爸斩钉截铁说:“不行,你还小,这是大人的事。”

  凌晨四点,季祥山带着季坚出门了。 换了两辆公交车,一个多小时后,车停靠在一条大河旁的车站,他们离开公路,季祥山背着有一米半长的长条布袋,挎着一个包包,里面有昨天准备的大饼油条糕点、水壶,钓鱼线排,放蚯蚓的长方型小木盒。 季坚紧紧跟着季祥山,沿着河流走了半个多小时来到长有芦苇,人迹罕至沟河纵横,青草密布,蛙声一片的一个地方,东方天际露出了鱼肚白,天亮了。

  季祥山选好了钓鱼位置,打开布袋,里面是三副竹竿做的钓鱼竿,挑了两副,排线装鱼饵,试了试河的深浅,将鱼线上的浮子调整好,届时河面上可见用鸡翅膀毛做的三四粒白色的浮子。一切准备就绪,抛竿静等鱼儿上钩。

  用了早点,季坚按捺不住好奇心,想在附近去看看,季祥山关照他不要走远,不要靠近河边。芦苇丛中,各种不知名的鸟儿在欢叫着,季坚漫无目的随处乱逛,河边的杂草丛中不时有青蛙“扑通扑通”跳入河中,季坚釆着野花野草,举目四望,河的两岸是大片的农田,远处有村庄。大河与小河的交界处,叔叔一个人像个木雕一样在静谧的晨雾中守着鱼竿坐着,时不时的起竿抛竿不知是否钓到了鱼。

  日头升了起来,不知不觉中已过去了一个时辰,季祥山换了几个钓鱼的位置,还是一无所获,有点气馁,瞧着季坚满脸泥浆,左右手各抓着一只青蛙走了过来,不免有些失神:“你小子有点本事,像你爸。”

  “叔,钓到鱼没?”

  “没有。”季祥山说,“不钓了,这地方还是听你爸说的,每次他到这里来钓鱼都不会空手回家。”

  季坚没说话,印象中爸爸每次出去钓鱼总有收获,鲫鱼、昂刺鱼,有时还会带回一两只甲鱼。

  季祥山收起鱼竿,每根鱼竿由四节组成,三、四节竹竿中的竹节都打通,第一节塞进第三节,第二节竹竿塞进第四节竹竿,随后装进长长的布袋,鱼线卸下绕到线排上,收拾利索后对季坚说:“走,我们去找个小馆子,今天中午打打牙祭。”

  季坚心里很高兴,能与叔叔单独吃饭听他侃大山很是期待,妈妈说叔叔走南闯北见多识广,每次来家海阔天空能说上半天,季坚插不上嘴,今天可以问问自己父亲的经历。

  中午时分,叔侄俩人找了家镇上的小饭馆,靠里面角落找了一张桌子,将鱼竿布袋依墙靠着,放下挎包,点了糖醋排骨、红烧青鱼尾、白切鸡、咸猪头肉、一碟花生米。

  “季坚,好久没有上馆子了吧?”季祥山要了一壶绍兴黄酒,自己倒了一杯。

  “谢谢叔叔,鸡真香。”季坚拿着鸡腿啃着,心想上一次去饭店还是三四年之前的事,爸有个病友,季坚在病房中见过,因为他会打毛线印象特别深,病好了后留了地址,住城隍庙附近的方浜路。爸爸的病时好时坏,病情稳定的情况下,医院准许星期天病人早晨回家,晚上回医院。爸爸带季坚去城隍庙玩,从浦东坐轮渡到十六铺,沿方浜路可以到城隍庙,顺路拜访了这位叔叔,叔叔陪同他们一起游玩。吃了城隍庙门口摊位上的鸡鸭血汤,中午去绿波廊吃的午饭,有道主食叫两面黄的,油煎的金黄色的面条上面有三鲜类的浇头,饭店服务员拿着烧热的滚油来到桌前当着客人将油浇在面上,整个盆子发出“吱吱”的响声,香气四溢。

  “叔叔,给我说说我爸爸。”

  “你想知道什么?”

  “我爸一直在船厂做吗?”

  “你爸年轻时当过兵,开汽车的。当时在贵州那一带,国民党兵败如山,你父亲一路逃回上海,因为他有技术,会电工,招工进了船厂。与你妈婚后居住的是租的房子,后来评了先进工作者,工厂分了一套单元给你父亲,也就是你现在住的公房。”

  季坚聚精会神的听着,忘了吃菜:“我爸会开车?第一次听说。他会骑自行车吗?”

  “当然会。可惜了,他吃了太多的苦,身体跨了,得了肺结核,这也叫富贵病,需要营养调理,你还小,不明白这些,多吃些菜。”季祥山夹了一块排骨放在季坚的碗里。

  “我听妈妈说你在东北买木头,那里好玩吗?”

  季祥山喝了一大口酒,神情变得有些严肃说:“东北好大,那里有黑龙江、嫩江,两岸森林覆盖,冬天来临时,天空飘着鹅毛般的大雪,看山坡白雪皑皑,银装素裹。叔叔现在工作的地方在小兴安岭,是为上海的单位采购木材。”

  “叔叔,你见过熊瞎子傻狍子吗?”

  “何止是见过,这两样东西我吃都吃过。”

  季坚情不自禁的伸出大拇指:“叔叔是我的标杆,长大后我也要走南闯北,饱览祖国的大好河山。”

  这顿饭季祥山说了许多,有句话“不谋全局者不足以谋一域,不谋万世者不足以谋一时。”虽不明白其中的含义,但作为男人应该大气,不应该拘泥于小节季坚有点听明白了。

 

  川沙地界水系发达,水网纵横,平畴沃野。季坚叔叔的家离奶奶家约有三百米的距离,这里小河纵横,过了一条小河沿东西向有几户人家,东端第一家就是叔叔的家,朝南门前五六米处是一长溜的各自家的自留地,用半米长的竹篱笆分隔,种有茄子、莴笋等蔬菜,叔叔家的后墙用砖头搭成的一间十平米左右的简易小房,里面有两只羊,堂妹季秀娟正在喂它们吃青草。

  “秀娟,羊都这么大了。”季坚记得寒假来时还是两只小羊羔。

  “季坚,什么时候来的?”季秀娟高兴的说。

  “刚去看了奶奶就过来了。”季坚走进了羊圈从篮子里拿了把草喂羊,羊也不怕生,昂起头添吃。

  “这是什么羊,好玩。除了吃草还给它们吃什么?”

  “这是白山羊,我每天去釆青草喂它们。还有用玉米、豆饼、骨粉、秸秆等混合后作为饲料喂它们。”

  季坚将手中剩下的草丢进羊圈,从口袋内掏出一把泡泡糖递给了堂妹。

  “呀,你没忘记啊,在我们这里可是稀罕物,谢谢你。”季坚听了心里甜滋滋的,3分钱一根的泡泡糖,季坚用两张一斤的粮票从小贩这里换了4角钱买的。

  “季刚大哥在吗?”季刚是季坚的堂哥。

  “大哥今天一大早船就出去了,说这次要去苏州需好几天,也不知道去干啥。”季坚懊悔不已,早一天来就好了,可以缠着堂哥带他一起坐船去玩,去年季刚带他上船走过运盐河(现在的浦东运河)、赵家沟,去过黄浦江,一路航行一路说,上海的水系四通八达,黄浦江通太湖去苏州,可惜了,咋天来奶奶家就好了。

  季刚早先跟小叔学了几年泥瓦匠,还会木工活,内河航运招工做了船工,他喜欢在外面闯荡。家乡地少人多,青壮年男人自谋生路的多。在季坚心目中家乡人聪明勤劳,依托广阔的阡陌沃田来改善生活,记忆最深的是有一年国庆前父亲带季坚回家乡,父亲喜欢喝口酒,奶奶这里只是家常便饭,堂哥知道伯伯来了,二话不说,一顿饭工夫拿来了筷子粗细的黄鳝有一斤半左右,七八只河蟹,头发是湿漉漉的。

  “秀娟,下午我们去放羊吧?”

  “不行,这羊得关在羊圈内。生产队规定不能放养,上次我带羊去河滩上放,一不小心,羊去了庄稼地,啃了青苗我妈都被扣了工分了。”

  中午与奶奶一起吃午饭,农村柴火灶做出的饭与城里吃的差别很大,米粒油滋滋的真香,季坚想:不用菜这米饭也能吃上两碗,和着金黄碧绿的韭菜炒蛋,奶奶还将自己秘制的一瓶酱汁黄豆拿出来给季坚解馋。饭后,季坚看看水缸中余半缸多点水,拿了手提木桶去屋后水桥来回提了数桶水将水缸灌满,累得季坚“呼呼”喘着气,奶奶在一旁边洗碗边露出赞许爱怜的眼光。

  下午,在奶奶简陋的床上睡着了,季坚做了个梦,梦中自己在田埂上奔跑,穿过树林、竹林,前面起雾了,慢慢地变成了一只小鸟,无忧无虑飞翔在无垠的天空,身下:村庄、沃野、河流、树林一一闪现,突然一只大鸟向他扑来,惊慌失措的他赶紧向一片竹林中钻了进去,大鸟在竹林上空盘旋搜索…正在这时,只听耳边响起奶奶的呼唤声:“小季醒醒,梦见什么了?”

  “我想做一只小鸟自由自在的飞翔,可是有很凶的大鸟来追我。”

  “是吗?”奶奶慈祥的笑了:“你长大了会成为雄鹰,那时候就不会有大鸟来伤害你了。起来吧,现在日影西斜,我们去田边釆野菜。”

  叫上秀娟,祖孙仨人沿着河边的机耕路向东走,河边长有桑树、柳树,浅滩边有芦苇。奶奶一路上向季坚介绍着各种树呀草啊,有龙葵结黑紫色的果实,飞逢、蛇莓、白茅……

  “季坚,这叫车前草,奶奶说过煎服利尿。”秀娟指着一颗叶片10公分左右椭圆形不规则锯齿状的草。

  “农村地方有许多草都有药用价值,田埂两侧你仔细找还能看到土大黄、癞蛤蟆草、鱼胆草等等,一些小毛小病如腹泄、咳嗽等可以用草药治疗,但现在一般不用,去队里卫生所看赤脚医生,但掌握这方面的知识,关键时刻能救人于危难。”季坚点点头,想今后一定要能分五谷勤四体。

  西边,夕阳的余晖散发着淡淡的光芒,映衬在波光粼粼的河面上有一种梦幻的视觉,祖孙三个看看竹篮子里已有不少的红梗马兰头,晚上够做一个菜了,奶奶说:“回家。”

  第二天清晨,季坚被一阵吵闹声唤醒,迷迷糊糊中听到奶奶与小叔的婆娘在门前的场地上争吵,季坚偷偷溜出来躲在偏门后看了一眼,只见奶奶站在自己的菜园西端,小叔的媳妇站在她家的东端,中间相隔七八米的距离在互相指手划脚的对骂。

  小叔季祥河憨厚老实,季坚印象中小叔不善言谈,偶尔见到小叔亲热的叫他一声“小爷叔”,他只是朝你笑笑,也不言语。季祥河十五岁上 跟着村上的泥瓦匠师傅离开家乡去讨生活,一晃十几年才回老家,这可急坏奶奶,托了媒婆为他张罗了一门婚事,奶奶腾出正房,自己搬去了偏房生活。季祥河娶了邻村张氏家的女儿,此女身高马大,性格乖张 ,育有两女一个五岁,一个三岁,季祥河在外工作,媳妇平时常去娘家蹭饭,夜晚回自己的家过夜,不与婆婆一张桌子吃饭。

  季坚见小婶婶带着两个女儿出门,赶紧拿着洗漱用品准备涮牙洗脸。

  “小季,灶台上脸盆中放好水了。”

  “谢谢奶奶,来了给您添麻烦了。”

  “说什么呢,这里是你的根。你小叔的性格不像他的两个哥哥,同样走南闯北,我从未操过心。原想娶一房媳妇你小叔的日子会好起来,没想到⋯唉,不说了。”奶奶叹了口气,一脸的无奈。

  巳时刚过,姑妈来看奶奶,见季坚在说:“妈,我带季坚去我那,正好白向明回来了。”

  “季坚,去你姑妈家玩几天吧。”奶奶说着,将季坚的挎包挂在他的头上。

  骄阳似火,身穿土布大襟衫的姑妈背着花袋在田埂上快步走着,不时回头看看季坚是否跟上。

  “季坚,去镇上,我要买些大料,你姑夫这次带回来好多鸭脖子鸡脚,船上这些下脚料却是喝酒人的不二之选。”姑妈催促季坚。

  “姑妈,什么是大料?”

  姑妈笑着说:“就是肉蔻、 花椒、桂皮、茴香之类的。饭馆卖的五香牛肉就是放这些东西做出来的。” 

  “我想起来了,有一次过年的时候在你家吃过卤鸡爪。”季坚说:“姑妈,我想去看大海。”

  姑妈笑着说:“你胆子也太大了,  有次来玩,一个人去海滩抓弹涂鱼,鱼一条没抓到差点连小命都没了。你不是生活在这里的人,涨潮退潮可不是闹着玩的,这次可不许一个人去海边了,我会叫白伟国陪你一起去。”

  从镇上回姑妈家的路需穿过大片的水稻田、棉花地,一路上,季坚兴致盎然问东问西,姑妈一一为他解答。

  “季坚,城里与乡下不一样。农村就是播种收获,平时农间管理除草施肥,有农忙农闲,自己家有几分自留地可以种些蔬菜瓜果类的。城市大人都要上班,你妈不容易,我知道,如果你爸不生这痨病,你是个幸福的孩子,现在你爸拿的是病劳保,每月的工资自己吃差不多,没什么余钱。你妈在街道工厂上班,粉尘有毒,每班有一瓶牛奶,一客营养餐都会拿回家给你吃,你长大了要好好报答妈妈。”姑妈动情的说。

  到了午饭的时候,远处只见农家的烟囱冒着炊烟,已走了半个多小时他们来到了一条机耕路,姑妈的家就在前面的村庄,这里有十几户人家的白墙青瓦的平房沿机耕路两侧排列,机耕路过去3公里就是随塘河,随塘河挖出的泥土筑成的人民塘外就是海滩了。

  姑夫白向明在航道局工作,走长江管理浮筒。人长得憨厚壮实,一张黑里透红的脸,声音洪亮。

  “等你妈来了一起吃饭。”青砖铺地的客堂里一张八仙桌上摆放着烧好的五六个菜,白伟国、白伟强两兄弟围坐在桌子前,垂涎欲滴。

  “爸,你每次回家我们都能改善伙食,就是间隔时间久了点。”白伟国说。

  “爸,你每星期回来一次多好,隔壁小殷他爸每星期六都回家。你不在家,妈每天给我们吃草头干,马兰头干,要不就是煮卷心菜,一点油星子也没有。”白伟强盯着一碗红烧肉,满脸不高兴的说。

  “两个兔崽子在说妈的坏话是吧。”

  “妈,快点来,开饭了。唉,这不是季坚哥吗,他怎么来了。”白伟强跑了出来,一把抱住季坚。

  季坚叫了声“姑夫好,伟国哥。”就被白伟强拉到桌子上,两人坐一条长凳,季坚取下斜背的挎包,白伟强用手摸了摸挎包,脸上露出羡慕的眼神。

  五花肉做的红烧肉散发出一阵阵的香气,这在节日才有的荤菜引暴了饭桌上的气氛,伟国伟强每人三碗米饭下去还意犹未尽,季坚心里暗暗佩服他们的胃口真好,季坚吃了一碗米饭,吃了一根煮玉米,饱了。

  白伟强小时候来季坚家住过一段时间,乘过黄浦江上的渡轮,去过城隍庙走过九曲桥,到过大世界照过哈哈镜,白伟强说做城里人洋气,与村里小伙伴们玩耍时吹自己城里有个哥哥,送过他汽车玩具,吃过蟹黄包、两面黄,南京路熙熙攘攘的人群,摩肩接踵,橱窗里琳琅满目的商品使人眼睛发亮。季坚喜欢观河中无忧无虑游来游去的鱼,看天空中自由翱翔的飞鸟。而这一切只有回到老家才能得到满足,竹林中“叽叽喳喳”欢叫的鸟儿,满眼绿油油的稻田,秋收时节金黄的稻穗,河流、海滩,惊叹大自然的博大与神奇。

  夕阳西下,凉风从海面吹过来,白家兄弟与季坚一起沿门前的机耕路去看海。来到随塘河,白伟国向季坚介绍道:“前面的大坝就是用挖河里的泥土筑成的。村上的老人说,49年一场台风将原先的海塘多处冲毁,这里成了一片泽国,经过奋战人们又筑起了新的堤坝,起名人民塘。人民塘北起吴淞口,南经川沙、南汇进入奉贤境内,全长112公里,高7.5至8.5米, 顶面宽至5米,上面能跑汽车。”

  季坚想象着当时的情景:狂风暴雨呼啸,汹涌的海浪拍打冲击着岸边,决堤的海水漫进了田野、房屋,风清了雨停了,面对自然灾害,人们毫不气馁。千军万马肩挑手扛重新筑坝,人定胜天!

  “你在想什么呢?”白伟强拉了拉季坚的胳膊。

  “伟国哥刚才说的台风冲毁堤坝,那是怎样一种惨状。”

  “那时我们还没有出生呢,现在这种情况再也不会出现了。”他们一边说一边走已来到了人民塘上,白伟国继续说:“季坚你看前面又有新的大堤,这里会筑二三道防线,所以今后这里的人们可以安居乐业了。”

  夕阳下,海面安静祥和,远处有几艘海轮的轮廓,偶尔有机帆船慢悠悠的驶向远方。这船是通向哪里呢?季坚在想。

  “季坚哥,我哥有一张上海市交通地图,从地图上看,你家离我们这里并不远,主要是交通不发达,如果今后我们门前能通汽车到你那会多方便。”

  “等会回家,伟国哥能否给我看看地图?”

  “你对地图有兴趣这太好了,从地图上可以知道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知道南汇、奉贤离我们的方位、距离。其实我们这里是长江入海口,也就是说是长江与东海的交汇口,真正的大海,海水的颜色可不是你现在看到的黄色、混沌的,与你在黄浦江看到的差别不大。大海是蔚蓝色的,在过几年爸爸退休我去顶替,做了船员后能圆这个梦。”白伟国沉浸在无限向往中。

  晚饭后,季坚去了白家兄弟住的房间,十五六平米的房间,地面是长条木铺的地板,两张三尺宽的铺板搭就的木床靠墙相对摆放,床的四角是四根拇指粗细的竹竿撑起的蚊帐,两床之间放着一张简易的桌子,床后有四只木箱,两两叠在一起。白伟国打开箱盖,从里面拿出几张折叠地图和一本中国地图册放在桌上。

  “这是我哥求着爸觅的宝贝,你翻看的时候不要弄坏了。”白伟强笑嘻嘻地说。

  地图一张张打开,有世界地图、中国地图,有各省市地图,季坚拿起一张江浙沪地图看了起来。地图左下角有一方框写着图例,表明地图上各种线条的名称,有界线、河流等;各种标志表明省会城市、地级市等等,比例尺百万分之一。白伟强见季坚爱不释手聚精会神的看着地图,贼兮兮的笑了笑。

  “季坚哥,这破地图有什么好看的,知道了地方又去不了。不如说说你们城里人有趣的人和事。”

  “白老弟,这你就不懂了,”季坚调侃他,说:“历地不分家,学好历史能明事理,知兴衰;学好地理能放眼世界,神游名山大川。”

  “伟强你好好向季坚学习,别一天到晚就知道捕鱼捉蟹。”

  “哥,你说的对,我一定向季坚哥好好学习。你送几张地图给季坚吧,妈说大舅生病,季坚很苦的。”

  季坚忽然明白了,这白伟强人小鬼大,他这是在将他哥的军。

  “伟强,你把我的包拿过来。”

  季坚打开包,拿出一个小布袋,里面是十几粒彩色玻璃弹珠,说:“这个军包和玻璃弹珠全送给你了。”

  “真的假的,季坚哥你真棒!”说完,一把将季坚抱了起来,这家伙有一股蛮力。

  白伟国对这个弟弟算是服了。

  “季坚,你挑你喜欢的,哥送你。”

  季坚就要了一张江浙沪地图。

  每次回老家,季坚总感到是一次心灵的升华,世界这么大,他总有一种冲动,要去了解她,拥抱她。

  暑假很快就结束了,生活一切造旧。

  两年后,季坚上中学一年级,父亲未能战胜疾病离他们而去。又过两年,恢复高考,学校选拔应届毕业生组成提高班,季坚通过自己的努力,进了提高班迎接第二年全国统考。有志者事竟成,长出翅膀的季坚像一只勇敢的雏鹰奋力搏击。

    三十年后,季坚事业有成。原来从居家去老家三个小时的路程,现在只要驾车半小时就能到达,物是人非,老一辈有许多人已驾鹤西去 老家是父母长期居住的地方,儿女或许从小在此地成长;或许是过年过节时能回去聚会的场所;或许仅仅是履历表中填写的一个陌生的地理位置,但季坚相信奶奶的话:老家是根。有了根,一切才能得到延续。

                                                                                                                                                  2021.8.17

                                                                                                                                                      锗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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