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天在看关于淮海战役的记录片,这让我想起了小时候的邻居老王头,参过淮海战役的老兵。老王头在我们当地也算是小有名气的人,修理技术高超,据说没有修不好的车。
老王头是山东人,五十多岁,一张国字脸满是皱纹,皮肤黝黑。平日里少有笑脸。他老婆也姓王,我们都叫王姨,比他年青十多岁,是个大大咧咧,性情直爽的人。经常烟不离手,嫁给老王头之前一直未婚,也是个有故事的人。
两人育有一儿一女。是个再婚家庭,老王头先前有个儿子。王姨之前也收养了一个女孩。男孩叫小勇,女孩叫娟子,比小勇大两岁。姐弟俩人倒是容洽。小勇的母亲因病去世,老王头一个人带着孩子生活也很艰难。经人介绍,续娶了王姨。
我大哥是老王头的众多徒弟之一。有了这层关系,两家自是走得比较近一些。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人民的业余生活还没有那么丰富,邻里之间的串门也就成了人们的重要活动之一。王姨更是此项活动的爱好者,三天两头地往我家里跑,有时候恨不得一天来三回,是我家的常客。小娟姐弟俩也经常被放在我们家里,由我这个也大不了两岁的哥哥照看,常在一起玩耍。倒是老王头很少串门,平日不苟言笑,拥有众多徒子徒孙的老王头除了上班,就爱一个人宅在家里躲清闲。平日看起来比较严肃的老王头话也不多。喝了酒,话就多了。
那时为了让老王头多照顾一下我大哥,父母也常请老王头来家里面喝酒。好多事就是那时听老王头讲的。一次喝了点酒的老王头讲起他的战争经历。我也坐在一旁好奇地听了起来,战争的影片看了好多,里面英雄的台词都记得滚瓜烂熟。
亲历者地讲述倒是头一回,所以印象比较深刻。据他讲述淮海战役,我估计他也就参加过淮海战役。战役之所以能够顺利取得胜利,我军的至胜法宝就是人民的支持。打仗嘛,就得靠充足的后勤补给。国民党部队之所以溃败完全是饿的。饿的嗷嗷叫的士兵经不住诱惑,前仆后继的涌向人民的怀抱,津津有味的啃着雪白的大馒头。我们七嘴八舌的提了很多问题,老王头一一解答。
讲解了战争大致的形式,就是分片包围,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我军有粮,对手无粮。毕竟是内战,连对骂彼此都是操着相同的方言。我军充分利用大馒头的优势,这边一喊:“兄弟们过来吃馒头了。”那边一听,这兄弟用的是我老家的家乡话,那还客气啥。老王头讲对方阵地的长官还是很有立场的,竭力阻止。可惜经不住饿急眼的士兵背后的黑枪。长官一倒,哗啦一片就都跑来开饭了。
我还听老王头讲过,他小时候上学的时候,日本人发书包,给衣服吃食。他讲日本人挺好的。我将信将疑。当时我严重的怀疑老王头的三观有问题。不过后来我查过资料,日占区时,日本人在进行奴化教育时确实给了当地居民一些实惠。倒不是老王头酒后胡言。做为普通老百姓,生逢战乱,更多关心的还是温饱问题。至于家国大义,只有那些有识之士,热血青年,时势英雄才会去在意吧。
其实老王头复员后发展的很不错,在山东一个大城市某个区里面任职团委书记,也是年少有为,前途光明。可惜后来因为女人的原因,和人斗殴致人伤残而获刑。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老王头也不例外。
就这样年轻有为的老王头从天堂到了监狱。不太谨慎,买票时选错了目的地。还好老王头是个聪明人,头脑灵活,是个人才,就算后来落魄到我们这个小城里的一个小厂,那也修为成了一个技术大拿,一众徒子徒孙,倒也挺威风。聪明人就是让人佩服。
可惜,老王头的家庭地位并不太高,要是排一下位,我估计得排在他们家那只猫后边。老王头也挺难的,王姨也不是个省油的灯,脾气上来后也是不管不顾、天不怕地不怕地角色。老王头常常因为家庭琐事被闹得灰头土脸,落荒而逃。
因王姨和我妈关系很好,邻居里面王姨就听我妈的劝。因此经常看到老王头跑来央求我妈去劝一下王姨,一来二去的,王姨就成了我家的常客。和我们很是熟络。也常常对我吆五喝六的,让我大为不满。王姨其实人很好,对我们孩子很好,就是性格太直爽了些。
我总结了一下,她对老王头的不满,主因就是老王头常常救济家乡的两个弟弟。那个年代,农村里面日子还是比较苦的。在城市里的老王头,做为一个技术大拿,还是挣了些钱。老王头心心念念不忘在农村受苦的两个兄弟,也想着以后落叶归根,就偷偷地资助兄弟们在老家盖了两套院落。最终老王头也没享受到。就为这个事王姨是大动肝火,经常吵闹。还有就是为了孩子,毕竟是后妈,也常常为管教孩子的事拌嘴。
总之,都是一些家庭琐事。可怜的老王头,当年的意气风发早已不再。在家庭大战中屡战屡败,那时的老王头常常是愁绪挥不去,苦闷散不去,心内一片空虚。
有一次我放学回家的路上看到娟子和人吵嘴,娟子就是个小二百五,惹事精,我也懒得管,就走开了。正巧碰到老王头,于是我就好心的告诉了老王头娟子和人拌嘴的事。谁成想老王头听到后,竟然绕路走开了,绕路走了,看的我是目瞪口呆。
估计老王头也是烦的不行,采用一惯的战略战术。先躲起来再说。其实娟子是个容貌清秀的小姑娘,长得很好看,有点像神仙姐姐的模样,大眼睛,高鼻梁,可爱的婴儿肥的小脸蛋。就是性格也是大大咧咧,一个疯丫头,假小子。颇有王姨的风范。难怪老王头也是怕怕地躲开。
没过几年,抑郁的老王头还是早早的去世了。只记得王姨来我家哭诉,责怪老王身后无一文留下,太过心狠,无情之类。小勇让老家的叔叔给领了回去,娟子和妈妈没多久也回了山东老家。后来也见到过王姨一面,她来厂子办事。容貌苍老了许多。来家里和我妈聊了很久。王姨一直也再没有找人出嫁。想必是对婚姻这个围城也是失望和惧怕了吧。
目睹了老王头一家的过往,也引起了我深深思考,婚姻需要更多的宽容和理解,信任。失去这些情感基础条件,慢慢的一些家庭琐事就会击垮彼此。一个正常的家庭如是,对一个再婚重组家庭则更甚。
常常回想起我儿时的伙伴娟子和小勇,感叹他们家庭的命运。如果没有这些所有的无奈,小勇也不会小小年纪就寄人篱下,常常跟在我身后叫三哥,粘着我的娟子是不是会有另外一个不一样的人生。我也不知道。只是我知道,有过一个这样破碎家庭的经历,对于他们来说一定是伴随一生。不忍回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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