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兄让诗云取出叫仙鹤带给她的符篆,运功教她几招简单的仙箓操纵之法,以此应对各山门之间对技法的攀比风气。
簇翎峰隶属掌门封宴灵座下,于本门已是辈分颇高之处,加之往尘派在仙家之间亦属名门,故而脸面尤为重要。
诗云虽是药宗弟子,却也被大师兄逮着练起这速成了几招虚势,以免因此落了面子。
“小师妹好好学,回头吓唬下界小辈玩玩,那才叫一个有趣呢。”十二师兄见她不以为然,嬉笑着走到她面前,凑到了她耳畔,小声说道。
“那好吧,既如此,那便学学无妨。”诗云无奈地耸了耸肩,索性盘腿坐在了厚重的积雪上,静静地看着大师兄运功操纵符篆。
小漪菡见他们在练功,屁颠屁颠地跑来,也忽地一屁股坐在了诗云身边,好似十分亲昵。
大师兄一手掐诀一手握着符篆,掐诀的手在符篆上比划了几下,一股微红色的线流自他指尖流露,画出了几道似如朱砂的符咒。
符咒印在符篆上,好似变作液体,自篆沟蔓延,直至充满整个符篆。
符篆自他的手中脱出,腾飞在半空中。无数条红色的光流自符篆而起,瞬间发出夺目耀眼的光芒,随即又再缓缓落下。
“这仙箓...便是如此而已?”诗云漫不经心地看着大师兄运功,俨然未觉其用处,语气里满是疑惑。
“这只是基本功,余下才要教你用它。”大师兄见她不上心,不禁微愠低语。
“嗯...多谢大师兄。”诗云淡淡地应了他一句,却依旧不太上心,只是默默地记下了他施法运功时所用的指诀以及咒语便罢,余下皆是佯装耐心听课罢了。
又见大师兄施法操纵符篆,诗云漫不经心地耐着性子看完,已然知悉了大半施展之法以及可能会出现的效果。
一道符篆随着大师兄的指诀及口诀的变化,顿生出了溢彩流光,将四周映照得满目澄澈,颇为耀眼。
犹如精妙的幻术,大师兄符篆流光所到之处,悠然生出了无数新芽,迅速生长、开花,顷刻间雪原便化作了花海,美艳至极。
“嗯?这花竟是真的。”小漪菡随手揪下一朵小花,放在手中把玩,又小心谨慎地将花丛中飞过的一只蝴蝶捧在了手里。
“这仙箓...用处是美化庭院?”诗云皱眉问道,眼中满是疑惑。
“嗯,我们是这般用处,旁人如何使用,我不知。”大师兄冷声应她,俨然掩去了符篆那些个不好的做法,只保留了部分看似华美的功法。
诗云见惯师兄师姐们的喜好,深知他们绝不可能教授她一星半点伤人之法,倒是并未拆穿,只是依旧勉为其难地柔声与他道谢。
熟悉了大师兄的操作方法,诗云便依着记忆,顺顺当当地模仿了一遍,佯装颇为认真地草草运功施法,唤出无云雨浇灌花草便罢,只为小心地讨好着大师兄,叫他心中欢喜。
其实这些个术法,她早已熟练至极,根本无需外物相助,只是不愿因此打碎师兄师姐们心中所念罢了。
本以为一番糊弄,蒙混过师兄师姐的目光便可相安无事,谁曾料想,待她们一并同行来到下界时,却将她有心的掩饰一并打碎。
往尘山主峰上来了许多仙家弟子,除了本家弟子外,尚有天外之境不下五十余派,纷纷派了代表前往往尘,场面一致火热,几近人满为患。
各派弟子中,或有青梅之交或有萍水之情,更甚者或为曾经同僚、同姓兄弟,交情或深或浅大多皆有渊源。
无关痛痒的仇怨遍布其中,或是口角之争又或是自小的嫌隙,事情虽小,却依旧于人心中种下了一颗微小的种子。
主峰广场上挤满了人,身穿各色衣裳,三五成群、三两结队,格外热闹。
得了长老的虚称,诗云不得不随其他几位长老结伴,顺带接受众人的指点以及言语非议。
“久闻往尘诸位长老各有能耐,神通得很,不知此番可否叫小辈们见识见识?” 几个身着褐色道袍的弟子恭敬地拦在她们面前,言语却未见丝毫客气。
“不知几位小友想见识什么?”其中一位长老瞥了他们一眼,冷声说道。
诗云没心思参与,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与三师姐一道静待着这诸人如何安置此事。
三个长老面面相觑,依旧保持着自己的仪姿,轻易不作表示。
“既然此次以仙箓符篆作比拼,不知各位长老可愿在会上施展个花样供大家乐呵?”其中一个褐衣弟子试探地问道。
“放眼皆是尊者之列,岂有与你们作兴之理?”年岁稍长的一位长老抿了抿唇,脸上渐露不悦,不禁向几人怒叱。
见他们之间似有些苗头渐起,诗云心下一想,索性牵着三师姐的手,悄然离了队,与师姐两人入了内阁饮茶,有意避开与旁人的正面交锋。
“听闻下界的丹玥茶不错,既然几位前辈需得应酬客人,我们不妨偷个闲...”诗云语气中似有些柔和,倒是令三师姐顿觉丝丝暖意,是故她便不由自主地露出了盈盈的笑意,与诗云一并入了内阁,不与旁人凑一席不必要的热闹事宜。
不知几位长老与几个褐衣弟子如何商议,待诗云与三师姐并肩走入理事替他们备下的席位时,倒是一派祥和,不似发生过事。
往尘主峰的大广场上,聚集了大量的仙阁弟子,衣着色彩淡雅,乍眼望去,只觉分作四五派系,然而其中却有几近五十三个门派的代表弟子站队,场面颇为宏大。
依历届规矩,各派皆派出五人做代表,分别据以五行作赛,引仙箓幻化风火雷电雨,在有限的规行中破出往尘设立的“天际”,籍以九子之态击败其他弟子,独行者为胜,胜者得连升三阶作奖励。
此番仙箓选拔,已是第十二届,于旁人而言即是期待已久的盛宴,于诗云而言却是初闻,令她不免略感好奇,定睛多看了几眼。她虽无异议,但见这阵势,却与大师兄所授的那锦上添花的功法相距甚远,心中便蓦然闪过了一丝愁绪。
“我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比试,没想到...竟是风雨雷电之流...”诗云眼中闪过一丝失落,淡淡地自语,淡得几近无声。
稍作等候,四周闲置的山峰便悄然降到了广场之上,引一条长桥落地,将早已列队等候多时的各派弟子引上各峰安置,俨然将各个山峰当作了悬浮在空中的席位,以便不必参赛的弟子观赏比赛。
待一切安排妥当后,广场上已然没了旁落的弟子,空旷的广场上只留下了三组参赛的弟子在场,正平静地等候主事宣布开赛。
片刻,广场上忽而降下三个椭圆形的场地,将十五人分别引了上去,比赛随即宣告正式开始。
三个赛场上忽现电闪雷鸣、风雨交加。几团乌云飘浮在赛场上空,将其中一个赛场笼罩,乌云之间闪现几束光亮,一条黑鳞巨龙在其中穿行,不时发出阵阵低鸣。
十多块篆刻精致的符篆立于三个赛场之上,各自发出耀眼夺目的奇光,随即交缠相错,相互撞击,发出乒乒乓乓的声响,暗生几簇火光。
“既是这般,何必许我那符篆...”诗云见着火光交映,不禁抿了抿唇,心想终归未能淡然相待。
只第一场比试,场上便已出现了黑龙降雨、电闪雷鸣,其后争斗之激烈,已然可想而知。
多看了两眼电光交错的模样,诗云便寻了个借口,悄然退了席位,在内阁讨了一壶仙果醮,躲到了往尘山后一处人烟罕至的雪域,懒得再看这样一场闹得人脑袋生疼的比试。
四下里空无人烟,除了她一人,便只剩下几只停在附近树梢上的冬鸟,叽叽喳喳地在布满积雪的树枝上跳起舞来。
一星一点冰凉的雪花落地,洒落在她的肩头与手心,微凉的雪花停驻在她的手上却不曾化去,依旧保持着原有的模样,晶莹的花瓣闪着淡淡的光亮,好似挂在鲛人眼睑之下,尚未坠落的泪珠一般。
只见诗云将那符篆放在一旁,双指并拢便凭空比划,将地上堆积的积雪唤起,转而化作一个精美的雪人伫立,好不俏皮。
山间跳跃的野兔叼着从伙房里偷来的胡萝卜从她面前屁颠屁颠地跳过,她便使了一回坏,将那萝卜夺下塞进了雪人的头里做鼻子,又见有松鼠自树上爬下,她便又抢了那松鼠怀里抱着的松果做眼睛,好不畅快。
身旁丢空的屋檐下坠着的风铃被风雪吹响,发出清脆悦耳的低鸣,好似正在吟唱一曲美妙的音律。
一觞甜酒入喉,只觉甜腻烧灼,片刻之后方才缓和,再饮一口时,那烧灼之感便渐渐褪去了不少,入喉顺滑了许多。
“如此小术,又有何难?”诗云脸上微有些红晕漫散,语气轻浅,斟了一觞果醮朝天倾洒,顿时一阵香气四溢,恍如置身其中。
果醮之气在空气中漫散,液体随即落地凝固成冰,天上却是毫无征兆地下起了雨来,似有似无,缥缈无痕,好似一袭轻纱自此拂过,顷刻间便已飘向了远处。
这雨来的莫名,只点滴洒落众人身边,随即消失无踪,引得正为赛事吆喝的弟子们莫名发怵,硬是叫各峰观赛的弟子们静默了片刻,方才又再回归呼喊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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