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江间波浪兼天涌
文/慕凉卿卿
苏幕遮·小楫轻舟，梦入芙蓉浦。
前情回顾：段宸曜重返京城，他与段宸璃二人即将正面交锋，段庚尧也为选储君费尽心力。同时，一心复仇的段宸珩暗自谋划，新年将至的长安城暗潮涌动。
卿儿与段宸曜一家回到长安城时，已至年下，朝廷内礼部早已派人着手寿宴、春节两件大事，百姓忙碌着赶集置办年货，日子过得满是年节的气氛。
早朝后。
段宸璃从正殿出来，瞧见和段宸曦走在前面段宸曜，略作思量，他开口叫道：“曜王兄。”
“三弟？”段宸曜本欲直接出宫，闻声回身见唤他之人竟是段宸璃，不由有些意外。细想一下，两人自小就被家族放到了竞争对立的位置上，除了朝堂上就政事争论过几句外，多少年都没有过私下交流，更多的时候是以他人代为转达的暗自较量。
“二哥是要出宫？”段宸璃问话的嗓音温润，见段宸曜点头，他浅笑道，“那，我陪二哥走一路怎样？”
“好啊。”段宸曜不知他的意图，但段宸璃笑脸相邀，他自然不会拒绝。
两位当朝最炙手可热的王爷，本该斗得水火不容，此时却面带微笑地并肩同行，实在让人不解其中深意。
既然同路而行，段宸曜就陪他闲聊几句，问候了段宸璃的母妃、王妃的近况，总之都是些无关痛痒的事情。
段宸璃笑了笑，接过话头，道：“民间不少百姓对二哥很是爱戴，二哥仁德，实乃民心所向。”
这看似随意地说的一句，正是段宸曜回京后处处留心、事事严慎的缘由。段宸曜在治理下的江南各地收获了民心，泽宇国朝野内外他的威望、赞誉声渐高，这让段宸曜些许的不安。毕竟一旦流言四起，对他将极是不利。回京的几日来，段宸曜时常趁进宫的机会留意观察段庚尧，好在见他父皇并没有故意疏离他的样子，父子关系与以往并无明显差别。
段宸曜不介意地一笑，道：“这几年三弟政绩卓越，处理朝中政务亦是井井有条，父皇不也是赞誉有加！”
段宸璃脚下一顿，紧紧盯着段宸曜打量，越发觉得看不透段宸曜这个人。以前总以为他沙场出身，没有官场上这么多尔虞我诈，至少不会如此心狠手辣，所以不屑于对他用那些下三滥的手段跟他争皇位。可如今这个时候，他依旧这般云淡风轻的坦然，段宸璃不懂了，只能说他很意外，他段宸曜是觉得自己做过的事情别人永远不会知道么！
“怎么了？”段宸曜觉得段宸璃神情有异，问道。
“我觉得无论这威望军功多大，做儿臣的还是不能暗存异心，更不该做些乱臣贼子才做的事。”段宸璃顿了顿，他有意提醒他适时收手，故反问，“二哥怎么看呢？”
段宸曜只觉有些莫名其妙，微微颔首，应道：“三弟所言有理，你我兄弟应该共勉。”
“那就好，我先告辞了。”说罢，深深望了段宸曜一眼，转身离去。段宸璃心道，对你已是仁至义尽，更何况你我之间本就没有什么仁义。
“嗯。”段宸曜看着走远的段宸璃一时出神，揣摩段宸璃方才的话中意思。似有无厘头的挑衅，又有几分好意提醒的感觉。
守在宫门外的邃远见段宸璃走远，赶忙上前询问：“主子，璃王说了什么？”
“我也想不透他故意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段宸曜回神看了邃远一眼，只道，“让手下的人最近都警醒着点，快过年了，别出什么岔子！”
“是。”
在段宸曜的低调谨慎中，段庚尧办了寿宴。又一转眼，新年也过了，众人相安无事，平静地过了四五个月。
春深微雨，曜王府园中高处景色淡沲，用过早膳之后，卿儿带上小昭儿一路踏着好看的裂纹青石去凉亭玩耍，段宸曜处理完事务后，也跟着去亭中小坐。长了一岁的小昭儿更加淘气好动，戴着小锦帽一会儿在淅淅小雨中欢愉地踩水，一会儿又蹲在花圃前捉弄花草，片刻不得消停。
“卿儿，他这样淋雨会受冻的！”囡囡拿卿儿这个儿子比自己还要紧，一颗心悬了一个上午，终于忍不住说道。
反而卿儿这位亲娘满是不在意，笑道：“没事，他穿得多又歇不住，等他闹腾够了你们领他回屋赶紧换了衣服，喝杯热水就好了！”
“吖！小主子那个不能喝，脏！”囡囡这边的心还没放下，又转一眼瞅见昭儿半跪在地上，圆嘟嘟小手轻轻按住一朵茶花，仰头接住藏在花瓣中的雨水，喝完还咂吧咂吧嘴，凉凉的，咧着小嘴欢快地笑了。
正准备对下一朵茶花下手的时候，没玩尽兴的昭儿被囡囡腾空抱起。
“脏水喝了要闹肚子的！你娘不管你，俺可得好好看着你！”说着，囡囡竟然有些恼，牢牢箍住在她怀中不安分扭动的昭儿，头也不回地先回了，“你和王爷接着玩吧，俺抱他回屋换件衣裳！真是的，到底是不是亲生的……”
卿儿轻笑着看囡囡抱走自家儿子，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这样慵懒安逸的上午，两人彼此不言语，只是静静地想他，悄悄地听雨，慢慢地感受时光。
卿儿与段宸曜静坐了大半个时辰，就在快要依着段宸曜睡着的时候，听到园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卿儿揉着眼睛朦胧地看向来人。
邃远神色有些慌张，“主子，宫里来人了！”
这下彻底吵醒了卿儿，段宸曜不悦，道：“什么事？”
邃远刚要解释，耳力极好的段宸曜已经听出至少有十数人进了王府后园。段宸曜合上手中的闲书，起身顺着石阶走下去，就见管家正费力阻拦周渐勤和与他同来的侍卫兵，“周大人您请留步，待小人先禀报王爷，大人……”
“呵！周大人长本事了，敢带兵直闯本王府宅！简直放肆！”段宸曜目光冷峻，厉声呵斥道。
毕竟升迁之前一直跟着段宸曜，周渐勤倒也恭敬，弓着身子抱拳作揖：“王爷，下官只是奉命行事。”
段宸曜鼻嗤一声，心想周渐勤奉命必然是皇命，负手上前，沉声道：“本王昨日才进宫见过父皇，他老人家年后一直卧病在床没有精神，忽然这么大张旗鼓为了何事？”
“王爷，得罪了！”周渐勤微一抱拳，说着从身侧侍卫手中取出圣旨，道，“皇上有旨，现查明曜王妃勾结万象堂，蓄谋弑君，抓走！”
“住手！”段宸曜大惊，难以置信地狠狠瞪着周渐勤，“你说什么？！”
“王爷，皇上今早亲下圣旨，要捉拿王妃，您不要让我们这些办差的人为难。”
卿儿已经从亭中下来，站在他身后，弱弱地开口：“曜……”
“谋逆的罪名你们也敢乱扣？！本王要进宫面见父皇！”段宸曜将卿儿护在身后，怒道。
周渐勤亦是寸许不让，道：“王爷，皇上特地嘱咐过下官，即便王爷您提出要面圣，也必须先将王妃押入天牢，他老人家的原话是如今朕这些儿子的手段太高明，若不立时抓住，恐怕就再找不到朕要的人了！”
段宸曜心惊他们父子的关系何至于一夜间竟崩裂至此，父皇如此不信任他，侧首吩咐道：“邃远，去叫人过来！所有人别想带走她！”
“是！”邃远领命，急急地出了园子。
周渐勤见这形势愈发紧张，一人上前压低声音，劝道：“王爷，您别做糊涂事！”
卿儿在身后轻轻扯了扯段宸曜的衣袖，小声说：“曜，既然周将军是你曾经的部下，他会好生照顾好我的。你进宫与皇上把话说清楚，这样我很快就会回来了！”
段宸曜并未回身，背对着卿儿，怒喝道：“你给我闭嘴！老老实实站在我身后！”身为皇子，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当然也知道，若卿儿被以谋逆罪带走将会遭遇什么。
见卿儿也劝不住段宸曜，周渐勤无奈长叹，“王爷！”
转瞬间，王府后园内刀锋相对，园中惊人的寂静……
千钧一发之际，段庚尧身边的樗岚太监亲自从皇宫赶至，徐徐走进园子，尖着嗓音，道：“皇上有旨，宣段宸曜即刻进宫，不得有误！”
圣旨一出，双方人马齐齐看向段宸曜。
樗岚见段宸曜黑着脸不为所动，又道：“王爷，随老奴走一程吧！”
“主子，怎么办？”邃远一手执剑，一边盯住段宸曜，等待他的命令。
段宸曜不语，眸锋利刃般扫过众人。樗岚见状一甩拂尘，轻咳两声，上前压低声音告诫，“王爷，听老奴一句劝，万事还有回转的余地，可您若执意抗旨，到时一切由不得王爷不说，连王妃也会受尽牢狱之苦。”
“曜，你会找到证据救我的。”卿儿温温的声音又响起，从身后抓住段宸曜握成拳的手，“我信你啊，就像你信我一样。”卿儿暖暖地笑着，确认安抚住段宸曜，缓缓从他身后走出来。
侍卫见势纷纷收了兵器，周渐勤看着段宸曜的眼色，吩咐手下：“带走！”
原本冷静下来的段宸曜抬脚踹飞上前的侍卫，周渐勤一惊，忙道：“王爷？”
“任何人不许碰她！”暴怒下的段宸曜青筋凸现，一字一句地，咬牙切齿地吼道，“否则，本王废了他手足！”
“是。”周渐勤赶忙应着，打发侍卫围着卿儿出去，再无一人敢贸然近身。
收到消息的清嘉骑马飞奔，匆匆赶至门口时见卿儿已被侍卫带出，他正要出手，见卿儿轻轻地冲他摇了摇头。清嘉顿住的脚忍不住向前迈了几步，终究用尽全身力气眼看着卿儿被带走，转身一把揪住段宸曜的衣襟，怒道：“段宸曜，这就是你说的护她周全？！”
段宸曜不语，沉默着跟樗岚上了马车。
一个时辰后，御书房内。
段宸曜静默地跪在殿阶下，一动不动，完美的证据桩桩件件都指证卿儿自去升州起便趁机勾结万象堂等江湖势力，几年来悉心谋划，联同太医院御医投毒，谋害当今圣上！
事件起初，段庚尧只是近年忽感体力不如从前，经人提醒他下令严查，结果竟然是曜王妃为了段宸曜来日提早继位，起了这恶毒的心思。
整个案件不仅物证无可挑剔，连太医院的御医、抓获的万象堂中人士等等都一口指认卿儿曾以封轩阁和万象堂两处江湖势力胁迫他们。总之，几乎中间牵扯的每个人、每个环节都有证据。
这种事迟早会发生，段宸曜他是知道的，白修他们很早便提醒过他。段宸曜失意地闭目听着段庚尧的训斥，只是心中不解这次是谁要害他？段宸璃？父皇？还是两人合谋？是段宸璃利用父皇的猜疑对付他，亦或是父皇已经决定立段宸璃为太子，借这件事彻底剪除他的势力，为段宸璃日后铺路？
无论是哪一种，段宸曜知道卿儿是这帮人首先要对付的人，若是旁人，他定能隐忍下这口气，亲自查清楚此事，还彼此的清白。可是他们首先下手的人是卿儿，他一刻都不舍得让她待在牢里，一刻都不行！
沉默过后，段宸曜低着头，低声打断段庚尧，“父皇。”
段庚尧用手帕掩着嘴咳了几声，没有理会段宸曜。
段宸曜缓缓抬首，再次叫道：“父皇。”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段庚尧斜靠着龙椅，阴沉着脸。
“是儿臣做的……”
“你说什么？！”本就生病神色不佳的段庚尧一瞬间惊坐起，脸色煞白，道。
“是儿臣迷了心窍，为了储位儿臣利用那个女人和万象堂，她并不知道儿臣私下做的这些龌龊事。”段宸曜顺着段庚尧方才说得证据一一认罪，“那个蠢女人方才被带走还坚信儿臣是清白的，你说她蠢不蠢？”段宸曜脸色亦是苍白的无血色，惨笑着说道。
段庚尧握着手帕的右手不自觉紧紧扣着手心，冷冷地问：“你想清楚了？是你做的？”
“是，是儿臣！”段宸曜俯身叩首，将头深深地埋在臂弯中。
“来人，削了这个不孝子的王爵，打入死牢！”段庚尧道。
霎时，守在门外的侍卫冲进殿中将段宸曜取下王冠，一时间段宸曜只觉段庚尧衰老了许多，叫道：“父皇！请您保重龙体！”
段庚尧烦躁地摆手，“带走！”
段宸曜挣扎着伏在地上，跪求道：“父皇，儿臣求您开恩饶过卿儿！”
段庚尧气极，骂道：“死到临头你还在担心别人？谋逆是诛九族的死罪！”
闻言，段宸曜如遭五雷轰顶，回过神来，身体已然一下又一下地在冰冷的地板上磕着头，声音微哑地求道：“求父皇开恩！求您开恩！求您开恩！”
“还愣着作甚？带走！”段庚尧见他如此，更是火冒三丈，一口气滞在胸口发泄不出来。
段宸曜从未有过的惊恐，他厉声大叫：“父皇！父皇！”直至被侍卫架走，宫殿仍回荡着他的号叫。
樗岚见段庚尧气得直发抖，上前道：“陛下，您消消气。”
段庚尧手中的帕子一甩，怒道：“这个逆子！”
“如今曜王爷为了保住王妃，自愿受下这份冤屈，您若是跟他置气，那王爷这、这就无人替他洗清罪名了。”樗岚躬身陪着笑脸劝慰道，这么多年他总是能摸清伺候了一辈子的这个人的脾性。
“为了个女人，辜负朕苦心布下的局！”果然段庚尧气消了大半，叹了口气，道，“朕就是怕他犯傻才让你传旨把他宣进宫来，没想到他还是这么冲动！”
樗岚连连称是，道：“王爷性情中人，情急之下难免糊涂嘛。”
“去传朕旨意，放那个女人回去吧。”段庚尧无奈，怕是不放了卿儿，这个蠢儿子估计会在牢中魔怔了。
“诺。”樗岚应了声，躬身退下。
“慢着。”段庚尧叫住他，起身从书柜暗格中取出一沓不知是什么的东西，“继续让人把这些给小璃送去。”
“诺。”
未完待续……
那个，看不懂本章的看官大人们可以攒着和接下来的四五章一起看，接下来是这父子四人间的角逐，有人是真情，有人是假意。总之，只看某个前段可能会产生一些误会……（这是宝宝的友情提示哟～）
以及对不起，感觉这次又更文晚了！哎呀，月底赶上年底这工作量真的比平常多出不是一个量级的，胳膊疼、颈椎疼、脑袋疼……我只能努力在公交车上用手机一个片段一个片段的写（是的，我现在就在公交车上晚上6点20分），可是呀，下大雪了之后，公交车窗上都结上冰花了，小手手想从手套中拿出来越来越有难度了……嗯，我就是在求摸摸头~哈哈哈！耍赖打滚求点赞哦！
预祝：新年快乐！么么哒～(*ˉ︶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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