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下起了大雪,将整个勉良城染得一片洁白无瑕的模样。 将军府中的杏树上堆满了厚重的霜雪,有几支树枝经受不住积雪的重量,啪的一声断裂摔到了地上。
诗云走出院外,捡起断裂的树枝,将枝丫上的银杏叶子逐一择下,在雪地里掘了坑,将银杏埋在了其中。
诗云在将军府里待了小半月,依照喜婆的吩咐帮衬着王祁风与杨秣的婚礼,忙得不可开交。听闻大将军要办喜事,勉良城中的百姓纷纷赶来参与,既知将军府上没有知事的老人,百姓便让家中老者前来教导,以防他们因为不知礼节而失了面子。
原本王祁风与杨秣并未打算大操大办,只是这消息不慎传入了帝君与朝臣的耳中,反倒再也精简不得。
帝君听闻此事,竟授了杨秣郡主的仪制,让后妃帮衬备了一份厚重的嫁妆,不叫府上没有大人的将军府失了颜面。
“姑娘家,怎可从本家出嫁?从宫中出嫁,看以后谁敢瞧你不起!” 贵妃与王后微微笑着将前来谢礼的杨秣牵到了一旁的妆台上,扶她坐下,命人取来了新制的霞帔在她身上比照。
诗云在旁瞧着两位妇人兴致勃勃地为杨秣试装,并未过多言语。
见诗云在旁看得出神,两位妇人不禁看了看她,打趣道:“等办完你哥哥嫂嫂这场,我们也给你备上一份,你可别让我们等太久哦。”
“多谢两位娘娘厚爱。” 诗云礼貌地对两位后妃微笑应答,以示礼貌,心里却并未有过多的喜悦。
诗云随杨秣在王后的行宫中又小住了半月,临近婚礼前一夜才跟着宫里的婢子们忙碌,饿着肚子一遍一遍地来回走动帮衬着,再随迎亲的仪驾回到大将军府。
将军府内外张灯结彩,好不热闹,杨秣一出宫门,百姓便开始燃起了鞭炮,扬得满街烟尘、喧吵连天。从宫门到将军府,一路张灯结彩,鞭炮声不断,一片白雾中由着零星红沫子引路,隐隐约约瞧见红彤彤的婚嫁仪仗,送亲、迎亲的队伍浩浩汤汤,喇叭、锣鼓声接连不断,那声音几乎震耳欲聋。
见将军府中没有高堂,帝君便亲自洋洋洒洒地跑来这大将军府中坐着,稳稳地占据了高堂之位,理所应当地做起了他们的证婚人。又因为帝君亲自参与这婚宴,朝中百官亦来了不少,纷纷带着厚重的礼物,前来祝贺。
夏超宇只携了家眷与礼物前来祝贺,一行算来应有十多人,他们赶了两日的路程,经由家丁们引入府上客房小住。夏砜棱与夏砜槊见宴请的宾客大多是朝中官员,不禁有些惊讶这婚宴的排场。
白日朝中人事之多,已叫兄弟俩惊异,夜里的宴席则更甚。一百多围的酒席里朝中大大小小的官员占去了大半,而高处则端坐着帝君与帝后,好不威严。
“大哥,这婚宴真没意思,坐着的几乎都是朝廷的人。”夏砜棱看了看桌上新鲜的鲍鱼、山参,用勺子无趣地来回舀倒着羹汤。
“的确都是朝堂之人。” 夏砜槊舀了一勺羹汤放入口中,沉声说道:“这婚宴......那位君上插了手,有这样的结果并不奇怪,你......别太放心上。”
“王后与贵妃给嫂子备了嫁妆,说是为了让嫂子嫁得风光些,日后不致被人瞧不起,也不知是真是假......” 诗云跟在管事的人身后四处招呼客人,稍等空闲便溜到了他们这围酒席前。
“你......怎么成了这幅模样?” 夏砜棱抬头看了她一眼,顿时惊讶莫名,不禁喊出了声来。
夏砜棱将她打量了一遍,不禁哈哈笑了起来:“平日里装扮得那般老气,怎地在这却换了打扮?”
“我嫂子的杰作,她只晓得别家小姐如何装扮,便要求我也那般装扮......我细想一二,便随她愿算了罢。” 诗云随手讨了一杯酒喝。
樊息王朝并无新娘需得独守空闺等候新郎的习惯,所以宾客有缘得见新婚夫妻的交杯之仪,这对夏家而言,倒是觉得无比新鲜。朝中更替,愈轩楼中无人年及婚嫁,所以并未得见此等新况。
“多谢诸位宾客赏脸,招待不周还请各位见谅。” 王祁风与杨秣身着婚服,高举酒杯向在座宾客回礼,脸上微醺泛红。
一对新人在众人瞩目中,缓缓步向端坐高处的帝后,恭敬地拜候天神与高堂,待两人行过礼退下高处后,帝后方才饮酒祝贺,率先动了碗筷。
众人沉浸在婚宴的喜庆中,丝毫不觉身边有何异样。
忽然一声巨响,远处传来了掀翻桌子的声音,碗筷乒乒乓乓地摔了一地,发出一阵杂乱的声音后,又接连传来了四五声掀翻桌子的声音。
声音传来的地方,忽然跳出了七八条纤瘦的黑影,飞快地向着帝后所在的方向冲了过来。
帝后的禁卫见状,连忙形成了防护 ,将兵器格挡在了身前,还有几人顺势冲着黑影追了出去。
诗云下意识地将手伸向了髻发,打算抽出发间的银针向黑影飞出,不曾想却落了空,尴尬地在原地停驻了一阵。
夏砜棱见状,竟忽然掩嘴偷笑,顺手将桌上的一把筷子递了过去。
“夏砜棱,你个王八蛋,我回来再和你算账。” 诗云情急之下便接过了一把筷子,侧头一瞧,夏砜棱递来的竟是一把筷子,气得她直接将一把筷子随手砸在了夏砜棱的脸上,快步跟着禁卫的脚步追了出去。
夏砜棱囫囵避过诗云砸来的筷子,看了看他身边的家人,也跟着跃了出去。
令夏砜棱为之诧异的是,诗云的身法竟十分迅捷,步履轻盈、仿似无物。为了避免引起骚乱,护卫的禁卫们控制了外围的宾客,不让他们的反应波及到帝君面前,外出追捕的禁卫也都尽力收小了自己可能造成的动静,以免引来不必要的慌乱。
夏砜棱紧追着诗云的步伐,却难以控制自己的动作,引得两旁树梢不断沙沙作响,仿佛有鸟兽从此经过一般。
宾客们见两旁树梢的动静,不禁停下了手上的筷子,定睛瞧了一阵,见良久未有动静后,这才又再低头饮酒吃菜。
诗云虽未携带随身的三枚银针,但袖间却仍藏有许多细小的寒冰针,向着清晰可见的黑影射去。
夏砜棱不禁开始怀疑,诗云曾经说的那句武功不如自己,究竟是真是假。
王朝的军队不及江湖中人身法灵巧,不过一会的功夫,便逐渐与几条黑影拉开了距离,夏砜棱回头细看时,才忽然发觉自己早已越过了军队,独自一人在漆黑的树林里迷失,既无法找到回去的路也无法找到前进的方向,只能在原地徘徊。
待夏砜棱摸索着回到将军府时,已是两日后。
宴席早已散去,只剩下几个宫里的侍卫在将军府驻留,等候外出的同僚将意图行刺的刺客缉拿归案,带入宫中面圣。
“这......这是把人带回来了?” 夏砜棱难以置信地看着八个精壮的年轻人双手捆绑被死死地按在了地上,其中一个禁卫穿着黒靴,毫不留情地踩在了他们的脸上。
“嗯,带回来了,其他的就给他们好了。” 诗云瞥了眼夏砜棱,冷声应道,语气不禁有些气恼。
“你一个人抓回来的?” 夏砜棱惊讶地问道。
“你这不是废话么,难不成还想指望他们?” 诗云看了眼被按在地上的刺客,不屑地往里屋走去。
夏砜棱见状,忙跟了上去,正打算询问她抓人的经过,结果不等他走上前去,诗云人便被迎面走来的杨秣给拉走了。
“等......等等我......” 夏砜棱话音未落,杨秣竟牵着诗云消失在了他的面前。
“大哥,你看这......” 夏砜槊听说弟弟回来,便快步走了过来,见夏砜棱就在面前时,便迎面走向了他,夏砜棱侧头一看,不禁无奈地问道:“这将军夫人到底做什么?”
“不知道,也许......是觉得你有些面目可憎吧。” 夏砜槊忽然笑道,示意夏砜棱随他一并折返王祁风为他们准备的客房。
跟着杨秣回到房中的诗云,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杨秣葫芦里卖得究竟是什么药。 只见杨秣将她按在了妆台前,又细致地帮她重新上了一层精致地妆面。
“嫂子,你这是做什么?” 诗云不解地看着她。
“女孩子需得好生装扮,别整日里瞎折腾,有些武功傍身便好,谁叫你这般不顾不管?” 杨秣柔声劝诫。
“嗯......” 诗云无奈地应道,也不反驳她,随意将她应付过去后,便赶紧掏出钥匙,从妆奁里取出了银针与玉簪收回到自己衣裳的暗格里,生怕杨秣发觉再次帮她锁回匣子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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